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表二侣去后不久,剑侍返报葭浩:“仓、魏二奸藏匿极深,搜捕无果。族众又毫无异状,难以清查叛众。”如此局势,更显凶险莫测。王臣皆暗暗焦虑,乐敏默默祈祷:“燧人大军将至,村中又祸乱深藏不露,愿上苍一保神农康定,二佑同胞平安……”
忽听碾谷台异响,一看,乃是白蜂嗡嗡乱飞,越聚越多,状若垂云。蜂名“九阴”,为毒神“荼远”十蛊虫魁首。原来数月前,仓谟祸心大炽,与魏定培植党羽,图谋篡位,定计有三:先派谍兵暗侵燧人,以引燧人挥师报复,牵制神农大军;再入毒神洞,盗得荼远像、尸蛊毒、解药秘方,为控族众。后等登基称王,重造神农,称雄禺谷,征服周边,进而雄霸大荒。
三计阴险邪恶,逆天违民,却不周密,又为何执意而为?全因奸贼利欲熏心,智浅见短,自以为得计,一计既行,二计随施:盗洞得手后,秘供荼远,求得九阴蜂,又依方制蛊毒,炼解药,不久成功。以“粘肤渗药,掺和食水”法布蛊毒,中毒者甚众,却毫无异状,唯身沁淡淡异香。此香常人无闻,九阴蜂却可识香叮人,被叮者身中蜂、蛊双毒,便化暴尸,可听邪咒为害。
只见九阴蜂寻人而叮,被叮者形貌大变:脖歪背驼手半垂,肤色转青,黑发变灰白,双目充血嘴长咧,身发腥臭,行动生硬如木偶,却甚迅速。无数暴尸长声嚎叫,逢人便咬,且放火拆房砸物,神农村惨变杀场,惊叫惨呼如潮。竹宫、丹阁、仓库等要地,因守有重兵,未见巨损,而民舍、官邸若非倒塌,便是烟火腾腾,可怜多年营建,就此毁却!
葭浩看得真切,急怒攻心,咬牙暗道:“未想二奸布尸蛊害人,祸事大矣!”急去黄茅坡避难,城艺率剑侍护驾,暴尸来袭,双方激战。歼十尸,损三兵,呐喊冲霄汉,血染满地丹。击退暴尸,剑侍仅剩七成。
忽见远处蛮牛骑兵驰来,经处烟尘弥漫,响声隆隆。城艺忧道:“骑兵若属叛党,浩王危矣!”乃命剑侍布防,一半举盾执剑,排作新月形阵;一半张弓搭箭,只待来兵入射程。
蛮牛军行近,阳光照下,只见牛兵角绑石刀,颈系红缨,奋蹄疾驰,身后烟尘弥漫。牛背上,人兵身披竹甲,脸涂绿泥,手舞石刀,个个斗志昂扬,龙精虎猛。大荒有歌传颂:神农牛骑兵,一踏平山岭。荡寇如刈草,永保业基宁。
城艺横刀立马,厉声高叫道:“何人率队?速报名来!”
率师巡长答道:“葆贡护驾来也,浩王英明神武,千秋万代!”身后骑兵呐喊示忠。
城艺大喜道:“苍天保佑,葆贡未变节,浩王安也。”乃解防阵,去与骑兵会师,齐呼保王口号,声声壮烈!
移师上行至山顶,驻于狼牙台,严加戒备。鸟瞰村落,只见火光四起,杀戮惨怖,暴尸扑天盖地,欲毁竹宫,守兵抵死相抗,双方僵持不下;各作场烟雾弥漫,人去物乱,数座粮仓破损,谷若金珠乱铺,守仓猛犬狂吠扑咬;苦看邦族被毁,族众哭号乱跑,禽畜嘶叫逃散,葭浩心如刀割,臣众无不伤怀落泪。
葭浩捶胸道:“未早锄奸贼,终酿巨祸乱,问事追责,全因我昏庸!”
烨美劝道:“策略有疏密,臣子有忠奸,古来无人顺治千年,浩王不必过于自责……”
城艺安慰道:“任他祸事弥天,臣亦自信能平定,浩王休要担忧。”
荑芸喊冷冷道:“浩王多年厚待二奸,二奸却长蓄祸心,以恶报恩,必遭天诛地灭。”说罢切齿痛恨。
乐敏痛苦叹道:“劫难如此,重伤我族元气,五年内难以复原,唉!”
