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此时一袭水蓝布衣,于马上逆光而坐。
白衣女子被她周身的散落的光闪着了眼,本想从地上爬起来大骂一番,治一治这刁民的罪,此刻却呆愣在地上,夭夭的影子晃的她有些恍惚,以至于她好像连自己身上的臭味都暂时遗忘了。
“姑娘日后若是想试试别人的马,最好还是先问过它主人的好。”夭夭看向她,冷冽的开口道。
她座下之马名为逐风,一月前夭夭在市集发现这马儿的时候,它被当时的主人打的奄奄一息,但却依旧并未被驯服,就是看中了它的倔强与野性,她找彭老去将它买了下来,带回宅子悉心照料,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生机,这两日夭夭去学堂都将马儿带上,免得一直闷在家里闷坏了它,通常她都把马儿栓在学堂外烧饼铺子的柱子上便去听学,等下了学堂再带它出去溜达溜达,刚巧今日下学堂的时辰提早了些,她本想带着逐风去远一点宽阔点的地方跑跑,试试看它恢复的如何,却发现马儿不见了踪影,她寻着周边踪迹前来,发现逐风竟被一名毫不相识的白衣女子擅自骑走了,甚至还撞伤了好几位路人,当时真想拿马鞭抽她,但这女子一眼看去当是个极精细的人儿,肯定是经受不起她的鞭子的,所以夭夭方才只是将她丢进了牛棚里出了口气,但也算是救了她一命,先前在自己要是再晚来些,逐风估计已经将她甩进一旁的河里了。
如今她的马儿找到了,气也算是出了,夭夭也就不想再惹出事端,她在这城中举目无亲,并无任何后盾,还是低调安稳些好,想着,她调转马头,便准备离开。
“欸....公子你。”那白衣女子被夭夭的话语拉回了神,眼见她要走急忙出声叫住她,使足了气力从地上爬起来,摇晃了两下身子,终于站稳了脚跟,此刻她一改刚刚对着婢女那凶狠的态度,脸颊泛着些许红晕,一副不敢正眼看向夭夭的娇俏模样。她自出生以来,就从未有人这般待过她,身边的人对她都是百依百顺,笑脸相迎,哪里有人敢像夭夭这般对她,况且这位公子生的实在是俊俏,细细看去,他的五官竟好似生的比女儿家还要精致,就是身材稍微瘦小了些,她细细想了想,才开口道,“今日因小女子的贪玩给公子带来的困扰和给大家带来的损伤小女子深感抱歉,大家的损失我定会一一赔偿,医药费我会给大家都出了,还请你们不要记恨小女子才是。”说着,一边埋下头,还一边伸出纤细的手,擦了擦脸颊滴落的泪珠儿,这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竟使得刚刚受了些小伤的路人都觉得好像犯错的是他们,并不是眼前这位娇滴滴的小姑娘。
果然,路人们纷纷摆手道。
“也没什么大事,摔了一跤回家休养休养就好。”
“小姑娘贪玩也很正常嘛。”
“我刚刚觉得摔的屁股疼现在已经毫无感觉了,哪里需的什么医药费,姑娘言重了。”
甚至还有人担心起白衣女子来了。
“姑娘这细皮嫩肉可不像我们这般皮糙肉厚,经得起摔,日后万不可再做这般危险之事。”
白衣女子抹着泪,一边点着头,表示自己已经深刻意识到了错误。
“大家都没什么大事,小姑娘也道了歉,就别围着了,散了吧,散了吧。”
人群中不知谁发了声,熙熙攘攘围着的人慢慢的散开来,一场闹剧就这么平静的结束了。
夭夭被白衣女子唤住,并不出声,只转头静静地看着她,眼见她这柔弱的戏码演的得心应手,夭夭虽心知肚明,但也不拆穿她,毕竟刚刚她吼那小婢女的时候,像是能手撕了别人似的,如今这反差过于大了些,事出反常必有妖,反正现在眼看着天色暗了,也不能带逐风去远处溜达了,她倒想看看这白衣女子,能作出些什么幺蛾子。
果然,见周遭的人都散了干净,白衣女子这才抬起头来,松了口气般,看向夭夭道,“公子,小女子实在不是有意要偷骑你的马的,实在是这马儿过于俊俏,小女子前几日又刚刚学了马术,这才心里痒痒,想要试一试,公子切莫动怒才好。”
夭夭扫了她一眼,敢情这还得怪逐风了,但她还是接了白衣女子的话道:“无事,没其他事,我先走了,姑娘请自便。”
“公子,小女子名为言歌,公子若是不介意,可否告知姓名,和你府邸所在之处,改日小女子必亲自登门致歉。”
原来用意在这里,这女子看起来当是来头不简单,光是这衣着,就不是什么便宜东西,肯定是想找她报刚刚摔了她的仇。夭夭在心里嘀咕,还是赶紧溜了比较好,“姑娘无须放在心上,我已经原谅姑娘了,登门致歉,大可不必。”
“公子!”言歌见夭夭要走,有些急了,又一时想不出什么借口来询问更多,急的跺了跺脚。
“他名为夭夭,你若是想找他,就去城外柳树旁三里地的慕府。”慕野的声音很适时的出现了。
夭夭听着这声音,有些疑惑,这是,慕野的声音?这家伙消失了两三个月,还以为以后都不会再见着他了,不会是自己听岔了吧。
