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云投映在一碧清潭
蔡其矫是一片云，投映在一碧清潭里。水态云容，有点闲淡，但不是游云野鹤。这片云在澄澈的水中清晰地显现，不用仰头，在他清醇的诗章中，我们发现这片云是诗，也是云。蔡其矫的诗作中，有着云的轻舒和云的洒脱，行云流水，是对文气而言，在这里指的是“诗气”，是蔡其矫诗的风格。从以下的一首短诗，我们看到“云的纯洁”：
我看见一队少女在击浪扬波，太阳照射她们如一群洁白的天鹅；而风吹乱嫩绿的柳丝和她们的头发，向每个心灵唱着青春的歌。
——《玄武湖上的春天》
“一队少女”和“洁白的天鹅”，被风吹乱“嫩绿的柳丝”和“少女的头发”，少女的心灵和“青春的歌”，比喻生动而清醇——清醇如水中的一片云！
从另一首诗，我们看到“云的流行”：
南方少女的柔情，
在轻歌慢声中吐露，我看到她，独坐在黄昏后的楼上，散开一头刚洗过的黑发，让温柔的海风把它吹干，微微地垂下它湿的眼帘，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她的心是不是正飞过轻波，思念情人在海的远方？还是她的心尚未经热情燃烧，单纯得像月光下她的白衣裳？当她抬起羞涩的眼凝视花丛，我想一定是浓郁的花香使她难过。
——《南曲（又一章）》
《南曲》是盛行于闽南的曲调。这种曲调本身就很委婉动听，诗人的遄飞的联想力，从少女的弹唱中向人们展示很轻柔很淡美的境界，如云在水中的流响，汩汩地流进人们的心间，使人进入不是抽象而是形象的音乐的境界。
诗如其人，现实中的蔡其矫也是“一片云”。
云的优雅和风度
他有云的优雅，也有云的风度。乍见到他魁伟的身影，会觉得他与想象中大有出入，但从他的举止和谈吐，你会回到想象中的蔡其矫，也是诗中的蔡其矫：文雅、温婉，就有那一股浓浓的抒情味，连语调也不例外，这正如他有六尺高不是北方人而是南方人一样。他60岁，但看上去还只是年近半百——因为连白发也很少见。他沉默的时候多过讲话，但一讲起话总是清晰的、流利的，而且是准确的。
他沉默的时候，总是专心致意地倾听别人的讲话，在他讲话的时候，总是不慌不忙的，态度是诚恳的，感情是真挚的。
在他过去60年，他跑过很多地方。在这方面，有点像云的飘忽。他祖籍福建晋江，1918年12月12日出生于晋江圆坂村。他父亲早年便到南洋谋生，1926年，鉴于战乱，举家迁往印尼泗水市，蔡其矫在那里接受了小学教育。他的父亲希望他继承父业经商，1929年11岁的蔡其矫却从印尼回到中国，少年的蔡其矫怀着对祖国、对生活的热望，单身匹马去迎接生活的风浪。他先后在厦门、泉州的教会学校度过5年寂寞的学校生活，1934年，他赴上海，进入暨南大学的附中，在那里他受到“一二·九”救亡运动的感召，直接参加到火热的斗争中去，并开始发表救亡运动的文章。当运动陷于低潮，蔡其矫在中学毕业后，重返福建，旋后又回印尼泗水家中。蔡其矫对祖国炽热的感情，使他无法安于舒适的生活；1938年，他又开始第二次的远征，他先到新加坡，经缅甸、香港，再与一群同学，经武汉，奔赴延安。后来，蔡其矫到河南新四军做宣传工作，由于患上疟疾，被送回后方，于该年初冬第二度到延安，并进入鲁迅艺术学院，开始对文学著作的研习，8个月后的1939年夏，他与3000青年开赴敌后方，经历了3个月的艰苦行军，进入晋察冀，1940年，任华北联合大学教员。此后，蔡其矫曾一度担任新闻报导工作。日本投降后，蔡其矫任随军记者，进入张家口，并参加绥远战役。1946年华北联合大学在张家口复办，蔡其矫在该校任文学系教员，在那里他邂逅了艾青，自此后便有深厚的交谊。
