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苏我王良三裹着身披大衣裹着毯子走了过来,老人虽说硬朗,但总归难以耐得住这般恶劣的环境,时不时严重地咳嗽着。
“神的领域?”苏我阁道三不解。
“来自某个古老的传说,我也不得已见过真正的记载,野史罢了。”苏我王良三摆了摆手,这位大家长在此刻显得尤为风霜。“领域的力量和我们异种个体的力量区别不大,但却更难以控制,也更强大,而其也更容易产生直接作用于精神上的力量。”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所以他们是受到了领域的影响?”苏我阁道三转身望向了那三座雕塑,随即又有些迟疑:“不一定,我们也可以猜想是他们遭受了强大的异种。”
“那不可能。”老人缓缓地摇了摇头,深邃的眼神飘向了绵延千里的山体:“整座山的出入情况都掌控在我们的情报网中,包括领空,如果有外人私自闯入封锁地,首先迎接他的就是数以千计的隐杀者。”
隐杀者,苏我阁道三眼神凝了凝,那是丰臣家训练的忍者中的精英们才能够拥有的头衔。
“不,父亲,我说的不是外人。”他接过话,声音有些冷峻。
“你是说......那两位来自巢穴的孩子么?”老人第一次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在去往您的庄园的时候给他们过目的文件上有着这座山的布防图,康斯坦丁和左戈斯教授的学生不会是庸才,如果他们想,恐怕能够在我们未察觉到的情况下进入封锁线,在这个地方遭遇了三位佐官。毕竟,席赤琛的力量我们始终不清楚。”
“布防图么......那是我的主意。”苏我王良三苦笑了两声:“一开始只是为了取信于他们,没准肃清者们有点蠢蠢欲动了。但,他们的动机呢?”
“这......也是我在考虑的一点。但无论怎样,也许我们得试着在开始计划之前,试探出他的力量了。”苏我阁道三轻声说。
“无妨,无妨。”苏我王良三却摇了摇头,“巢穴的手脚不可能无限大,只要我们摄取的利益能够满足我们的需要,我不在乎与狼群共享这块肥肉。”
“你很在乎那孩子的力量。”老人又开口道,眼中带着一点讶异。
“嗯。”苏我阁道三没有反驳。
“不打算给你的老父亲稍微解释一下么。”老人微微笑道。
“父亲,您知道双生花吗。”男孩的声音有些轻,他眼神盯着远方,身披着修身的黑色风衣,修长的身材在微微黑暗的山巅像是一座铁水浇筑般的雕塑,他的声音随风传到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沿路上花草听闻,像是来自天边轻轻的吟唱。
“传说,那是开在地狱和天堂边缘、一支花梗生出两枚花朵的奇物,两枚花朵各自纷争,但又相互抚育,水分、养分和阳光是它们必须相互掠夺的资源,就像我们觊觎山底的东西。”
“终有一天,一朵花鲜艳如血,极力绽放着自己绝世的美,而另一朵焦黑如碳,枯萎成土地的养分。”
苏我阁道三还是一如既往礼貌地冲着老人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他彷佛永远都是那么谦逊温和,赠予所有世人以礼貌。
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停留,他们眼神会意,踏着墨绿色的军靴踏雪逐渐深入这座山的巅峰。
“这里是军队这几天做出来的防震构架,以防山尖遭受不住重火力塌方而进行的工程。”一路上苏我阁道三指着山体外那些漆黑粗大的钢筋向苏我王良三解释,“它们的半径达到二十公分,是目前三大家所能够被提供的最高权限的物资,用来做支撑山体的骨架再好不过。”
“隐杀者们遍布在自山麓到山顶的重要地点,黑夜和阔叶林会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我们掌控的部队被分成三十个小组,全天候地四处巡视,火力方面能够抗衡万人大军。”
“那撤退路线呢?”苏我王良三看着那些黑色的建筑若有所思。
“在我们的脚下,开发程度已经达到了四分之三,预计整个工程开发大概花费千代宫家所提供资金的三分之一,那是一条冗长的高速隧道。”苏我阁道三顿了顿脚下冷黑色的土地。
苏我王良三有些讶异:“我们有办法在短时间内造出一条隧道?”
