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屋顶的窟窿,天空有蔼蔼薄雾飘散着。
发白的天边已经有淡淡红霞泛现。
马厩大街远远近近的茅屋都开始有袅袅炊烟升起。
又是一夜,雨声销匿于清晨的晨光之中,耳旁偶尔传来屋檐茅草上晾滴而下的雨滴,屋内靠在床边湿润土墙上休息的宁千夙睁开了双眼,怀中抱着长剑,背上挂着长弓。
家中只有一张床铺,上面铺着麻草混合编制的老旧被褥,他只能靠墙而睡,不过早已习惯这种睡法。
他伸手摸了摸衣衫,早已被沿着土墙的雨水打湿,低眼看了一下床上的果儿,有蓑衣斗笠遮盖,小脸没有雨滴扑打,小嘴嘟嘟微动着,满脸愉悦,睡得很香。
宁千夙盯着果儿小脸看了许久,眉宇中有一丝隐隐的愧疚,给果儿拉了拉被子,轻轻拿起长剑横批于身后,便轻快的向屋外走去。
他打开遮不住晨光的木门,嘎的一声,木门就掉了下来,昨夜的风太过强烈,刮烂了木门,吹翻了院里的东西,院里一片狼藉。
他将木门靠在一旁,向着挂着人头的竹竿走去,竹竿被刮翻,人头已经刮掉在地上,幸得没恶狗将其叼走。
“哥哥,今天陪果儿一天好不好?”
小女孩的声音把宁千夙繁分复杂的臆想中拉扯回来,他转过头去,果儿站在屋里,小拳揉着惺惺迷离的大眼,睁大眼睛看着宁千夙,满脸不舍,声音却是格外的细微,脸色有些胆怯,她能感觉到这个请求会让哥哥难以为情。
宁千夙无力望天,他何尝不想在家里多留些时日,可身为刺客,在家逗留就会暴露行踪,果儿就多一份危险,这就是为什么他只会胡城的雨夜回家的原因,他低下头眼神忽然变得坚决:“果儿乖!哥哥不能陪你,在家里等哥哥回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向院落竹竿前走去。
“好吧!”
果儿看的头低了下来,轻轻玩弄着手指,掩饰着眉间不知觉的失落,那种失落很快消失变成理解,随后抬起头,将手背在身后,看着哥哥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嘀咕着:“那果儿等哥哥回来,下次哥哥回来我再过生辰。”
那嘀咕声模糊不清,却在宁千夙的耳旁轻绕,他倏地停下了脚步,脸上有些动容,他对往昔的事已经模糊不清,只是听果儿说自己在前几年生过一场大病,忘记了所有的事,当然果儿的生辰也在消失的记忆中,想起来已是好几年未曾在家停留,每次都只是在门前站停良久。
他杵在院里犹豫许久,看着破旧遮不住晨光的茅屋,狼藉不堪的院子,被雨水烦扰年幼的果儿,内心深处不禁一颤,忽然改变的想法,转头对着果儿微笑道:“算了!今日哥哥不出去了,修一修这破旧的茅屋。”
“那我去给哥哥煮面!”
屋里的果儿欣然一喜,欢喜雀跃,眼里的星辰冉冉升起,脸上的小酒窝微微一现,宁千夙感觉到比扑面而来的晨光更暖。
宁千夙看着果儿欣慰一笑。
果儿开始生火煮饭,宁千夙便收拾修筑房子。
因为穷所以干净,因为穷所以简单,宁千夙用了一个早晨便把屋子打理得纤尘不染,滴水不漏,窗明几净。
闲暇之余,宁千夙望着院前的杏树,随后灵机一动,在杏树上修了一个秋千。
宁千夙坐在秋千上发呆,深吸一口气,很久未曾这样轻松过了。
很快一股葱花的清香味道在院里传开。
“哥哥,葱花面好了。”只见果儿端着两碗面雀跃奔向院里,激动的心,颤抖的小手,面汤洒了一地。
宁千夙跳下秋千,走到院里,接过一碗面,摸着果儿的小长发,说道:“哥哥给果儿准备了生辰礼物。”
“啊?”果儿只顾盯着碗里的葱花面,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巴,听到哥哥说有礼物,忽然抬头看着哥哥的下颚,满脸期待欢喜道:“什么礼物?”
