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柏虽然是一个警察,但是他不太喜欢繁琐的审讯,他喜欢听被审讯人说故事,就像现在曾杨一样。
每一个故事都是当事人记忆犹新的回忆,而每当这种时候,顾柏就会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尝试在对方的眼神中找寻破绽。
可是,曾杨在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柔情。
连顾柏都觉得,曾杨一定很爱宁秋,那种爱,已经爱到了骨子里。
“稍等一下,我接个电话。”顾柏打断了还在叙述的曾杨,他拿起手机,站了起来。
“什么!好...我知道了,让痕检科把资料准备好,我一个小时之后回局里。”
从一开始就一直平静如水的顾柏,一个电话就让他皱起了眉头。
放下手机,顾柏重新坐下。
“痕检科给出了结果,昨晚宁秋跳楼的天台上,不止一个人的脚印。”顾柏轻声的说道,像是在说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
曾杨的瞳孔都伸缩了一下,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很激动、复杂、惊讶,还有不解的疑惑。
“所以,宁秋有可能不是自杀,而是被谋杀。”顾柏没有再让曾杨继续说他和宁秋的故事,这忽如其来的电话,也让他心里一惊。
就算宁秋是自杀,那么昨晚天台上也一定有一个目击者。
“不可能!电话里我没有听到别人说话。”曾杨很激动的说道。
顾柏答道:“是否确定为他杀,警方还没有结论,目前只是推断而已。不过,我现在可能要聊到你的妻子了,你的妻子,知道宁秋的存在吗?”
曾杨想都没想就摇头:“她不知道,她很少关心我的事情,我...我和她结婚,只是...只是...”
“只是为了得到这家公司?”
“对!”曾杨肯定的答道:“大学毕业,我就到这家公司实习,当时的我一无所有,林雅的父亲很赏识我,他告诉我,只要我愿意娶她的女儿,一年之后我就是这家公司的接班人。”
顾柏撇着嘴思索着,随后又问道:“据我所知,林雅十八岁的时候出过车祸,下半身瘫痪,这一辈子都有可能在轮椅上度过。”
“是的,所以不可能是她!你们不能怀疑她。”
“警方有权利怀疑任何与死者能产生冲突的对象,曾先生,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冷静的配合我们调查。说简单一点,我问,你答,可以吗?”
曾杨做了个深呼吸,他点了点头。
“你说你的妻子林雅不知道宁秋的存在,有什么根据吗?”
曾杨眉头一撇,思索了两秒,轻轻摇头。
顾柏正欲说话,手机又震动了起来,他拿起,按下了接听键。
“好。”
“知道啦。”
“马上回来。”
放下手机,顾柏目光直视曾杨。
“曾先生,恕我直言,我们可能会对您的妻子做一系列的调查,如果调查得知您的妻子知道宁秋的存在,那么我们也会像现在这样找她谈话。刚刚公安局痕检科的得出结论,已经可以确定宁秋并非自杀,而是被人一脚从天台上踹下去的,这是一桩谋杀案。”顾柏用着非常坚定的口吻说道。
曾杨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会不会搞错了?”
“推断和得出结论是两个概念。”顾柏答道,随后他站起身来:“好啦,今天的问话到此结束,我得赶回去开会,曾先生您好好休息,接下来两天可能还会叨扰到您。”
话说完,顾柏对着自己的人做了个眼色,带着人离去。
“哦对了。”顾柏忽然转过身来:“宁秋从高楼坠下,奇怪的是,她的心脏没有被摔坏,她之前参加过一个公益活动,签了一份死后器官捐赠协议,她...没有父母,需要有人签字。”
“我...我可以吗?”
顾柏点了点头:“可以,你难道不知道她给你的电话备注吗?”
“监护人曾。”
这话说完,顾柏转身离去。
......
2017年1月6日。
宁秋已经死了三个月了。
宁秋的死,成了公安局一大悬案,当然,最悬的地方并不是没有找到凶手,而是宁秋的心脏。
那颗从三十三楼坠落的心脏。
尸检科的人在给宁秋做尸检的时候,总感觉那颗心脏还在跳动,仿佛是不甘心就此停止。
后来,那颗心脏在第二天就换给了一个患有心脏病的男人,宁秋的死,救活了一个素味平生的人。
这三个月,负责宁秋案子的顾柏一刻也没闲过,他一次次的走访,一次次给这个案子画好轮廓,可最终所有进入他视线的人,都被他一一排除。
当晚,曾杨本人在开车,路段监控可以证明。
曾杨的妻子林雅,当天晚上没有电话记录,她在家里做双脚复健,给她做按摩的钟点工给她做了不在场证明。
顾柏将视线放在了宁秋生前的闺蜜刘朵儿身上,一个月前终于有了线索,宁秋的闺蜜,和曾杨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
可惜,刘朵儿和曾杨,也仅仅只是不正当男女关系,宁秋死后,曾杨终止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宁秋,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孩,从小由奶奶带大,二十二岁,奶奶去世,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西川是一座大城市,却没有属于她的家,这个可怜的女孩又被自己的男朋友所背叛,在那一刻她肯定感到自己举目无亲。
不然,又是何来的勇气让她站在百米高楼的边缘呢?
当刑警这么多年了,顾柏不止一次替人沉冤得雪,她看过宁秋的照片,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五官干净,不喜欢化妆,却仍然有足够的资本站在人群之中,被人一眼相中。
死前,她是曾杨手下的秘书,她自信、精干,从小独立的她,懂得如何在一个圈子里发挥出自己最长处。
这样的女孩,如果不是有一个渣男在玷污她的人生,她一定可以活得非常的精彩。
死很容易,一个人孤独的活着,是这个世界上最艰难的一件事。
不管怎么样,顾柏同情这个女孩,哪怕现在所有的线索都已经断了,他也要找出那一个雨夜里,天台上第二个脚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