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小菲：老菜里面加点新料，加新的方式。好多人说做企业，就要把企业当儿子一样养，要追求完美。我觉得这是创业者的想法，说不好听的，就是你把你的价值观强加于别人身上，这是不行的。现在90后的员工越来越多，靠洗脑、喊口号那套已经行不通了，还是要更理性地管理，更理性地做人。
去年我们开了20家店都在二、三线城市，北京只是菜品服务在更新提升。我觉得那些老一代创业者，有一种创业情怀，特别有激情。大家总是说中国在快速发展，今天我们不干明天就没机会了，要抢在别人前边，多一天是一天。但我跟员工沟通时说：“从秦始皇到现在，5000多年历史了，每个朝代都有机会，机会永远都存在，只是你要有能力去迎接这个机会。”
我觉得像咱们干自己比较喜欢的事，就踏踏实实地把事干好了，找到问题不断去改进。
以前我特想做点有品质的，比如像会所，特别漂亮，为一小撮人服务，带动和改变一些人的品位。但是这几年下来，我觉得做一些让大家都能享受的东西，才是高兴的。
北京味道
两个男人，一段乡愁，少年时的冲动，长大后的怀想，愤怒，呐喊，忧伤……放不下也挥不散的欲望，没离开却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汪小菲：这两天我看微信朋友圈里，都在怀念北京的过去，怀念后海、什刹海，怀念当时的天气，你觉得北京的天气变化真的很大吗？
宋柯：太大了，像今天这样的天气，应该是在20世纪90年代末才开始有。我记得，90年代末已经有沙尘暴或者雾霾，之前真没有。那会儿虽然工业大发展，冬天很多人家在烧煤，烟筒会冒点黑烟，但是那时候天是蓝的，跟现在雾都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汪小菲：我的印象就是土大。
宋柯：沙尘暴可是20世纪90年代末的事了，我们小时候没有沙尘暴。
汪小菲：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但我记得春天柳絮很干净的。－
宋柯：对，80年代空气还是挺好的。
汪小菲：八几年有一个亚细亚餐厅，在三里屯那儿的一个西餐厅，你去过吗？
宋柯：那会儿我应该在美国。其实最早全聚德对我们来说是神圣的地方，去全聚德还是去分店不敢去总店。那会儿北大门口有一个分店，哥儿几个凑好几个月零花钱，一只烤鸭上来，大概在30秒钟之内就没了，然后大家开始喝啤酒，因为也弄不起别的了。去平安里那边什么柳泉居吃饭，都算吃大菜了。
汪小菲：那个时候感觉跨一区域特别远。
宋柯：那会儿我们从学校去趟和平里，一天时间就没了。先骑自行车骑到总站，在总站坐车，下来还得再走半天才到。我们有个同学家搬到安慧里那边，我们还说：“疯了吧？那多远呀。”那会儿四环还没有呢。现在想想安慧里多近哪。
不过，北京还真是挺有意思，愣没有一个北京菜系，好像大家也无所谓，要想吃淮扬菜就去江苏饭庄，想吃川菜就去四川饭店。你应该是70后吧？
汪小菲：我1981年的。
宋柯：80后，到90后可能对唱片就没概念了。你对卡带可能就没太多概念吧？
汪小菲：卡带还有。那会儿听国外摇滚乐都是买打口带。
宋柯：打口带到90年代末还有，但已经不多了。
汪小菲：我发现80后也分两个阶段，81年到83年和83年以后的人还有很大的差别。83年之前的80后，和70后比较接近，因为那十几年物价没怎么变，还用粮票呢，也没有通货膨胀。70后可能买根冰棍5分钱，到我们这儿也就从5分涨到8分或者1毛。但85后懂事了就到90年代了，能选择的东西就多多了。
宋柯：他们说五年一代，实际上，因为剧烈变革，三年一代都有可能，80后就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
我们小时候，刚开始听流行音乐的时候，都是正版的。一盒卡带大概是8到10块钱，我们那会儿一个月生活费大概是四五十块钱，每个月真的是要节省很多，才能买上那么一两张卡带而已，很辛苦。现在的小孩我觉得幸福多了，他们花1%~2%的生活费就能享受到音乐服务。
汪小菲：以前我买磁带，在八里庄商场一转，也就是几十盘磁带，我能挑一下午，因为没钱。买了以后里头每首歌都听，不会像现在就听几首旋律比较上口的或者主打的歌，如果里面有两三首不好听的，还觉得挺惋惜的。
