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加油!”
君之坐在厨房外的台阶上,为正在劈柴的方难归助威。
“按照我的方法训练,保证要你完虐云璃!”
方难归停下劈柴的动作,擦了擦脸上的汗,转身对君之握拳,神色坚定。
“之之,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了你好好训练,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江晚衣一言难尽的将他们的互动收在眼底,屈肘碰了碰一旁气定神闲喝茶的水敛素。
“你觉不觉得,他们两个有点奇怪?”
水敛素放下茶杯,挑眉颇有兴趣的看着江晚衣,“有吗?”
江晚衣指了指眉来眼去的两人,反问,“没有吗?”
水敛素淡淡瞥了一眼,不疾不徐道,“他们又没有龙阳之好,不必担心。”
“谁担心了!”江晚衣拍桌起身,颇为激动,“就算是有人担心,那也不是我,是风窈。”
江晚衣突然不说话了,提起风窈,水敛素也有些低落。
“就算她想担心也没办法。”江晚衣低头坐下去。
“会无事的。”水敛素宽慰道。
江晚衣抬头打量着他,水敛素被她看的有些奇怪,来回转头看了看自己衣貌。
衣着整齐干净没有褶皱,发束严整,玉佩佩戴适中,浑身上下并无不妥。
难道是脸上有什么?
水敛素狐疑问到,“怎么了?”
“没事。”江晚衣笑道,“我只是觉得你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水敛素亦是一笑,“不过短短几天,你能看出我不一样。”
“准确的说,是和你看起来不一样。”江晚衣坦诚说出自己的看法,“第一次见你,总觉得你清清冷冷的,似乎有点不好接近。”
江晚衣想到第一次见风姿奇秀的水敛素和呆呆的方难归在一起时的画面,不觉好笑,“那个时候我还在想,同辈中颇有威望的水敛素居然和方难归交情那么好。”
水敛素想到方难归拉着自己去找位置时的画面,低头抿唇一笑,“不是交情好,是他太傻,总是情不自禁把不过说上几句话的人当做朋友。”
“可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忍不住想和他在一起。”江晚衣侧头望着劈柴的方难归和帮忙搬运柴木的君之,阳光撒在两个少年身上,为他们镀上一层淡淡金辉。
“不然,君之也不会和他交朋友。”
水敛素含笑看着二人,复侧头看着江晚衣,“然后呢?之后你怎么觉得?”
“之后啊……”江晚衣托腮,“之后我发现,你虽然看着冷,但心啊,热着呢。”
水敛素噗嗤一笑,开玩笑道,“我这心若是冷的,那岂不是早死了。”
江晚衣笑意盈盈,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你们两个在干嘛?”
那边方难归劈的正起劲,一句好奇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一个颇为年轻的云氏青年好奇的对着方难归君之眨眼。
那青年模样很年轻,比方难归见到的所有师长都要小,身着月牙白袍,云纹为腾,俊秀的脸上是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的笑容。
“你在砍柴啊?”
“我不是,我是在……”
方难归还没有说完,君之慌张打断,“他就是在砍柴。”
君之捂住方难归的嘴,对青年坚定不移的点头,“前辈有所不知,老方他犯了错,被罚来厨房砍柴。”
“我——”君之拍了拍胸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舍弃自己的时间来陪他,怕他孤单寂寞。”
“啊?”青年奇怪的看着两人,指了指不远处凉亭内的江晚衣水敛素,“那他们呢?”
顺着青年视线,君之方难归目光同时和江晚衣水敛素对上,后两人同时侧头。
“您看,”君之笑道,“他们和我们不熟。”
“哦。”青年点头,看了看一直呜呜嗯嗯的方难归,眼神停留片刻后道,“你朋友好像有话要说。”
君之偏头看着方难归,冲青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拽着他朝身后走了几步。
君之松开方难归,两人身体挨的密不透风。
君之将声音压的很低很低,说了什么方难归根本听不清,“之之,你说什么?”
“我说——”君之趴在方难归耳旁,骤然拔高声音,突然想到身后还有人,转头看了看青年。
正在无聊揪花的青年冷不防被君之吓了一跳,手中的花骨朵掉地,自己差点载倒。
君之尴尬的笑了笑,青年也对他回之一笑。
“我说他,”君之趴在方难归耳边轻轻说到,“他是云璃师父,云樊。”
“啊?”方难归瞪大眼睛,复弱弱问了一句,“云樊怎么了?”
君之:“……”
“你知道云樊是谁吗?”