众臣语时,葭浩面色严肃,凝望碾谷台,忽道:“二奸藏身处,必在台下!”便命葆贡率剑侍去查。
葆贡近碾谷台,驱散暴尸,见台座下细孔多排,多只九阴蜂飞出,心知有异,便命兵推翻台座,撬开数块石板,暗道现焉。剑侍涌入暗道,顺石阶行至尽处,前为窖室:穹顶吊炬灯,地铺五色碎石,木台上供荼远像,台后为刻咒文玉碑。黄旗插台旁,上绘蟾蜍、毒蛇、怪蜂三形。橱柜器皿,诸般草药,皆排放整齐。一人双眼紧闭,盘腿坐蒲团,神色木然如尸,左手掐诀,右手拄骨杖,前胸粘满符条,此是仓谟;另一人披头散发,身穿白麻袍,面具罩脸,裸足蹦跳狂舞,高声叨念,状极癫狂,此乃魏定。二贼正狼狈为奸,协力施法控暴尸。数十党羽在旁守护,人人面目狰狞,见剑侍闯入,却毫不惊慌。
众剑侍齐声呐喊,欲行逮捕,不想脚下石板抽空,齐刷刷坠入毒水池,化为脓血。仅一人逃出告葆贡:“大人,台下秘窖中,仓谟魏定在施邪术,另有多名爪牙,一处陷阱,除我外,余人皆身死。”
葆贡叫道:“既知祸源所在,便可集锐诛杀!”语时,四周暴尸围来,密密麻麻,一个个蹒跚摇晃,佝偻歪脖,瞪眼舞手,啊啊惨叫。葆贡抽剑指暴尸,叫道:“快快突围!”剑侍齐声呐喊,刀砍箭射,杀出一条血路,返得狼牙台,人已所剩无几。
牛骑兵死守路口,将来袭暴尸击退。
葆贡细报探果,葭浩听后道:“眼下暴尸势猛,村中兵力不足,前线将士难来驰援,我等暂取守势。”语时,医舍急升黄旗,竹鼓震天,众人听见皆惊愕。
鼓停矣,数十药僮手提鸟笼,鱼贯出医舍,开笼放鸟,一时麻雀、嘹雀、蓼雀、黄雀……翻飞若流云。六药师舞幡御雀,便见雀群飞离医舍,追寻啄白蜂,不久蜂尽雀止。药僮又烧百捆草药,火光烈烈,白烟升天变雪狮,须臾数以千计,形似常狮,然毛白如雪,形体更壮,爪牙更利,鬃更厚长,性更凶猛,凡兽绝难匹敌!
玄禾身穿青布袍,头顶紫竹冠,昂立中庭,念咒挥幡,雪狮听咒跃离医舍,见暴尸便行扑杀:利爪划过膛开,大口咬下颈断,解肢若折烂瓜,撕身如扯破网。晒谷场边,百余暴尸堵巷口,困住二雪狮,巷尾为山壁,退避无门。二雪狮寡不敌众,被咬伤多处,乃放声长啸,近处雪狮应声而至,齐扑入巷,片刻全歼暴尸。竹林里,大群雪狮啸叫不休,围困千百暴尸,暴尸犹自顽抗,然皆命丧狮口……
其余各处战况,远比上述惨烈。
村中散兵士气大振,与雪狮协战,一时辰未到,全歼暴尸,呜呼,地上污血横流,残躯断肢俯拾皆是。杀声休矣,而看浓烟烈焰,残阁败舍,凄惨族众,心何不悲!
葭浩俱见战况,却毫无胜喜,怔怔心道:“唉,若非玄禾施秘术,神农或已易主。浩劫罢矣,而死者极众,何以复生?”
城艺暗自惭愧,心道:“我乃豪强元帅,治军数十年,而卫族护邦,竟不如文弱医官!”余臣或默或言,神色不同,然皆暗暗痛苦。
一剑侍匆匆来报,称已捉仓谟,缚于黄茅坡下。葭浩听后大喜,急率众臣过去,见仓谟身缚细藤,赤条条跪地,面容阴狠,颈系金臣牌,状似待宰猪狗,不禁怒恨交加,扬鞭狠抽仓谟,噼叭作响,仓谟抽搐不止,身上血条道道,仍一声不吭,反面浮诡异微笑。
原来雪狮助战,局势逆转,二奸心知大势已去,便出秘道骑马逃遁,为巡长撞见追击。至翠竹涧边,仓谟马失前蹄被擒。魏定跳水失踪,虽钩探网捞,然未得其尸。便押仓谟至黄茅坡下,听葭浩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