宋柯：还尽量多听，以便让它变得好听。
汪小菲：对，没错，听到最后，发现这歌还行。
宋柯：对，一张专辑翻来覆去你听个十遍，差不多也就爱听了。我就记得我第一次听U2，是我一个师哥去国外留学给我寄回来的。我第一遍听，觉得什么东西呀，这能听吗！再听，再听，三遍五遍就开始喜欢，后来成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一张专辑了。
那时音乐基本可以影响你一生。现在可能听音乐太便宜、太方便，大家就没这个感觉了。就像吃饭一样，如果到哪儿都免费的话，对饭店印象就没有那么深。
汪小菲：现在唱片销量越来越低了，大家都在网上下载，而且新人特别多。音乐怎么走？经营的点在哪儿？音乐如何维持下去？这些都是问题。
宋柯：我不就是唱片已死的祸首嘛。因为实体确实没了，不管你多留恋当年的唱片时代，也回不去了。现在更方便的还真就是在网上听。当年咱们像逛书店那样，跑唱片店里一待一下午的乐趣，已经没了。
近30年来的北京，已经成为充满欲望的城市，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梦想到这里淘金。躁动、焦虑、物欲横流。我在饱受唱片界的恶意竞争，以及盗版之殇后就退隐江湖，开起了烤鸭店，但如今处处皆江湖，餐饮也难幸免。
很多朋友到我那儿还嫌便宜，说：“老宋你能不能贵点？我请七八个人，要自己带着酒水来，就只能花个1000多块钱、2000块钱…… ”
汪小菲：我倒觉得这个状态很好。最近倡导不浪费。在台湾一个菜仨人分，一杯东西三个人喝，一点不浪费。打包连油都带走，但是他们十几年前也是大吃大喝那样。
宋柯：我觉得这也是改革开放初期一个必经的过程，我们现在也再没有拿大杯子喝酒，不喝不够朋友的饭局了。除了特别生的客人想走点面，点点贵的，要自己朋友聚，就吃可口的。
现在还有另外一个关键词，健康。我在这方面还是比较在意，我们店的油都是在超市买的。干了这行之后，原来我爱去吃的好多家街边店，现在都吃不了，感觉油完全不一样。
我请教个问题，有朋友上我那儿吃完了以后，觉得我们那儿还行，就对我说“老宋，国外好多地儿，国内一些城市不错”，想拉我出去开连锁店，你说行吗？
汪小菲：我觉得还是要谨慎。两三家在北京可以开，餐饮业地方巨无霸特别多，很难做到全国性。像你在西安喜欢吃羊肉泡馍，就以为开在北京绝对火。但真开北京来，你还想去吃西安羊肉泡馍吗？最起码不是每天去。跟烤鸭一样，所有人到北京来，吃北京特色就是烤鸭，你真开他们家门口去，他天天还是吃自己这点东西。
台湾朋友到咱们这儿来喜欢吃正宗四川火锅，但真正开到台湾去，他也未必能接受。跨区域经营还得老出差，经营得好不好，心里也不踏实，容易成为负担。我觉得，在自己家门口，做点好玩的就挺不错的。
上星期朋友带我去吃烤羊肉串，就是北京的一个老夫妇开的，有卤煮，有羊肉串，还真好吃。像我们小时候的那种小串，肉的味道也是当年的那种味道。我就发了一个微博说：“我们在北京从小长到大，现在很多人在批评她，骂她或者是发泄对这个城市的不满，但我喘惯这儿的空气，也吹惯这儿的风了，所以不管这个城市变成什么样，我还是挺爱的。”发完之后，好多人留言，基本上都是北京年轻人。所以有些事，分怎么看待。北京外来人口也多了，我觉得北京人真的很能包容外来文化。
我对北京有很深的感情，但可能是在心里面暗涌的一种倾诉，真正表达出来，反倒显得浅薄了。
宋柯：我个人很希望北京成为一个纽约式的城市。纽约是非常有个性的城市，如果中国有一个城市能变成纽约的话，我觉得就是北京。批评也好，怀旧也好，其实都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北京更好，我也想过：北京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但是这么多年过来后，还是觉得北京挺好的。
如果没这样发展的话，可能也不会觉察到小时候的那些珍贵。
汪小菲：其实很多人是因为爱这个城市，才可能对她提出很多要求。但那种半路来的爱，跟你土生土长在这个地方，父亲也在这个地方出生，和你经历这么长时间的爱，我想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是想让自己的生活状态更好，呼吸一些新鲜的空气，吃一点健康的食品。但是我是发自内心地为她有一种难过，盖了那么多楼，有那么多汽车，这样一个城市，她有没有能力再去负荷这么多的压力呢？就像一个人压力那么大，也会瓦解，是一样的道理。