1952年他在北京中国作家协会主办的文学研究所当教研室主任，培养新生文艺创作力量。
1950年他因公干到香港达一个月，他在最近写给朋友的一首诗中，对这段生活曾有过回忆，颇能写出一个陌生者来到这十里洋场的忧郁心境，这首诗题为《忆》：
当海隐藏在潜行的夜色里遥远的灯光渗杂着低垂的星光；当一只船在幽暗中缓慢前进一盏红灯在向远山眺望；当月亮因为地上的灯过于刺眼在天上如苍白的花那样忧伤；这时候，乐声幽咽，歌喉沉重一个新来者，用彷徨无助的目光在每一座大门上寻找陌生的门牌海风深情地把他拥抱在怀中。
后一句有点峰回路转，出人意表。整首诗可能为配合当时作者的心境，色调有点低沉。
飘进时代的洪流
据诗人自己的记述，由20世纪40年代到50年代，他写诗的工作是时断时续的，第1次在1941和1942年（1941年他写的《乡土》和《哀葬》诗，分别获晋察冀边区诗歌第一奖和第二奖，1942年写歌词《子弟兵歌》，被选为广泛传唱的军歌），第2次在1946和1947年，第3次在1953年和1954年。在这6年的三段时间，他主要工作是教学，他的诗不过是教学工作之余的产品……1956年他出版第1本诗集《回声集》，稍后又有《回声续集》
（均为作家出版社出版），受到好评，1957年出版《涛声集》（上海新文艺出版社），1958年至1962年曾从事自由诗、民歌体和古典诗词的研究，发表《农村水利建设山歌》、《长江水利工作者的愿望》、《长汀》、《宁化》、《九鲤湖瀑布》等。他现已将20年来所写诗作收编为《祈求》、《迎风》、《双虹》、《福建集》，以及自撰集《生活的歌》等。蔡其矫曾说过，“在中国古典诗歌中，我最爱的是李白的诗”；“在中国现代诗歌中，我最敬爱的诗人是郭沫若和艾青”；“在外国诗人中，我最喜欢的是惠特曼”。
其实，蔡其矫在现代诗歌中，与艾青最接近。艾青对祖国和故乡爱得深沉，他也爱得深澈。
艾青爱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蔡其矫在一首《乡土》的诗篇中，也表达他对故乡的深情。在诗中，他描述一个衰弱的老人，最后还要找回失去的可爱故乡，“一条白色的无尽的道路，一个衰弱的老人独自走着”，“第二天，人们发现他死在当路，两只冰冷的手还握着两把泥土”。
现实中的蔡其矫也是热爱自己的家乡的，他的爱人、孩子都在北京，但他却安于在福建省文联的工作，8月在北京见到他，10月中旬他别离妻儿又返到福建晋江他的家乡了！
蔡其矫虽是一片云，但他却飘进时代的大洪流中，正如一片翠碧可爱的叶子，也注入了阳光。
他说：“我完全相信诗歌是时代的回声这一真理，如果没有坚实的生活基础，那么诗人的声音必将是微弱的——微弱到只有他自己和他周围的少数人才能听到。只有作者确是站在时代生活的中心，他才有可能把那强有力的感人心肺的时代声音传布出来，而这才是真正的诗。”
所以，他也写战士，也写流血的战争，写炮火，写战歌，但这都是用流云般的笔触来写的。他写《风和水兵》，其中有一段是这样写的：
风啊！风啊！你是大海的朋友，水兵的爱人！你带来岸上花的芬芳和草的凉爽，抚爱船上的旗帜和我的心。
蔡其矫是一片云，他没有飘散，缭绕在巍峨的山岳上。
1978年12月3日
1987年2月3日修订
附：蔡其矫诗歌的特色
突破干瘪的教条框框