方难归挠头,“知道啊,云璃师父。”
君之:“……”
君之牵强的笑了笑,本着“教无所遗”的原则耐心告诉方难归,“云璃可是云氏排名第二的弟子,徒弟这么厉害,师父能差到哪里去?”
方难归认同的点头,“那肯定很厉害。”
“可不是。”君之不着痕迹的瞥了云樊一眼,“你别看他现在人畜无害的,实际厉害着呢。天资聪颖年轻气盛不说,教徒弟认真着呢,不然云璃和她师弟师妹们哪来的第二第三第几?”
方难归佩服的点头,随后不解,“可这和你捂住我嘴有关系吗?”
“当然……”君之一时激动,差点再次大声,幸好他即使克制,“当然有关系,都说了他是云璃师父,你要是一说漏嘴,他知道了敌情,那还得了。”
“原来你们是在训练啊。”君之话音刚落,云樊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后面,自来熟的勾住两人肩膀。
方难归君之被云樊吓了一跳,君之痛心捶胸。
他的秘密训练啊……
云樊似乎极为感兴趣,兴奋开口,“你们怎么这样训练啊?”
“对了对了,”云樊看着方难归,模样兴奋,“你就是方难归吧?”
方难归有些受宠若惊,“您认识我?”
“对啊对啊,风卿哥说看起来最傻的就是……”云樊一时口快,突然闭了嘴,对方难归歉意一笑。
方难归对此没什么,反而大大方方的表示,“原来您也认识风卿前辈啊。”
“是啊是啊,我上回去找他的时候,看见他正在砸水神像,都砸了十几座了,不愧是有钱人。”
见云樊和方难归聊上了,君之有一种好朋友要被拐跑了的危险感,同时觉得方难归会被套话。
“小云前辈,”君之拉过云樊,立刻带他远离方难归转移话题,“你怎么会来这里,现在不是还没到饭点吗?饭都还没做好。”
“哦,是这样的。”云樊被君之一问,突然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肚子,“我饿了。”
似乎是为了证实他的话,云樊肚子很适时的叫了几声。
云樊脸颊突然红了。
肚子啊肚子,你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这个时候叫。
云樊心里哀嚎,这次丢人丢大发了。
“喏,前辈给。”方难归递给云樊一小包油纸,一股香味涌入鼻息,云樊肚子再次不争气的叫了。
“这是我本来准备中午休息吃的,既然前辈饿了,您就先吃吧。”
云樊迫不及待的接过,拆来油纸,一块雪白带着油渍的包子正散发着鸡肉香气。
云樊看来是极饿的,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包子。
是他最喜欢的鸡肉包子。
有一瞬,云樊有一种方难归就是仙人的错觉。
拯救他于饥饿折磨的仙人。
“小方。”云樊咽下最后一口,心满意足的舔了舔嘴角,将手搭在方难归肩上,“为了报答你的恩情,你这几天的训练……”
云樊气势十足的拍了拍胸脯,“交给我!”
君之危机感十足的瞪着云樊。
好哇,抢饭碗来了是吧?
“啊?不用麻烦云前辈了,我……”
“好了好了,别墨迹了,走吧。”方难归还没说完就被云樊直接拖走。
“哎你!”君之叉腰看着两人离开,委屈的看着凉亭,却发现凉亭早就没人了。
“明明这是我的饭碗。”君之看着云樊拖走方难归的背影,默默蹲身在地上划着圈圈。
齐氏为了方便各家弟子训练,特意在训练场上划分了不同区域,互不打扰,也可相互切磋。
“师父来了,是师父!”一群灰头土脸的云氏弟子看到从远处过来的云樊,眼中涌现了希望。
师父来了,他们的噩梦就要结束了。
另一部分弟子看到云樊过来,羡慕的看着他们。
云氏训练场中间,一个俊逸青年冷冷瞥了他们一眼,本来乱作一团的弟子立刻乖乖闭嘴站好。
那青年模样比云樊要俊俏,似乎也比他稍大一些,大概二十四五的年纪,可惜性子似乎极为冷寒,要人看着都望而却步。
“难怪找不到娘子。”一个年轻弟子悄悄嘟囔了一句,身边人忍不住噗嗤偷笑。
青年淡淡望过去,几人立刻住了嘴。
“云寒师叔!你今天怎么又帅了!哎呀师侄我好羡慕!”
云寒淡淡望着远处大声夸他的云樊,似乎已经习惯了。
云樊的弟子皆是心里哀嚎脸上痛心。
他们师父又不要他们了!