宁千夙微笑道:“果儿,闭上眼睛!”
果儿听话的闭上眼睛,因为好奇和期待,最开始只闭了一只眼,宁千夙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才闭上另外一只眼。
宁千夙把面搁在门前,抱起果儿,放在秋千上,自己也坐在上面,开始轻摇起来,果儿感觉到有些晃动和扑面而来的凉风,修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好似在清风中轻舞,又想在空中飘翔。
“可以睁开了。”宁千夙在果儿的耳旁轻轻说道。
果儿满怀好奇的睁开眼睛,啵一小声长长的睫毛就张开了,整个人笑开了花,小小的酒窝醉意浓浓,清风在酒窝里萦绕,眼里如星辰大海,果儿拍着小手掌,一双眼睛在晨光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哥哥,果儿好喜欢这个礼物,这个叫什么呀?”
“这叫秋千!”宁千夙当时也是在大户人家看到的这东西,觉得果儿可能会喜欢,就留意了一下。
“那以后我就坐在秋千上等哥哥回来。”果儿扑进宁千夙的怀里亲昵的搂着他的脖子撒娇。
“好啊~”宁千夙伸手从杏树上摘了两颗青杏,两人被酸得眼睛闪烁,看着果儿如此喜悦,宁千夙也觉得这颗杏子好甜。
这一刻宁千夙觉得受的所有的苦都很值得。
他跳下秋千去端葱花面,果儿兴奋的荡秋千,他看着碗里的葱花面眉头一皱,有些不解,一碗有葱花,一碗没有葱花。
应该是葱花很贵!
宁千夙把有葱花的那碗面给果儿吃,果儿却没有接下,她笑着说:“哥哥,我喜欢吃没有葱花的葱花面。”
宁千夙只好吃有葱花的葱花面,两人的笑容镌刻在春日的凉风中。
果儿永远也不会让哥哥知道,其实她很喜欢吃有葱花的葱花面,可干旱的胡城,葱花很贵,她舍不得买,昨日望见天色有变,特意去买了一颗葱花,用来今日做一碗葱花面。
她也不会说其实今日不是她生辰,而是哥哥的生辰,那碗里的十颗葱花正是他的年龄。
晌午,太阳爬上了枝头,阳光明媚,晾干了院里的积水。
“果儿,我带你出去吧。”宁千夙坐在秋千上轻轻说道。
“好呀好呀~”果儿兴奋的嚷嚷道。
果儿跑进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换上新布鞋,兴高采烈跟着宁千夙出了门,想起来宁千夙心里有些酸酸的,说来这是他第一次带果儿出来玩。
灿烂的阳光照射下来,刚好落在身上。
暖暖的!很贴心!