读过蔡其矫的诗作后，人们会有一个强烈感觉：蔡其矫是一个有个性的诗人，在他的诗篇中，从来不喊口号，不讲空话，他勇于突破干瘪的教条框框，力求另辟蹊径，所以他的诗蕴藉而包涵着深切的感受，轻快而富韵味。蔡其矫对诗歌的表现形式，有着他自己的一番见解，他极力反对“程式化”，认为“诗歌形式应该多元化，不应单打一”，又说“从形式到表现手法，都以多样化为好，越多样，就越丰富，越生动，越能深刻反映生活。形式主义者与此相反，他用某一种形式来套各种生活，各种感情，其结果必然是题材狭窄，手法单调，内容千篇一律，互相雷同，不断重复”。蔡其矫对时下中国大陆流行的所谓长篇抒情诗，有很巧妙的比喻：“好像一大盆白开水，无色无味，灌得你肚字快要胀破，而仍有饥饿之感！”正因为蔡其矫省察近十多年中国诗歌的弊病，所以他不愿意跟风，排众而出，注重艺术形式，极意创新。
蔡其矫在《〈涛声集〉后记》中，道出他在创作上的探索，其中之一就是力图“在意境上去学习古典诗歌”，把“古典山水诗中的出世思想，变为现代人心理上所必然具有的欣赏山水和热爱生活的天然联系”。我们从以下一首备受称赞的《东山魁夷风景画》，可以看到作者的努力：
积雪融冲中间一条小溪响动着生命活泼的欢歌
绿满原野围护着笔直大路在忧伤和光明的连结中沉吟受岚气重裹的饱情斜阳以喃喃的唇音向高树繁枝诉说静静山林深处倾泻的瀑布不断传来悠远空濛的回声无论是夏天斜雨或冬天飞雪都四向播送着波荡的旋律即使是幽暗寂静的赤裸林木也隐约有不绝如缕的细语从纷纭万有中单取纯真自然的色彩和音响凝为一体能高度概括与感染深谷波沫是人对生活深邃的爱情1978年6月这首诗是作者在北京观看了日本画家东山魁夷的画展后写的，在这首诗中，透现了作者对意境的追求和创造，两句一段的诗，恍如一帧帧淡远幽深的风景画的重现，这也不纯是风景画，更正确的说，是写意画，其中包涵着对大自然景致的向往之情，和具有哲理性的探索。最后的一段“能高度概括与感染深谷波沫/是人对生活深邃的爱情”，余音袅袅，令人寻味。
充满声光色影的“山水诗”
我们在蔡其矫的许多诗篇中，都可以读到这些充满曼妙的声光色影的“山水诗”，这些山水诗显示出作者对宇宙间生命力的捕捉，对大自然景物的礼赞，同时作者也不忘赋予时代的色彩，一洗过去山水诗浓重的出世思想，令人感受到时代铿锵而和谐的音调。以下择录他的近作《崇武半岛》的末三段：
……堆叠一样坐落山坡的村镇，那些拥挤的街巷，那些狭小的石屋，却住有周游各国的大力士，远航数万里的水手，风浪中的英雄，谦逊而好客的捕鱼人；没有一个嫌弃这贫穷的瘠地，也没有一个不具火热的心。
大路上走过成群结队的姑娘，一色戴着黄花般的斗笠，肚子上亮出雪白的银链，陨星一样的流盼，明月一样的静娴，纯粹是地方色彩的装饰虽然古老，心灵却像海水一样鲜明。
海把绿色分给青山一半，留下堇色的烟，草色的水。但愿我在这烟和水上面飘着这颗沉重的心，向那万古常新的云。
——载《海洋文艺》第6卷第6期
作品对眼前的景物是写实的，没有故意“拉高”和刻意美化；但却孕育着一股向上的鼓舞力量，充满未来的信心和对光明的憧憬，作者不讳言崇武半岛上的村镇拥挤而狭小，但却住着“风浪中的英雄”，他们没有嫌弃这贫穷的瘠地，人人具有一颗火热的心；这里的姑娘的装饰虽然古老，但“心灵却像海水一样鲜明”。作者这首诗写于“四人帮”横行时期，当时他的心情是沉重的，但他却寄意万古常新的云。作者看到贫瘠、看到古老，但因他站在一个更高的境界，使人看到美丽的未来，所以全首诗没有忧伤的低调子，而是充满明亮的色彩。
