六月,热的总让人想窝在家中,不想出去。
树荫下,李斯笑眯眯地将白子放下。
又输了,都多少局了?
“不玩了。”
好不容易偷个歇,为什么又要来个人打扰呢?
李九愤懑地看了李斯一眼。
夏日炎炎,不让人闭眼歇会,还拉着人下棋,还是局局都是输的,难免心中有一簇火气。
若不是看在这货是李斯的份上,李九早就给丢出去了,还在自己面前碍眼。
“这么久不见了,犯不着吧。”
李斯轻笑道,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不让棋的后果。
正想骂骂咧咧怼回去,只是天候热,让人没了说话的欲望,李九也只是干咂下嘴。
只是李九记着好像的确很久没见过这货的身影了,也不知这货在干些什么,好奇心驱使下,李九笑道:“书生,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闲谈,莫说公事。”
李斯也学着李九那般将眼睛眯上,吹着拂过叶片而来的凉风。
”这么说,是大王吩咐的?”
李斯顿了下,好久才开口:“算是吧。”
如今秦已灭韩,赵,魏国归属,天下大业,快了。
所以,大治之国策也该提上进程了。
大体的框架,李斯倒是想明白了,只是其中有些部分,李斯还未想得明白。
而这些东西,急是急不来的,索性李斯便出关,想找个人聊聊,毕竟想了几个月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恰逢战事,咸阳少人,无奈之下,李斯也就只好去拜访那位现在全咸阳最闲的人了。
“若是无事,回自己家去,莫要扰人清闲!”
李九见着李斯遮着掩着不说,也就懒得探究,逐客起来。
“诶。”李斯睁眼苦笑道,“哪有这么待客之理啊?”
只是,烈日正挂在天中,张牙舞爪地展示自己的热度,不禁意,李斯也有些困意了。
诶,不对,这趟有正事来着!
李斯摇了摇头,将脑中的瞌睡虫给晃走,自顾自倒了杯水。
“鬼将军,那韩非赠你的书简还在不在啊?”
“在啊,怎么,你要么?”
李九随意地看了眼李斯。
毕竟那些书简李九都瞧过一下了,都是些法家道论,还有些韩非自己的注释。
这世道,人人都将简书自己藏着掖着,想要天下皆有所学,倒是需要巨量的简书啊。
索性,李九想着在屋子里弄个地室,专门摆放书籍,毕竟屋子可堆不下这么多书籍。
只是如今战事起,李九也就想想罢了。
一地室的简书,也该可以办个大序了,只是那时,自己也该化作一堆白骨了吧。
且罢,就当做一件难为的事罢了,不是说么,虽千万人吾往矣。
想着,李九轻笑一下。
“只是想借来看看。”
李斯摆了摆手,笑说道。
这些简书在他手上,只是看了几遍可能便堆在一旁吧。
还不如放在李九那,待寻个大道之行的世道,便建个秦国的稷下学院学宫,那可不比搁在他那强。
只是,也不知自己能不能看到了。
李九没好气甩了一眼李斯,道:“这不是一个意思么?”
书生便是书生,就会抠字眼。
李斯没有应和,只是笑着。
说实话,李斯有时候倒是挺想像李九一般,不问权贵,只是好好活上一场。
只是他李斯实在放不下,放不下少时所仰的权势啊。
······
燕国。
“公子,赵国···灭了。”
见着青年人没有回应,老人又轻轻唤了声:“公子?”
姬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轻轻敲打案桌。
“先生,也该行动了。”
秦军攻势之快,已早早出乎他们的想象。
如今赵国已灭,下个目标是谁,燕国,还是魏国?没有时间留给他们想了。
嬴政残暴不仁,专起攻伐,而嬴政大公子仁爱,若是大公子为秦王,秦国之伐应可免去。
“我听闻秦军已驻军边境,怕是只待粮草行到,再起攻伐,届时,燕国必陷于祸害之中。”
“只是,公子不再考虑一番?”
刺杀一人,便可解救燕国,免于攻伐,这岂不是梦话么?
“公子,老夫还是以为应当与匈奴人交好,引其入境,以联合抵抗秦人。”
“先生!”姬丹低声喝道,“若引那匈奴入关,待其里应外合,我燕腹背受敌,燕国如何?”
“且那匈奴与燕交恶已久,岂可如此容易便止干戈?”
“公子,可是······”
“先生,我意已决,莫要再说了。”
未等老人说完,姬丹便不耐烦地打断老人的话语。
看着姬丹这幅胜券在握的模样,老人摇头低声叹息。
只望一切如公子所想那般吧
······
易水河畔。
姬丹见着那田光推荐的剑客,奉觞端酒。
“荆兄,有劳了。”
也许知晓这趟可能回不来,荆轲没接过酒,只是转向望着山头,只见一袭白衣,端坐琴弦前。
那人,没来么?
见着荆轲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姬丹随之望去,只看到那乐师。
那乐师是荆轲请来为自己践行的,似乎叫做高渐离来着,当然,来人似乎少了一人。
望着滚滚流去的易水,荆轲笑着接过酒。
“去矣!”
说着,荆轲将酒一饮而尽。
姬丹见着,与一众门客一同举杯痛饮。
“送先生!”
风吹过,扬起宾客们的白衣,拂过嘴角的酒液。
忽然,乐声响起,只见高渐离轻轻拨动着琴弦,为慷慨之声。
酒入胸肠,荆轲起身跨上马背,笑歌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歌声豪迈,筑声慷慨。
姬丹向着那马背上的荆轲,弯腰深深一拜。
荆轲回头笑道:“莫要送了,去矣!”
说罢,荆轲击马扬鞭而去。
山头,高渐离茫然凝视远方,只见那道身影越来越模糊,手抚在琴弦上。
乐声戛然而止,高渐离轻声歌道:“马啾啾兮燕山苍,乐人一曲兮待君还。”
歌声很小,远不及易水涛浪打在石子的撞击声响亮,只是淹没于那滔天的浪声,随风消逝。
突然,高渐离感觉身旁突然多吃出了一人。
“我来晚了?”
是啊,来晚了,人都走了。
“没有,正好。”
高渐离看着远方已模糊的身影,笑了笑。
毕竟,他可不希望你摊上这摊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