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大雨后,绿水青山,蔚蓝天空飘散几缕云丝,如同针线交织出娟秀的绣品画卷,待的泥水沉淀些日子,那田中撒下的小秧苗也成了可以下田成长的大秧苗了。
便见着关四婶同关小兰一并连带着村中几位阿婶阿嫂,收满了秧水的田里插着秧苗。
大田约莫十来米宽,便见着一只木棍朝着红色水丝绳,那丝绳依照着田的宽度从左拉到右,为的是让秧苗的栽种有个章法。
关家正有五个大田,零星着来的人却是又十多个,听着关四婶的语气,这是村里常年的规矩,今日我家的秧苗大家帮忙下了田,明日大家又去你家下秧苗,倒是轮流着来,谁家也不耽误。
潼瑛因为前几日知晓自己下田惹得蚂蝗缠身,便没有去帮忙,只站在那篱笆院外,扶着外头那一棵听闻与大山一般年纪的香樟树,看着那田里人们的忙碌。
这香樟树说着是与大山一般的年纪,可是人与树总归是不同的,大山痴傻成谜,可是那树却生的茂盛,叶子如手掌般宽大,到了季节又总是落下些香樟果,若是被砸到,那香樟的味道也是伴在身上。
从这树的地方往那田里看去,五个大田将他们十来个人分成了五拨,每个田里都有三两个人,两人从田宽两端插秧一直到两人碰头,又接第二行,然后又各自到了田宽的两端,两人便同时将木棍们从那两次的泥水利抬起,重新换到接下来需要的位置。
这活儿看着倒是省气力,可是偏偏最是伤腰背。
可是那田里的人们却是说着笑着,聊着八卦,或者各家的糟心事儿,倒是也就把那些难受给受过去了。
潼瑛多少有些佩服起他们来,若是刺绣她是可以坐上一天的,不过是省不得眼和手,可现在到了关家,怎么也得转换一种心态了。
“瑛娘,奶奶叫你。”
潼瑛正看着那田里人们的热闹,似乎与这个世界相互隔绝,却有息息关联着的奇异景象,却是听着身后大山喊了起来。
他最近的状态似乎越发的好了,四个字连贯在一起说,也是十分常有的。
她看去他今日还没有将衣袍的袖口弄脏,也没有流下太多口水在嘴角,倒是看着让人省心不少,也俊朗了不少。
她朝着他微微一笑,“我就进去。”
“冷。”关山却是努着嘴,脸上神情有些严肃。
潼瑛又是一笑,“你是说你冷,还是说我冷?”
“你。”
她这才笑的更是肆意,还好,他这算是在心疼她的吧!至少他这真诚的眼神,是真的担心着她的。
“我不冷,若是冷了,我便添衣,你若是冷,便去寻了外袍,我好与你穿上。”
关山猛力的点头,潼瑛这才又是伸手控住他的脑袋,“若是同意,便只需点一下便是,不需这么用力。”
关山听明白了,又是点了一下头,正要再点,却是见着他朝着她憨然一笑。
“潼瑛……”
潼瑛还没进去,本来正欣喜着与关山又多了一些交流,却听着屋里奶奶又叫了起来,潼瑛这才连忙拉过了关山往里走去。
只见着此时厨房已经是炊烟阵阵,入了厨房,才见着奶奶站在那锅灶前,看着她又是一脸的不悦。
老夫人也不是一定要怪孙婶子,可是一想到这嫁过来的女儿千好万好,是农活不会干,饭菜不会烧,说是心灵手巧,可惜这村中过活,她的心灵不过是有一颗愿意接纳这里,又愿意学习的心,而她的手巧不过就是刺绣种花,倒是显得越发的无用了。
潼瑛见着奶奶的眼神这般,立时也明白她的意思了,只是她也无奈,只好立马坐去了灶门前,往里添了三两枝干树枝,那火看着又旺了几分,不过确实转瞬便有回归平常。
“饭菜不会烧,往后还是要学的,今日便罢了,烧火就烧火吧!可是得记住了,火得空心,火要旺就要烧大木,不可拿那些引火的小木来代替,炒菜要的是一火到底,你可别泄气了。”
老夫人说这些话时,脸色黑的如同那锅底的黑炭,潼瑛也不敢多话,只默默地记下了。
不过她听着这话,却更多的是奶奶在寻思着授她一些做人的道理。
火苗舔舐锅底,她寻了一块松木往那灶肚里探了去,火色舔舐的慢些,但是后来那火倒是稳定了不少,老夫人锅中下了油,又取了三两块猪油放在锅里,这才探身瞧见了那身在灶肚外的松木,倒是没说话,不过她虽然没笑,倒是心中稍显安慰。
农家的柴火饭,吃的是火候,那松木最是能禁得住火的考验,炒菜时也就不用担心火势突变,潼瑛没瞧着老夫人此时正在炒些什么,只是嗅到葱姜和干辣椒的回味,一时倒是咳嗽了起来。
关山也是一直黏着潼瑛,此时也拿着小板凳坐在她身侧,更是同她一并的猛烈咳嗽起来,一时间腊肉与土豆在锅中翻滚,火苗在不尽的吞噬着松木,潼瑛和关山在一侧以咳嗽声伴奏,知道她咳的眼泪直流,这才拉着关山去了厨房的门口。
那炊烟越发的浓烈,从烟囱中慢慢飘出,大风一吹便换着方向而去,只是那炊烟在潼瑛看来是辛辣,是咳嗽,可是在田间劳作的她们闻来却是温暖和喜悦。
将土豆腊肉盛在瓷盘里,老夫人看着门口还在擦着眼泪的潼瑛,本想着说她两句的,却是见着她拉着大山的手,擦完自己的眼泪,又伸手去擦拭着大山眼角的泪,还顺带帮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时间她倒是将那贬低潼瑛的话都咽了回去,只朝着他们喊道:“可别忘了我的火,若是这柴火得意的翘了尾巴,烧断了半截从灶肚里掉出来了,那今日你可得挨我的教训了。”
老夫人也没有特别客气,这么说着,便又清理了锅,准备着烧下一道菜了。
潼瑛听着这话,也是不做声,只准备一个人进来了,可是关山却一路跟了进来,她转身安抚,“一会儿若是再呛怎么办?你莫不是在门口玩耍一下,我就在这里,不会跑的。”
关山却是极力的摇着头,“跟着,我跟着。”
潼瑛无奈,只得任由他跟着,两人又坐去了那灶门前,见着那火势悠悠,好在那锅中的食材没有那么呛口,倒是徐徐的飘散出不少的香气来。
除开一些家常的炒素菜,炒腊肉,总有一些猪蹄的炖菜,以及寓意年年有余的炸鱼或者鱼汤,一桌子菜总能凑个双数,最后这一道,便是鱼汤,鱼是从关家往下行百来步的林阿婶家的鱼塘捞上来的,早上在林阿婶家现杀,拿到关家清洗清洗干净后,便在阴凉处吹吹凉风,中午时摘些时蔬,就着豆腐豆芽烩一锅奶白的鱼汤。
潼瑛瞧着时,便是见着老夫人洗过一把芫荽,要往那鱼汤上放,却是见着老夫人朝她挥挥手,“别看了,叫他们回来了,你去打了热水,让他们洗洗手,这就开饭。”
潼瑛眼眉弯弯,心里也是雀跃极了,拉过关山便照着老夫人的话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