这种含蓄委婉的表现手法，在过去的时代，并没有受到重视，而且受到非议、打击，有人因蔡其矫的诗没有拳头、口号，说他丧失意志力，没有激情，甚至说他为社会主义贴污。
曾受非议和打击
我们且看以下一段批判文字：
“……当我们在《收获》第3期上读到蔡其矫的新作《丹江口·南津关》以后，却不能不感到失望。这一组诗，不仅在‘腔调’上又回复到‘洋腔’，而且，其中所表露出来的思想感情，和‘大跃进’中的群众的思想感情对比起来，真是相差得太远、太远了。在诗人的笔下，‘在办公桌前’，只能‘让最好的岁月枯萎’；在诗人的想象中，‘水土工作者的幻想’，是‘在每一滴水中，照见出最心爱的人，不施脂粉，肌肤如雪，不着艳装，遍体生光，青山为她张挂起绿帐，象牙床上诉说万年的爱情’；诗人眼里的‘宜昌’，‘一切都像在古画里’；诗人耳朵里的‘川江号子’，是‘碎裂人心的呼号’……。这一切，和今天万马奔腾、一日千里的现实生活相较，不是令人恍若隔世么？”
为了使读者明白事实的真相，我们且择录蔡其矫的《丹江口·南津关》中受指责的部分，以供比照：
时代给她安排的不再是在办公桌前
让最好的岁月枯萎；刚出学校的门，滚滚的长江就迎接她，让年轻的生命在青山绿水中开最红的花。
——《新来的女钻工》
评者说在诗人的笔下，“在办公桌前”，只能“让最好的岁月枯萎”，其实是倒果为因、断章取义。在诗中，作者分明暗譬在过去的年代，一个知识女青年只能在办公室前度过庸俗的一生，而在新时代，她——一个女知青，却能“在青山绿水中开最红的花”，充满嘉许和颂赞，没有一点显出对“新社会”的贬意。
手法高妙竟受指责
我们又看受指责的第二首诗：
从每一滴水中，我探询光明的音讯，不嫌寂寞，朝夕守望，不辞劳苦，饮露餐风，心头早已涨满了水波，水波又转化为光华的电流。
在每一滴水中，照见出最心爱的人，不施脂粉，肌肤如雪，不着艳装，遍体生光，青山为她张挂起绿帐，象牙床上诉说万年的爱情。
——《水文工作者的幻想》
前一段是作者对“不嫌寂寞”，“不辞劳苦”、坚定不渝的水文工作者的肯定，后一段描叙水文工作者对即转化为电流的水波的深挚感情。其实稍为用一下头脑的人，都知道诗中的“最心爱的人”，不是具象的东西，——并不代表具体的人，而是一种拟人化的写法，说透了就是水文工作者对自己工作深厚的感情和执着的爱。全首诗布局精巧，手法高妙，情景交融，是令人诵读再三的好诗。由此只可以说明评者的无知和幼稚，应该受指责的倒是评者想入非非的腐朽思想。
令聂华苓格外心动的诗
再看受指责的第三首诗：
你碎裂人心的呼号，来自万丈断岩下，来自飞箭般的船上；你悲歌的回声在震荡，从悬崖到悬崖，从旋涡到旋涡；你一阵吆喝，一声长啸，有如生命最凶猛的浪潮，向我流来，流来。
我从沉痛中苏醒，那新时代诞生的巨鸟——我心爱的钻探机，正在山上和江上用深沉的歌声，回答你的呼吁。
因篇幅的关系，原诗没有全录，但从所引的诗句中，仍然可以感到那撼人心魄的气势。这首诗曾令聂华苓、安格尔夫妇格外心动，他们将它翻译成英文。评者认为将川江号子写成“碎裂人心”不对，难道是可爱极了不成？如果作者真的将它描写得如何动听和吸引人，那么又何来要劳师动众去改变它引这已是属于逻辑性的问题了！
受指责的第四首诗原文是这样的：
一切都像在古画里：碧绿的江水，流动的翡翠；青蓝的尖山，屏风般竖立；晴烟里是四川来的船艇，渡口上有浣衣的船家女：渔夫憩在沙滩上，孩子背在竹篓里。……只有山边红色的测流标志，才透露出未来的万丈光辉。