宁千夙将昨夜砍杀的人头包裹好挂在背后。
出门后宁千夙先牵着果儿来到邻居张二婶家,近些年来都是她照顾着果儿,张二婶一家正在打理屋子,昨夜的风雨有些过大,马厩大街贫民窟用土墙修筑的茅屋,都没有逃过风雨的摧残,他帮忙忙活完才带着果儿离去。
出门百步左右就到了马厩大街,人流熙熙攘攘,马厩大街是胡城最穷的地方,远远近近的茅屋上都有人在修筑,街面很肮脏,有一层厚厚的从土墙上冲刷下来的泥土,还有许多茅屋上吹拂下来的茅草,宁千夙把身上的人头,长剑,箭囊提在手中,怕果儿摔倒,就背着果儿。
昨夜的风雨虽然有些大,却冲洗干净平日里的尘土。
街坊四邻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宁千夙,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他,他青衣着身,戴着衣帽,让人不易看清脸庞,果儿跟着街坊邻居打着招呼,眼睛笑弯弯的说这是哥哥。
果儿把下巴搁在宁千夙的肩上,在他的耳旁说,她和谁谁谁家的小姑娘平日在一起玩耍,谁谁谁对她很好,宁千夙在一旁认真的听着。
过了马厩大街就是朱雀大街,这是贫民窟与大户人家的分界线,一进朱雀大街就感受到繁华的存在,平日里马厩大街上的人不可以进朱雀大街,自然果儿也就没来过。
宁千夙身为九州实力雄厚的惊神院外门弟子,这种地方自然是随意进出,何况惊神院分院就在朱雀大街。
青砖铺地不沾尘土,街道两旁楼阁富丽堂皇,朱甍碧瓦,层楼叠榭,街上人来人往,身着华丽,华丽的马车往来,看得果儿美不胜收。
街上的剑道修行者居多,经过目光都会落在宁千夙身上,宁千夙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他觉着就是长得好看,其实是他的非凡气度,目光不由自主落于身上,当然落在果儿身上的目光也是不计其数,果儿长得太过水灵。
宁千夙放下果儿,果儿害怕走丢,就紧紧握着宁千夙的手,走得极慢,目光一直落在街道两旁的杂货铺上,很多东西都是果儿未曾见过的。
一直好奇问着哥哥,水灵灵眼睛瞪得极大,满眼希翼。
果儿时而低头望着脚上的新布鞋,蹦蹦跳跳。
走到买糖葫芦的地方,果儿停下了脚步,盯着那东西看了许久,她却没有问哥哥这是什么,因为她知道买不起,宁千夙看着果儿的目光,伸手在褡裢里掏了掏,却身无分文,只能无奈摇了摇头。
正午,太阳当空,开始炎热起来,街上的人开始变少。
朱雀大街很长,走到尽头要一柱香的时间,今日却走了好几柱香时间,宁千夙停下了脚步。
宁千夙走到惊神院门口,看着巍峨大气的刹院,看着上面由九州之上强者亲笔题写的院门,以前看着这门会自然地会生出景仰向往之情,但看着手中的铜字令牌,再看了看出入院门的剑者,目空一切,鄙夷的目光,他下意识低了低头。
他蹲下来摸了摸果儿的额头,轻声说道:“哥哥要进去一下,果儿在外面等我,千万不要乱跑哦,我会很快就回来。”
果儿嚷嚷道:“哥哥放心,果儿可乖了。”
果儿坐在一旁的石阶上,青砖石阶很干净,坐在上面凉凉的很舒服。
宁千夙疾步走到门口亮出了手中的铜字令牌,回头对着果儿微笑一下便走进了大门。
刹院是惊神院里专行刺杀的院门,院里的青衣剑者人来人往,青衣着身,看不见面庞,行动极为神秘,很多都是剑士以上的高手,没有会注意到他这样一个没有修行的凡人。
他低着头没有丝毫停留,直接去了刹院的辰殿,辰殿为地牢一层,戒备森严,偌大的殿里人来人往,手中都提着和宁千夙一样黑布包裹的人头。
宁千夙一如既往的来到靠近角落的柜前,这是至死之交韩林掌的柜,宁千夙能进惊神院多亏得他的协助,他微微抬起头,看了韩林一眼,把黑布置于柜上,淡然的说道:“处理快些,我有事。”
见到宁千夙如此慌色,韩林眉头一皱,不禁问道:“从未见过你有如此匆忙,是不是家中出事了?”
“无事,只是有人在外等我。”
韩林没有多言,低眉沉思,转身开始繁忙起来。
随后就是短暂的等待。
等待一盏茶的功夫,韩林拿出竹简,上面是被杀男子的身份信息,宁千夙从褡裢里拿出一张信条,简单比对了一下内容。
被杀者名肖一,因贪恋钱财而被刺杀,行刺者名宁千夙,行刺期日……确定无误后,宁千夙在竹简上署名,随后韩林拿出一锭银子,赏金刺杀是银子五两,这是刹院最低级行刺,宁千夙不是剑道修行者,所以只能接最低级的行刺。
宁千夙不以为然的把银子放入褡裢里。
“还要接赏金刺杀吗?”韩林问道。
宁千夙淡然道:“不接!今天我有些事。对了!借我点钱。”
宁千夙从未向韩林借起过钱,这让韩林心中满怀好奇,只是他很了解宁千夙的个性,没有多问,回道:“借多少?”
