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不能原谅自己的是我竟然在语文课上将 “袒胸露背”念成了“袒胸露乳”。语文老师连拍黑板擦说:“同学,你长没长眼睛?”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还好,语文老师没有追究我。也许是临近高考了,大家都一门心思在备战,都不想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
葛长征放了一个闷屁,用手在下面使劲往一边扇,想栽赃陷害转移罪责,这是他的一贯作风,惯用伎俩。臭气渐渐扩散开来,前排女生回头愤怒地看了一眼葛长征。看来葛长征的栽赃并未成功。突然有人出声:“老李的屁。”我惊诧地看着葛长征,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明目张胆地栽赃。
我正要发作,徐莉莉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犹豫了一下,只见葛长征冲我扮着鬼脸。徐莉莉问:“你的作业做好了吗?”我抬头看了一眼徐莉莉,没吭声。
“现在有人管着你,你以后要放乖一点,你现在是校长重点观察对象,别在这最后的节骨眼上被逐出师门。”葛长征属于典型的没事找抽型。
我猛地搬开桌子,跺上两脚。葛长征吓得身上的肥肉一颤,嘴里直嚷:“你想杀人灭口吗?我还没发表言论的自由了吗?”
校长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我立刻装作弯腰去捡地上的作业本。回转身却见葛长征坐在课桌上摇头晃脑,嘴里念着:“李大诗人,有种再脱一次裤子,再逞一回真英雄……”猛抬头,看见校长正怒不可遏地看着他。
校长揪起葛长征的左耳,大声吼叫:“高中三年,除了放屁、拉屎、偷红薯,你还会什么?”
包括徐莉莉在内,在座的所有男女同学都乐出声来。校长训斥完葛长征,仰着脖子匆匆离去。我回味着校长诅咒葛长征的话,觉得这几个词放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正是他高中三年的生动写照。放屁、拉屎、偷红薯——写在了葛长征人生字典的首页里。恶有恶报!苍天有眼!
祖大佑在每年大考前都会隆重地祭奠祖宗,头磕得砰砰响,摩拳擦掌准备战死沙场。我妈买了几沓纸放在门前烧,一边烧一边口中念念有词:“老祖宗们,回来吧,帮助你的孙子一路过关斩将,杀入北大清华……”
我妈说这话也不掂量掂量,就我这块料,要是能杀入北大清华,全天下的老祖宗怎么看我的老祖宗!连住我屋后的二大爷都看不下去了,说:“哟,李家大秀才这是要进京赶考啊!多磕几个头,这阴间的官场可比阳间难打发多了,这纸钱准备的够吗?怎么着也得捎去百把个亿吧,如今这冥币贬值得厉害,不值钱了。那些恶鬼贪着呢,黑着呢,难打发。出手大方点……”
我们学校之所以在县里乃至省里都鼎鼎大名,那是因为有升学率做保证,在中国的名牌大学中,甚至在世界的著名学府中也不乏我们学校学子的身影。厉校长居功至伟,是徽州人民的骄傲。想当年我兵不血刃,一路过关斩将杀进这所名校,为的就是那名不虚传的升学率。如今,我的成绩并没有如我所预料的那样行情看涨。校长说:“你们得忠实于国家的教育制度,做听话的孩子,现在你们必须再跨出这个门槛,才能拥有更多的机会和平台去展示人生的精彩。你们跨不出去,那将是一种悲哀。”
整整三年,我们在校长的口水中被锻造得刀枪不入,那么艰难的岁月我们都挺过来了。当年徐莉莉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进入富丽中学,一直以来,我都是带着欣赏的目光看她的,虽然我也很讨厌她,但这是两码事,她能在芸芸众生中一枝独秀,始终保持着自己的绝对优势,杀进杀出,保持不败战绩,这绝不是一般意义的花瓶。我和徐莉莉虽然没有多好的交情,但也曾两小无猜过,青梅竹马了很长一段时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徐莉莉的分道扬镳没那么简单。我不求上进是原因之一。她爸是当官的,家庭条件比我好,是原因之二。女生处在发育期,对异性会表现出疾恶如仇,尤其是对我这种不成器的男生,这是原因之三。那时候女生的世界观正在形成,世俗观念或许还没有占据她们的心灵,把未来想得过于完美无缺。确切地讲,是徐莉莉先不理我的,都说女孩到了发育期,心思会变得古怪而细密,让人难以琢磨。
校长让徐莉莉带大家一起复习功课。徐莉莉把问题写在黑板上,叫我起来回答。我很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徐莉莉很生气,厉声说:“你没听见吗?我叫你起来回答问题。”
“他在写情诗呢。”有人在一旁说。
有人附和:“李大诗人,把你的情诗拿出来展示一下。”
“滚。”我低吼一声。
“你就是来混日子的。除了玩,你还能干什么?”徐莉莉很愤怒。
一时间,课堂上所有的男生都在起哄,有的甚至趁乱溜出教室,局势失去控制。
我一抬手,猛拍课桌,大吼一声:“都给我坐下,认真听讲,否则小心我不客气。”我看见葛长征还在那儿指手画脚,不由分说,我走过去一掌掴在他的左脸上。记忆中,这是葛长征第二次接受我的巴掌了。
葛长征冲我大吼:“你凭什么打人?”他撸起衣袖,要同我一决高下,一副“此仇不报,不共戴天”的架势,猛扑上来,要动用牙齿咬我,被我躲过。葛长征不服气,还想找我拼命,被几个男生拉了回去。
徐莉莉两眼含泪,气愤地站在黑板前面看着我们。
回想起当初那段青涩懵懂的岁月,虽然过去了很多年,心情却依然很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