编导手记
第一次真正留意汪小菲，是因为他和著名艺人大S低调却人尽皆知，最后被媒体搅动得沸沸扬扬的婚礼。我八卦地笑过之后，就忘记了他。第二次是因为他的母亲张兰，因为国籍身份的问题再次遭到媒体和民众的集体炮轰。制片人很想找汪小菲来节目里聊一聊，顺带说明一下，我打电话过去，电话那头的背景声很吵，我说出我的来意，听出来他很为难，但是没有直接拒绝我，他很有礼貌又很有节制地说了声“对不起”。之后的两天，我看到了他在微博上对母亲的支持。受尽了媒体之伤的他，在满城风雨的谣言缠身之时，上我们节目的可能变得越来越渺茫。
但是2012年底，栏目组的制片人在一次晚宴上和小菲相谈甚欢，也让他了解，《老友记》不是“淫媒”，也无意在他老妈老婆问题上纠缠，于是，对话很快被落实。
节目录制地点，选在了三里屯附近的一家俏江南，汪小菲到得很早，我也得空对他进行了前采。汪小菲，6月末的巨蟹座，对于陌生人有着低调得近乎于腼腆的客气。因为在熟悉的环境，以及我们聊天主要集中在朋友和生意上，因此很快他就放松下来，讲述起自己当年屌丝的留法生涯，回忆起少年时辛苦但却自由的生活，甚至在谈话最后，聊起了大S，这已经是我们意料之外了。
相反，让我们现场手足无措的却是宋柯。本来我们以为，宋柯是资深音乐人、评委专业户、什么场面都见过的媒体精英，应付《老友记》的录制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当他听说现场没有主持人的时候，还是直接崩溃，在休息室拿着稿件抱怨：“没有主持人怎么聊？聊什么？！这个肯定没法聊啊！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你像《锵锵三人行》那些节目，加上主持人都是有设计的，没有主持人，我和小菲坐在这儿，你说怎么聊？”
还好，汪小菲在现场为我解了围，刚一落座，他就对宋柯说：“您就把我当主持人吧。”嘿，在我面前腼腆的小菲，见到同是北京爷们儿的宋柯却是很在状态。小菲和宋柯比较熟，曾经还看上过同一个店面。因此话题很快就展开了，宋柯也很快被调动得聊兴大起，从烤鸭聊到了如何开店，从毛血旺聊到了老婆做饭，从打口带聊到了老北京的幸福童年，状态好得出奇。
小菲在现场，因为是面对熟人，也是无话不谈。让我难忘的是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如果没有我妈妈和我老婆，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他对自己有着近乎苛刻的解析和自我认识。
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里，不是每个人都想成为明星，供人娱乐，汪小菲就莫名其妙地遭遇了这样的事故。他以为他可以是普通人，结果他成了“京城四少”；他想要一次简单爱，老婆却偏偏是人见人爱的大明星；他想做个称职的饭店老板，可是媒体却认为，“张兰的儿子”不应该只是管管餐饮这么简单平凡。但是，在他心里，却只想低调地做个普通人。
巨蟹男恋家，爱简单的生活。比汪小菲生日大一天的梁朝伟，不拍戏的时候一直宅在家里，出行也是独自坐飞机飞到法国喂鸽子，当然这已经成了段子，但是可以从一个侧面看出巨蟹男们内敛低调的天性。汪小菲也一样，他愿意吃老婆包的饺子，愿意在午夜的天桥下面嗑串，愿意安安静静做一个低调而成功的商人。但是，在这个名人透明的传媒时代里，媒体把他的生活空间压得太小太小了。他只能小心地躲避“淫媒”，即使面对可信任的媒体也会格外小心。
节目最后，按照我们的环节，会安排一组摄像跟随嘉宾到车库，拍摄嘉宾上车、离开。但是我们只是跟到一楼，小菲就无论如何也不让我们再继续跟下去了，他为我们拦好电梯，坚持目送我们上去。他在努力回避他生活中哪怕一个小小细节的曝光，他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普通人的生活不被打扰。唉，谁都不容易！
（优酷《老友记》导演：崔静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