“二十两。。。”
二十两虽不少,韩林也算得上富有,一向出手阔绰,尤其对至死之交的兄弟,二话不说把腰间钱袋递给宁千夙。
“多谢!”宁千夙接过钱袋,转身准备离去,又突然想到一件事,又问道:“朱雀大街哪家店铺最有品味。”
韩林一愣,随之微微一笑:“莫过于百草味了,号称朱雀大街眷侣第一铺。”
宁千夙微微一笑,没有回应,摇了摇手便疾步离去。
从惊神院出来已是晡时,夕阳西下,落霞与孤鹜齐飞。
果儿蹲在惊神院门前双目出神地盯着地上,宁千夙靠近才发现果儿在看蚂蚁搬家,密密麻麻的蚂蚁越过街道,果儿拿着小草给后面落伍的蚂蚁引路。
宁千夙来到果儿身后许久,果儿才发现,她转过身来眼睛笑弯弯,一下子扑进宁千夙的怀里:“哥哥终于来了,蚂蚁都回家了!”
宁千夙摸了摸果儿的头,轻轻说道:“果儿乖,咱们也回家。”
“好呀好呀!我饿了,可以回家吃面了。”果儿拍手欢呼,又摸了摸肚子,舔了舔嘴巴。
听着果儿说饿,宁千夙也瞬间感觉饥肠辘辘,他微微一笑,牵着果儿往回走:“今日就不吃面了!”
“可。。。可是,家里只剩面了。”果儿睁大眼睛看着他,低眉说道,她说得很小声,似乎不想让哥哥知道。
宁千夙微笑道:“我带你果儿去吃好吃的。”
“可……可是,我们没钱!”果儿想对他说,却动了动喉咙,又憋了回去,今天是哥哥的生辰,她不想哥哥过得不高兴。
此时大街上已是人满为患,人来人往,富家公子出来溜达居多,雍容华贵的服饰比比皆是,街道两旁的货摊又多了不少。
果儿对新奇的东西百看不厌,望眼欲穿,看见漂亮的东西都会拉着宁千夙上前仔细看一番,只看不买,这已经成了习惯。
就这样走马观花,走走停停悠闲溜达,宁千夙很耐心的牵着果儿的手陪伴在一旁,直到走到一家酒楼的门口,果儿停住了脚步,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的肉香味,顿时勾引的他满嘴口水止不住往外冒。
好香啊!
太饿了,果儿忍不住舔了舔嘴巴,瞬间感觉无数馋虫从骨子里往外爬,爬的她走路的小脚都有些颤抖啦。
宁千夙也闻到了肉香,顺着果儿的目光看过去,迎面就看见“百草味”金碧辉煌的匾额,浪漫与庄严的气质,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尽显雍容华贵。
宁千夙没有丝毫犹豫,牵着果儿的手就往门口走去。
果儿放开他的手,拉了拉宁千夙的衣衫:“哥哥,我们回家吧!”
“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果儿摇了摇头:“太贵了!”
“我们有钱!”宁千夙从褡裢里面拿出钱袋放在果儿的小手中,那沉甸甸的银子,却有一丝沉重感。
看着手中的银子,果儿心里五味杂陈,很是不舍,犹豫许久才抬起头来说道:“那说好了,我们吃最便宜的。”
“嗯~”
果儿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跟在宁千夙的身后,酒楼装饰光彩夺目,富丽堂皇,大红绸缎铺地,彰显华贵,宁千夙也是第一次进这种华贵的酒楼,四处都是胡城富家子弟,一对对眷侣于阁楼里翻云覆雨,宁千夙没有选择独一的阁楼,挑了一个有屏风的角落坐下。
果儿坐在如此气派舒适的椅子上,把小腰板挺得很直,有些坐立不安,很不习惯,宁千夙看着不禁一笑。
店小二恭恭敬敬热情的走到桌前,看了一眼宁千夙的衣着,目光趋向鄙夷,不以为然的问道:“想吃点什么?”