“我可爱的徒弟们就交给英俊潇洒的师叔了,我去给方方训练!”
什么?宁可给方氏弟子训练也不要他们?
同时间,他们看方难归的眼神里多了“杀意”。
云樊说完也不管云寒同不同意,径直带着方难归到一处地方训练。
反正他师叔没少帮他,也不差这一次。
“啊——”
凄惨的叫声回响整个齐氏,一道雷突然从空中劈下来,劈的那些弟子在地上打滚哀嚎。
“不悔。”云寒淡淡瞥了一眼刚才说话的弟子,“你来示范。”
“师叔公。”云不悔学着云樊,“您今天是如此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文……”
云寒冷嗖嗖的视线再次像小刀一样射向云不悔,云不悔无法,视死如归的走到云寒对面。
“啊——”
云不悔的凄惨喊声再次响彻训练场。
不仅云氏弟子,八大家族的弟子师长同时同情的看了云不悔一眼。
“嘶——”
云樊看着云不悔,想到了自己少年时被云寒雷法劈中的情景。
往事不堪回首,堪叫人泪撒训练场。
“方方。”云樊掰正方难归的脸,收住了他下巴,眼神暗示他这很正常,“你想打败我宝贝璃璃很困难。”
“但是没关系。”没等方难归作何反应,云樊伸手止住方难归要说的话,“有我在,一切放心。”
就算打败不了云璃,提一下战力,顺便不小心说漏嘴透露一下他徒弟的破绽应该是可以的。
反正……还包子之恩最重要。
“来,”云樊摆正好姿势,冲方难归摆手,“你来打我。”
方难归点头,握拳朝云樊袭去。
云樊一动不动,只是稍微侧身便轻松躲过了方难归,左腿一扫方难归便倒地。
这……似乎比他想的还要……弱?
不是说他催动了干戈?
云樊皱眉,但还是指出了方难归破绽。
“出拳太慢,没有力道。”云樊耐心的纠正方难归错误,摆对他的姿势,“左腿膝盖稍微弯曲,对,还有右腿稍稍往后……”
方难归按照云樊的教法一点点改正,中间总是出现差错,有好几次纠正也纠正不了。
方难归以为云樊会不耐烦,悄悄瞥过几回,都被云樊发现敲头警告,“好好练,别分心。”
“我知道了。”方难归揉了揉被敲的地方,继续练习。
轰——
一道云雷突然朝云樊方向攻去,云樊眼疾手快拉着方难归夺了过去。
“吓死我了。”云樊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顺了一口气,转而大声朝云雷方向叉腰大喊。
“云璃!你就是这样对你师父的?啊?!”
“你还知道你是我师父啊。”
一句清脆的女声由远及近。
一道窈窕身影御剑而来,长发白袍飞扬。
落地后方难归才看清她的样貌。
身着月牙白袍绣云纹,腰别玉箫,箫上挂着平安结。玉冠高束,左发侧一缕刘海下垂耳旁。
最好看的是那一双桃花眼,没有其他人的妩媚,而是充满鲜活气。
有风吹过,刘海被风吹起,一道月牙伤疤显现。
云璃整了整刘海,盖过了伤疤,瞪了一眼方难归,“看什么看?没见过姑娘啊?”
“我……失礼了。”方难归向后退了几步率先低头。
云樊忍不住插嘴道,“姑娘肯定见过,不过见得都是方氏温柔似水的,这么彪悍的还是第一次。”
“噗——”方难归忍不住笑了出来,云璃再次瞪了他一眼,方难归离开止了笑。
云璃嘁了一声,直接拉过云樊,不由分说的把他拽走,“走走走,给我训练去。”
“不,我不去——”云樊甩开她,扑腾抱住方难归,腿盘在方难归腰上,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我才不要跟你走,我要是丢下他跟你走,他到时候岂不是要被你劈死?”
