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我阁道三一脚踩在了皑皑雪地,名贵军靴与积雪挤出一阵沙沙的声音,身侧大型车队正在寻找各自停留的地方,穿着贴有科研部、武装部、情报部等样式标记的工作人员们披着大衣在这片天寒地冻的地方忙碌着,大量的信息和测试结果被穿插在这些人的脑子里和随身标签上然后带去需要的地方进行解析分析,最后把最精简的结论汇报给这位苏我家的少家长。
这里是海拔高达三千六百米富士山顶,山顶正上方的天穹已经被浓厚的云层染得乌漆麻黑,可却依然不难看到西边旷野上即将落幕的夕阳。
整个火山口已经被鹅毛大雪覆盖,雪层高到可以淹没军人们的军装鞋子,凛冽的风打在少数带有高耸鼻梁的西方人身上,那是苏我家通过其他渠道找到的雇佣兵,爆炸性的肌肉透过披着的防寒服依然还被凸显出来,他们已经开始向这里的风雪低头,时不时地从怀里掏出火辣辣的伏特加灌上几口。
眼前是几具差不多被风雪掩埋住的尸体,他们身上同样穿着大相径庭的军装,如同雕塑一般屹立在苏我阁道三的面前,紫灰色的面孔看上去依然年轻,只怕只比这位少家主大上那么两三岁,如果不是在这片冰天雪地里苏我阁道三几乎想问问他是否结了婚,从胸前别着的军衔就能看得出他们是两位少佐和一名中佐。
“死亡时间。”他用一边副官手里的纸笔问道。
“凌晨三点二十左右。”副官大声回道,几近咆哮的声音被风雪夹杂着远去。
“死因。”苏我阁道三继续下笔。
“直接死因为冻死,但根本原因在于山体顶部附近出现了莫名磁场,在持续使工作的仪器失灵后我们不得不进行撤退,三位佐官却丝毫没有随着我们一同撤离的意思,他们如同莽夫一样大衣都没有披上就冲入了雪幕里。”副官大声汇报。
“请你以后不要突兀地用上如此拙劣的修辞。”苏我阁道三的语气礼貌又有些冷然,“那么,在佐官们冲入雪幕之后没有人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是这样么。”
面前的军官们有些瑟缩,没有人说话。
苏我阁道三有些木然,他没有什么好为三位军人难过的,大大小小的死亡事件在尚还年轻的他眼里并不是那么的惊世骇俗,在八岁的时候他已经被苏我王良三带去千代宫家的一个地下赌场,在那里他被父亲命令向一个卖掉了妻女作为赌资的赌徒开枪,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个赌徒在死亡前是怎样的卑微,像一只待宰的鸡一样匍匐在地上颤抖着,那个男人浑浊的眼睛里溢满着面临死亡的恐惧。
他没有多想,就开枪了,火光一瞬间就洞穿了男人的大脑,惊愕的眼神死死地凝视着八岁的苏我阁道三,男孩没有丝毫地退缩,上前狠狠地踢倒了正在冷却的尸体。苏我王良三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完成了八岁的任务,可以要一份生日礼物了。
那天是他的第八个生日。
年幼的他看向了角落里的母女,整个赌场已经被千代宫家清场了,原来偌大的赌场只有两个家庭存在。
他信步上前,走到了那对母女的面前,昏暗的灯光打在女孩的脸上,尚还残留的泪痕涂满了整张清秀稚嫩的小脸,一旁搂着她的女人也显得格外苍老,手臂上溃烂的伤口多到数不清,那是长期沾染毒品的结果。
他把枪口死死地抵住女人的额头,女人因为恐惧而不住地颤抖。
“求......求求您,别杀我......别杀我......我的女儿可以送给您,我什么都不要......”女人忍耐着即将发作的毒瘾,病态地哆嗦祈求道。
苏我阁道三没有理会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儿,稚嫩的声音回荡在这个昏暗的空间里:“你想我帮你杀掉她吗?”
女孩踌躇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疯狂地摇头,像是想拼命否定自己对母亲产生的那一丝杀意。
最终男孩还是放下了枪,他看向女孩的眼神里充满着那种年纪所能够理解的悲伤。“你愿意做我的朋友么?即使可能我给不了你什么,除了自由。”
怯生生的大眼睛在黑暗中眨巴了两下,等待着眼前男孩的下文。
苏我阁道三没有再说话,脱下了手上带着的白色丝质手套,像是西方贵族家的少爷一般和煦地向女孩伸出了那双如玉般的手,脏兮兮的小手搭在了他那稍大的手掌上。
“我的名字是苏我阁道三,你的名字呢?”他礼貌又温和地问道。
“我......我叫堇。”依旧是怯生生的声音。
“换个名字怎么样?就像抹掉你的从前一样摆脱父母给你的印记。”苏我阁道三又轻轻地问。
女孩没怎么听懂后面那句话,但是还是抓住了要点,点了点头。
年幼的苏我阁道三认真地想了想,开口道:“那汝便名......三色堇。”
他挽着小女孩的手,稳健而温柔地向赌场外走去,背后的女人毒瘾已经完全发作,嘶吼着几乎要触及到两个孩子,她的身体急剧痉挛,扑向了苏我阁道三。
枪声再次响彻在整个地下室,随即是人体倒地的声音,苏我王良三手里的枪还冒着未冷却的硝烟。
三色堇想回头看,但苏我阁道三隐晦地遮挡住了她的视线,温和地冲她笑了笑,继续带着女孩前行。
“父亲,生日礼物就是她了。”
苏我王良三教给他最多的就是,死亡不是罪恶,浪费才是。
现今也是这样,他只是想要他的军人们死得不是那么苍白,那么浪费。
“他们没有丧失行动能力,三个年轻的军官会像雕塑一样在白色里冻死的时候还站得笔直,为什么?”他接着问。
“关于这方面的原因我们进行了多方面的假设,但始终没有足够合理的解释。唯一的可能成立也必须在冰雪覆盖他们的前提下有微乎其微的机会造成此等......”
苏我阁道三没有听副官说下去,挥手示意他不用说了,独自陷入了沉思。
常理很难推断的结论,其实用超出人所理解范畴里的因素来假设很容易就能解释得通,眼前的军人们虽然个个精悍到可以徒手与狼匹搏斗,但始终是未曾接触到异种的普通人。
苏我家真正的大脑实则始终寥寥无几。
“那个磁场可能是某个神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