“你们这里最便宜的是什么?”宁千夙认真问道。
店小二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茶水最便宜。”
宁千夙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淡然说道:“可有菜谱?”
店小二不耐烦的把菜谱放在桌上,宁千夙一脸从容看着菜谱,当目光落在菜谱上眉头一皱,脸色有些窘迫,却尽量控制自己的脸色平静,慢慢合上菜谱,淡然说道:“先来一只鸭腿!”
店小二拿着菜谱转身,一脸鄙夷,一边暗自嘲讽:“没钱还进百草味,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宁千夙并不是想装给店小二看,而是不想让果儿知道,怕果儿难堪。
一个鸭腿二十两银子,果然有些店贵在情怀。
果儿把下巴搁在桌子上,睁着大眼睛看着宁千夙,笑得很真诚:“果儿吃不了多少,半只鸭腿就够了。”
宁千夙端起桌上的茶壶,给果儿倒了一杯,自己也喝了一杯,很平静的说道:“哥哥不饿,这个鸭腿是给你买的。”
果儿没有回应,她端起茶杯慢慢喝起了茶,若有所思,依旧坐得很端正。
一盏茶时间,店小二端着一块石板而来,石板上汨汨翻滚热气腾腾,油汁四溢,芳香扑鼻的鸭腿,芝麻晶莹剔透,鸭腿虽小,却香气十足,果儿忍不住吃了一下手指。
“嘶,好香呀!”果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宁千夙假装若无其事,其实也好不到哪去,他没有张口,他害怕一张口果儿就看见自己吞口水。
酝酿了许久,确定口中的口水已经暗暗吞下,他才夹起鸭腿递到果儿的眼前,轻轻说道:“果儿快吃。”
令人意外的是嘴中口水,让他说话含服不清。
果儿没有注意到,一直盯着鸭腿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望眼欲穿,已经被那香味诱惑得不行,眼巴巴的看着那鸭腿。
果儿把小手在衣裳上擦了擦,接过鸭腿,她轻轻掰了一下,一个鸭腿就分成了两半,她把大的一半递给宁千夙:“哥哥给!”
“我不吃我不饿。”宁千夙一脸冷淡说道。
“哥哥不吃的话,果儿也不吃了。”果儿把鸭腿重新放回石板上,嘟着嘴说道。
“唉~好!那我吃小的,你吃大的。”宁千夙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去摸果儿柔柔的头发,有时候他觉得果儿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顾虑,可能是太懂事的原因……
宁千夙拿起鸭腿,闻了闻肉香四溢,他尝试着咬下一口,入口即化的肉感太过美味了,小半的鸭腿几口就吃完了,还忍不住舔一舔残留在嘴边的油汁。
果儿眼睛笑弯弯,溢着满足的笑容,她一点一点的啃着鸭腿,满嘴油汁,还不忘舔一舔手指。
宁千夙回味着鸭腿的味道,一边望着果儿,眯起的双眼,浅浅酒窝,醉意浓浓。
然而这种安谧祥和的气氛被拍桌子的催促声打断:“这酒楼被我家张三公子包场了,闲杂人等通通出去。”
宁千夙被声音吸引,顺着望去说话者一身青衣,手持长剑,有几名随从,都是剑道修行者,不过不是很强,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
听到“张三”的名讳,似乎从来让人有些忌讳,酒楼里的眷侣面色胆怯一一走出酒楼,低头啃鸭腿的果儿也发现了异样,抬起头来舔了舔嘴巴上的油汁,看着宁千夙认真的问了道:“哥哥,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果儿慢慢吃,别噎着。”宁千夙喝着茶水,平心静气的说道。