“我才是你徒弟。”
云璃脾气急躁,见自家师父不肯走,干脆拽着他衣领,使劲想把他扒下来,“赶紧给我下来。”
“我不——”
方难归想开口说话,却被云樊捂住嘴。
“寒哥,快弄道雷把她给我赶走。”
因为那句“寒哥”,云寒万年不变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缝,冷冷的看了云樊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自己怎么不弄”。
云璃继续拽着他,云樊抓方难归的力道更狠了,大有一种宁死不放手的决心。
方难归向后仰了仰差点栽倒,嘴被云樊紧紧捂住,只能呜呜的示意云樊下来。
三人很快就引来一群人的视线,云寒忍不下去,干脆降了一道雷下去。
云雷离三人只差毫厘,三人停了动作眼观鼻鼻观心后怕的看了看地面。
云璃默默松开了手,云樊也从方难归身上下来。
云樊瞅了瞅面无表情教习弟子的云寒,扒拉着手指朝他走去,走到他身边后轻轻揪着他衣角。
云寒不动声色的收回去。
云樊继续揪,云寒继续收回去。
最后,云寒彻底烦了,冷冷丢下一句“你们自己练”后离开,云樊慌张追上。
那些云氏弟子立刻齐齐松了一口气,尤其是一直和云寒对打的云不悔直接坐在地上,感激零涕的看着云樊。
托他师叔的福,师叔公终于说了一句人话。
“师叔。”云樊不怕死的拉住云寒,确认无人注意这边后,深吸一口气。
云寒奇怪的看了云樊一眼,不知道这小子心里又想耍什么。
云樊嘟起嘴鼓着腮帮子,将原本就大的眼睛睁的更大,努力装作委屈的样子,撒娇似的摇着云寒手臂。
云樊记得风卿说过,每次他小师妹一这样,他们风家人就只能顺着她。
但他忘了,云寒不姓风,他也不是风窈。
“啊——”
很快云樊凄惨的声音响起。
正满脸敌意盯着方难归打转的云璃听见叫声后咂了咂嘴,啧啧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天资聪颖的云樊小师父也有被师叔公劈的一天。”
“云姑娘。”方难归轻轻唤她。
说实话,他挺怕云璃的。
“干嘛?”云璃听到方难归喏喏的喊她,莫名的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大男人跟个女人似的扭扭捏捏!
“云前辈他无事吧?”
云璃有些吃味的看着方难归,阴阳怪气道,“怎么,你和我师父很熟?”
又不是他师父,干嘛那么上心!
“被雷劈多正常的事,打小我们也没少被劈。”云璃说的好像是在讨论家常便饭。
“云璃。”云寒的声音响起,“你去和不悔打,我教你们。”
云璃/云不悔:“?!!”
两人同时对望一眼,心里同时哀嚎:完了。
说是两人对打,可到最后还不是两人被云寒打。
云璃极不情愿的走到云不悔对面,云不悔抹泪,“师妹,下手轻点。”
轻你个头!
也不知道是谁每次都说下手轻点结果最后都是他赢。
云璃翻了个白眼。
云樊狼狈的出现在方难归身边,确认云璃正在和云不悔打时,想也不想的拽过方难归狂奔,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看来撒娇还挺有用的。
等风窈平安以后他一定要拜风窈为师。
云樊乐观的想。
和云不悔对打的云璃注意到云寒脸色阴沉,和云不悔对视一眼,心里不解也不敢多问,同时也为自己担忧。
她师父到底对师叔公干了什么。
云樊拉着方难归跑到偏僻的后山,两人大口的喘着粗气。
“就是这里了。”云樊满意的点头,“这里没什么人来,可以放心教你了。”
云樊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递给方难归。方难归接过,面露不解,“这是?”
“《浩凛诀》”云樊解释道,“这是我少年时偶得奇遇,在一处洞中发现的。离你和阿璃的比试还有几天,前两式简单易学,你学会不成问题。”
“这不可。”方难归大惊,将《浩凛诀》塞回到云樊怀里,“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能收。”
“你拿了它它就是你的。”云樊振振有词,“我这是为了还你的包子之恩,俗话说包子之恩当秘籍相报。我可不要当知恩不图报的白眼狼。”
这……怎么感觉有点不对。
“再说了,我学它是学,你学它是学,他学它还是学,那学的人是谁还有区别吗?”
“这个……好像没有。”方难归被云樊绕晕,只好顺着云樊的话说下去。
云樊拍了拍方难归肩膀,笑嘻嘻道,“方方,加油,我相信你。”
云樊说罢离去,转身时眼圈泛红。
他没有说,方难归和一个人长得很像。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在他六岁那年全家迁徙时被土匪全杀的记忆,更不会忘记那个大哥哥救他于生死之间的恩情。
那人腰间的璎珞他记得很清,当看到佩戴璎珞的方难归时,他有一瞬间以为他看到了那人。
他不知道那人是谁,知道魔宗后才隐约觉得,他应该是魔宗的,可那又如何?
天底下坏人中的好人还少吗?
好人中的坏人不也是比比皆是。
他想,若是方难归真是那人的孩子,有一天即便是要他的命,他也一定会拼死护住方难归。
至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