“并非如此,父亲。那条隧道在旧时代就已经存在了,原本是打算作为工业采矿的运输路线,但当时的政府格局动荡,被临时搁置。所以我们只需要负责修缮相关的设施,让其能够在我们需要的时候得以迅速投入使用,到达富士山的外围它会与身延线交汇,让我们安然到达静冈东部。”
“它叫什么?我们最后的退路应该有个名讳。”老人饶有兴致。
“目前它的代号是S0。”
“从现在开始,它叫八寻殿。”苏我王良三沙哑的声音响起。
“是,父亲。”苏我阁道三应声道,八寻殿是日本神话中伊邪那岐命和伊邪那美命在初降世界的住所,将这条隧道称之于此,大概是蕴意着创造未来吧,他想。
但在下一刻一道铁血般的命令让他意识到自己错了。
“停止八寻殿的开发,资金投入到军队武装中。”有些冷硬的苍老声音再度响起。
“可是......”苏我阁道三还想说什么,但是被老人的手势给阻止了。他望着突然变得强硬的父亲,才发觉老人和自己记忆里的似乎有些出入了。
他只好下令。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苏我王良三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哀声地叹着长长的气。
“孩子,你还不明白么。”老人看着他的眼睛,慈祥得彷佛又是那位儿时记忆里的父亲,“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一旦苏我家的这最后一把博弈无法帮我们解决这一代的血脉遗传问题,这条老龙继续苟延残喘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其他两大家会把我们瓜分得干干净净。”
“可我们至少也得给他们留下生路。”苏我阁道三在这一刻才知道父亲有了死志。
“你看。”老人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向不远处屹立的军人,眼神扫过黑暗中的形影,“千代宫家和丰臣家提供的武装力量就是他们,他们砸着巨额的经费帮助我们夺得这一役的胜利,可你就以为,这就是他们的全力了么。”
“我并不这么认为。他们在观侯,他们给予我们帮助,只是因为害怕在极小的可能下即使没有他们的援助我们也成功了,那个时候被吃掉的就是他们自己。”苏我阁道三轻轻地摇头。
“对,但是他们也不愿意给予我们更大的帮助,毕竟与让苏我家带领他们走上日本黑道的巅峰相比,他们绝对化地更宁愿是自己夺得桂冠。”
“可军人和忍者们归根到底都是普通人。”苏我阁道三还是有些不忍。
“你错了,军人们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他们已经是丰臣家的死忠,他们如牲畜一般服从着丰臣家。隐杀者们之所以会愿意匍匐在黑暗里,是因为你还没有摘下他们的面罩和深色的武士袍。”老人继续开导着苏我阁道三,眼中深藏着噬人的精光。
没有等男孩接过话,他继续开口道:“我们成功了,他们也会有一天会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失败了,我也不会介意让两大家出点血。”
“这就是权力者的博弈么,父亲。”苏我阁道三的声音有些低沉,在愈发大的风雪里像是破败风琴演奏出的哀曲,“你教我浪费才是罪恶,可你没教过我杀戮。”
“杀戮?你以为两大家会猜不到我们的做法么?自从把这些人送到这里来,他们就没打算会收回这些成本!”老人的表情终于变得有些狰狞,他来回踱了几步烦躁地掏出香烟后想点燃,但在这样肆虐的风暴中显然无法做到,他把烟盒一股脑地摔在了地上,面色凛冽地走远了。
男孩注视老人的身影踉跄地远去,独自站在风里,白色的雪花落在了他的披肩上,年轻落寞的背影看上去像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他浑身著着深色的衣物,唯独晶白的手掌露出了衣袖,晶莹盖过地上的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