作者如实地描写一个待开发的古老城市的风貌，又何罪之有？！而且末句已透露这个城市未来的光辉前景。
由上可知，在那个时代，形而上学是多么的猖獗可怕。评论者不顾事实，不据道理，胡乱弹琴。最末了，还断然下了这样可笑的结论：“……诗人对自己旧有的那些不健康的思想感情，仍然十分珍惜溺爱，并且通过各种人物和场景，将它宣泄出来。就不能不歪曲了人物和生活的真实面貌。……”
究其实，有“那些不健康的思想感情”的，不是诗人，而恰恰是评者自己：乱扣帽子，蛮横无理！
蔡其矫由于受到像上述那样不符事实的批判，曾沉默了十几年，但他并没有停笔，他仍走着自己独特的创作道路：坚实而不浮夸，将写实与浪漫紧紧结合。
近作更趋精练圆熟
他过去的诗，一度曾受到批评，说是洋腔味太重，并有着太多惠特曼的痕迹。他在20世纪50年代的末期，曾下决心“改了洋腔唱土调”。正是这个时候，他已开始从惠特曼的窠臼中逐渐走出来，诗人和散文家徐迟也认为，这时候“虽然还有惠特曼的影响，但诗人终于获得了自己的风格，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在上面那首《丹江口·南津关》的诗篇中，作者不特没有像评者所说的“回到‘洋腔’”去，而是在保持民族固有特色的同时，巧妙地吸收外国诗的一些优良的表现手法，融会贯通。这也是构成他以后的诗歌创作更趋于精练和圆熟的主要原因之一。
蔡其矫曾说过：“……诗人的语言贮藏，应当是古今中外，无不包含，广纳博采，无一拒绝的。诗人的向生活、向社会、向中外遗产的学习过程，也就是掌握语言的过程。这种学习与掌握的过程，尤必须以现代人的生活，现代人的感情，现代人的思想为依据，才可以达到融洽无间的效果。”蔡其矫诗歌的创作道路，正是对他上述主张蔡其矫：《自由诗向何处去？》（《花城》文艺丛刊第2期）。
的实践，他从中外古今浩瀚的诗歌海洋，吸收了丰富的养分，然后注入时代的感情，以细腻的笔触，描出一帧帧典雅而又新颖的画面，耐人回味。
蔡氏诗的气魄、格局也许不够宏伟，但他的诗短小精悍，语言新鲜，风格清丽，抒情味浓重，很是引人入胜。这是蔡其矫对语言艺术下了苦工的结果。蔡其矫深谙自由诗的要义：“诗是语言的艺术，这对于自由诗尤其重要。因为自由诗不以音韵取胜，就必须以语言的新鲜见长。”
自从1957年底，文学讲习所停办，蔡其矫正式转业为诗人以来，他全力倾注于自由诗的创作和探索，成就是可观的，我们试看他的《波浪》：
永无止息地运动应是大自然有形的呼吸，一切都因你而生动，波浪啊！
今天，我以欢乐的心回忆，当你镜子般发着柔光，让天空的彩霞舞衣飘动，那时你的呼吸比玫瑰还要温柔迷人。可是为什么，当风暴来到蔡其矫：《自由诗向何处去？》（《花城》文艺丛刊第2期）。
你的心是多么不平静，你掀起严峻的山峰，却比暴风还要凶猛？你英勇的、自由的心啊谁敢在那上面建立他的统治？我多么羡慕你的性子波浪啊！
对水藻是细语，对巨风是抗争，生活正应像你这样充满激情波——浪——啊！
——载《海洋文艺》第6卷第4期
这首诗寓有深刻的人生哲理，表明一种不畏强暴，热爱生活的处世态度，藉此也透露作者一向以来追求不屈不折的“波浪式”人生的心迹！有人将波浪喻之为人民，那它就是这个大时代的写照。这首诗凝练、明快、富节奏感！是一首不可多得的好诗，可视为作者近期的代表作。
1979年6月5日脱稿
1987年5月2日修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