转过头,果然见慕野大步流星,从夭夭的正前方一步一步的走来,带着笑意道:“怎么,好久不见,连哥哥都不认识了。”
“慕哥哥?”夭夭有些愣神,这人还是跟她刚刚见到之时一般,满面皆是温柔的笑,不过那笑总觉不达眼底,深不可测。
“嗯?不过几个月不见,见着竟像不认识一般。”慕野走到夭夭跟前,此刻夭夭坐在马上,看上去比他高出一个头,不得不说,这小家伙选马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的确是匹好马。不过这家伙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姑娘一看就是对他有意思,想找些同他接触的机会,居然被他一本正经地拒绝了,虽然这姑娘偷他的马是不对,不过人家也道了歉了,说不定将来还能成就一段良缘,这个呆小子。
“慕哥哥一句话也没留就消失了,我以为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你了。”夭夭跳下马,站在慕野跟前,这次换慕野比她高出了一个头。
“怎么会,我可是记挂着夭夭呢,还特意请了彭老来照顾你。”回了她的话,慕野探头细瞧了瞧言歌,道:“道歉就不必了,这也算不打不相识,姑娘若是愿意,多来慕府坐坐也是可以的。”
夭夭:“???”你答应的倒是挺快,到时候这人要是来找我麻烦我处理不了那就得找你兜着了。不过慕府毕竟是慕野的家,不是她的,她只是暂时借住,主人愿意,她也就无权表达异议了。
言歌看夭夭没有反对,还以为她也很乐意自己去,开心的回答慕野道:“谢谢慕公子,改日我定会登门拜访。”
慕野轻笑,一手揉了揉夭夭的头发,随意的搭上夭夭的肩头,一手牵起逐风,这便回慕府去了。
言歌得到应允喜笑颜开,也是奇怪,自己常在城中晃悠,之前竟然没发现有夭夭这种英朗才俊,还有他那同样引人注目的哥哥,不过这两人面貌生的没有半点相似,应当不是亲兄弟才对。
身旁的婢女见她痴痴地笑,也不敢打搅,只在一旁闷闷地站着,刚刚言歌踹她的那一脚使得她撞到了牛棚的柱子上,撞的生疼,到现在她都觉得脑袋还有些嗡嗡的。
言歌眼带笑意,抬手本想拍一下婢女,却将发呆的婢女吓了一跳,差点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的笑意僵住,皱了皱眉,道:“小玫,我有这么可怕?”
“奴婢不敢。”小玫连忙撑起身子,应道。
“无趣。”言歌不再看她,晃了晃衣袖,身上的牛棚味儿突然猛的钻出来缠绕在她的鼻间,闷的她有些喘不上气,“回宫,本公...我须得沐浴,这鬼气味,太要命了。”说完转身便要走。
小玫见她走,头也不抬的赶紧跟上。
“哎哟!你走路看着点!”言歌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小玫没注意,就这么直勾勾的撞了上去,言歌扬起了手掌本想打她,顿了顿,又将手收回去了,心里想着,万不能在大街上动手打人,要是被夭夭的朋友看了去就不好了,恨恨的看了小玫一眼,她指着刚刚摔跤的牛棚道:“明日叫人来把这个牛棚给我拆了!”
“是,是。”
言歌鼓着腮帮子看着小玫唯唯诺诺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拉起她的手,两人就这么踩着渐落的夕阳,偷偷摸摸的回了宫。
慕府
“几个月不见,夭夭进步还真是大,都学会马术了。”慕野的声音。
“学堂设了马术课,我觉着有意思,就去学了学。”夭夭应声。
“你不好奇我这几个月去了哪里?”
“慕哥哥想说,自然会说的。”
“有趣。”慕野摸了摸夭夭的头,自己这个捡来的弟弟的性格倒是深得他心,不过这小家伙怎么好像没长高,还是这么瘦小,看来得让彭老多给他补补才行。“你觉得什么有意思就去学,哥哥别的不多,就是钱多的是,不用担心花销。”
“谢过慕哥哥。”夭夭其实不太明白慕野为什么会对她这么一个陌生人这么好,不过目前还不能看出他有什么目的,自己如今的能力也不足已生存,且先走一步是一步吧,先养精蓄锐,等到自己羽翼丰满,想飞去哪里,那便是由自己决定了,“不过。”
“怎么?”
“慕哥哥为何对我这么好?”夭夭还是没忍住的问道。
慕野顿住,自己是为了琉璃星火扇,又不想剥夺他度过这一生的权利,帮他不过是顺手,但这些总不能跟这小家伙明说,要是他知道自己在等着他死那就有些不太好了。还好此刻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夭夭看不见慕野脸上的表情,思绪飞转,慕野突然觉得,反正自己暂时也想不出理由来,不如逗一逗这个小家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