“嗯~”果儿继续低头啃着鸭腿。
酒楼里的眷侣走得所剩无几,那帮青衣剑客踢着桌椅狠狠地走向宁千夙所在的屏风,剑客身材魁梧,一脸凶神恶煞,那为首的青衣剑客走到宁千夙的身前,目光扫过宁千夙身后的长弓和长剑后,意识到那把剑应该很锋利,变得谨慎起来,但那一丝谨慎又随着落在宁千夙身上的目光变得轻视,低声嘲讽:“只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而已。”
于是上前猛烈的拍了拍桌子,瞪着宁千夙说道,狠狠说道:“你是耳朵不好使,还是想我打到你爬着出去。”
桌子颤抖着,茶杯中的茶水荡漾出来溅在了桌上,果儿抬起头嘴里还含着没有咀嚼的鸭肉怯怯看着宁千夙。
宁千夙抬头看了一眼青衣剑客和几位随从,目光很寒冷,淡然说道:“最好离我远一些,不要打搅我妹妹吃东西,不然后果很严重。”
那青衣剑客低头冷笑:“不是打搅,老子今天就是让你们不得吃。”
青衣剑客猛拍桌子,桌子应声而破,向着四周炸开,眼睛狠狠瞪着果儿,准备伸手去抢过果儿手中的鸭腿狠狠丢在地上,他是这样想的。
宁千夙脚尖勾住果儿椅子,轻轻一钩,果儿很自然滑倒他的身边,他用手挡在果儿眼前,为她挡住四分五裂炸开的桌子木屑,紧接着摸着果儿的头,轻轻说道:“果儿别怕,等哥哥打跑这些坏人。”
果儿却拉了拉宁千夙的衣底,摇了摇头,怯怯说道:“哥哥,我们回家。”
宁千夙犹豫片刻,准备答应果儿,可见着青衣剑客突如其来伸向果儿的手,他忍无可忍,一把狠狠抓住青衣剑客的手。
宁千夙寒冷的目光盯着为首的青衣剑客,手指轻轻一捏,痛得青衣剑客直冒冷汗。
几个随从见大事不妙,拔剑欲向着宁千夙头顶斩去,宁千夙身为刺客多年,对付几个蝼蚁绰绰有余,只见他猛一放手,为首的青衣剑客倒在地上,宁千夙右手上举握住斜指上空的长剑,握着未曾出鞘的长剑,脚轻轻弹起地上破裂的桌子残骸,桌子残骸挡住几个随从的目光,宁千夙起身握剑轻轻一扫,剑鞘落在他们的颈部,一一向后倒去。
为首的青衣剑客起身欲拔剑,宁千夙不给任何机会,脚尖弹起地上断掉的桌脚,猛烈打在青衣剑客的头部,只见桌脚上的灰尘被击落,整个人向后倒去,几人一时间痛得抱地打滚。
果儿在一旁看着,眼神很是胆怯,宁千夙起身抱起果儿,果儿把头埋在哥哥的怀里,不想目睹这一切,宁千夙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青衣剑客,淡然说道:“我说了后果很严重。”
宁千夙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便停下脚步,手中的长剑变成反握,随着宁千夙的一抬臂,剑柄脱离手心,直直飞出门外,只听得一声惨叫声,门前那身着腰金衣紫搂着风情万种女子的风流公子应声倒去。
宁千夙疾步走上前去,那女子被吓得急忙躲开,地上那位富家公子猝不及防,翻过身来看了一眼宁千夙,不甘的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宁千夙很冷淡。
那位富家公子拍了拍华贵的衣衫,傲气凛然说道:“家父张二河!”
宁千夙拾起地上的长剑,跨过他的身体,淡然说道:“不管你家父是谁,管好你的手下,不要动我妹妹,不然下次不止如此。”
侧躺在地上的富家公子咬牙切齿,满眼仇恨,躁愤说道:“我不会让你走出朱雀大街的。”
“脚长在我的身上,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宁千夙云淡风轻的抱着果儿,一手握着长剑,手轻轻上举横批于身后,头也不回的向店外走去。
外面已是黄昏,藏青色帷幕,夜空几颗星星微微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