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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裘春海一股势血冲到头上,不管不顾地说:“好啊,宋承祖,为救你的命,我裘春海单枪匹马劫刑场,得到的回报就是你这一刀?你今天对我下了死手,行,看来咱们俩是恩断义绝了!”拔刀欲反击。宋承祖说:“裘春海,你救过我的命,我不会忘的;要是不念旧情,你已经是我的刀下之鬼了。不过我今天才彻底认识了你,来吧,动手啊!我躲一下是龟孙子。”

裘春海果然甩出匕首,不过他不是真心对准宋承祖,他知道,姓宋的那一刀也不是真杀他。宋承祖没躲避,刀贴着耳朵飞去。裘春海说:“宋承祖,我回报你了。咱们到此为止,今后各走各的,你保重吧。”说着推开门走出去,消失在夜幕中。

2

裘春海一个大男人,在哪里都能混。他从火烧铺子和宋承祖闹翻后,找到一个小旅店住下,心中七上八下的乱得烦躁不堪。他想了很多。他为了宋承祖的大女儿天好杀人外逃,又是为了天好跟着宋承祖东跑西颠、吃苦受累、担心受怕、舍命相随,可是到头来却挨了宋承祖绝情的一刀!老实说,他是很喜欢天好,但是,真为了天好丢掉性命,那太划不来了。裘春海在心里说,我一个堂堂男子汉,到哪不能寻个女人?天底下比天好还好的女人多了去了,我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可是,他刚一闭眼,天好那姣丽的面容就会出现在他面前,就会对他现出迷人的笑靥;还有那听了就叫人心软的声音,以及她身上散发的特有的叫人闻了就会沁入肺腑的香气,无不缠绕着他的神经和五脏六腑。裘春海简直如百爪挠心,无法安宁。

红日西坠,夜色渐临。裘春海百无聊赖,独自一人到一家小酒馆里,找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要了一壶小酒,一碟牛肉,一碟花生米,不紧不慢地自斟自酌,也是借酒浇愁。他喝了几小酒盅辣酒,无意间一扭头,竟然发现在酒馆的另一个角落里,宋承祖的旧部张大个子正独自饮着酒,怀里抱着一件破棉袄。

裘春海凑过来和张大个搭上话,熟人相见,分外亲热,二人边喝酒边聊。张大个子知道裘春海和营长在一起,十分高兴,就对裘春海说了真心话。

我跟副营长刘胡子一起投奔了锅盔山的小旋风,小旋风挺信任我,让我管了钱粮。小日本轰炸锅盔山,正赶上我到山下收账,幸免一难。张大个子边说边大口地吃着卤牛肉。停了停,张大个子又说,“营长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一直想报答。估计他现在很难,我手里有点硬货,想分给他一些,找了好多日子,怎么就碰巧遇见你了?你带我去见他。”

裘春海眼睛一亮,心想这样的好果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无论如何也得抓住,忙说“对对对,走吧。”他喜不自禁,说着就站起身。他见张大个子拿起破棉袄,就随意地说,“什么时候了,还穿件破棉袄。”

张大个子知道裘春海一直跟着宋营长,又是宋家女婿,也就不瞒着,神秘地说:“家当都在这件破棉袄里呢。”

裘春海了解宋承祖,知道他是个感情丰富的人,有时似乎心很硬,有时心又很软,而且他最受不住软话,几句贴心的软话一说,就能把他的心说活。上回俩人虽然翻脸动刀子,但毕竟还有天好这条线牵扯着。裘春海心想,我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是宰相肚里能行船,还得厚着脸皮前去相会,见机行事吧。

裘春海领着张大个子来到火烧铺子,宋承祖厉声说道:“你还回来干什么?”裘春海没羞没耻地说:“我是你的行过结婚大礼的女婿,还是你的老部下,今儿个我又给你带来一位咱战场上并肩作战的好兄弟,张大个子见了宋承祖哭道:“营长,我可找到你了!”宋承祖更是惊喜:“大个子,真是你?”两个硬汉子抱在一起,禁不住热泪横流!

夜已经很深了,三个人还喝着酒,边喝边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裘春海不时地用眼睃着张大个子的破棉袄。

张大个子说:“营长,锅盔山的弟兄们都完了,山上的钱财在我手里有一部分,我打算给你留一些,余下的带回山东,能找到死难弟兄的家属最好,找不到也没办法了。”宋承祖连连摆手:“我你不用考虑,我一文钱也不要,你回去给弟兄们把家安置一下,也算对得起死者了。”

三个人把酒喝了个差不多,都有了睡意,各自倒头睡去,不一会儿都睡着了。裘春海并没有真睡,他听着那俩人都睡着了,就悄悄地爬起来,黑暗中摸索张大个子的破棉袄,他仿佛捏到了什么,一脸的惊喜……宋承祖的咳嗽声传来,把裘春海吓一跳,他慌忙放下棉袄,躺下装睡,打开了呼噜。宋承祖翻过身去。不一会儿,裘春海又起身,寻思了一会儿,穿上破棉袄下了铺。

裘春海悄悄出了火烧铺,在夜深人静的大街上疾步迅跑。他跑着、跑着,忽然站住了,原来他穿了宋承祖的棉衣。他寻思了一会儿,又返回去,摸黑回到炕上。他在炕上到处摸索破棉袄,没有找到。宋承祖低说:“别找了,在我头下枕着呢。”裘春海已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恶狠狠地说:“拿出来!”宋承祖冷笑道:“你动手啊。”裘春海动手抢棉袄。现在他是志在必得,不顾死活了。宋承祖一把掐住裘春海的手腕子:“我给你留着面子,你还不领情吗?”裘春海气急败坏地问:“你给不给?”说着举起匕首。宋承祖说:“看来你是死不回头。”二人不顾一切地打斗起来。

张大个子醒来,惊愕地问:“你们俩怎么了?自己弟兄怎么动起手来?”

宋承祖说:“这个人已经黑了心,他是死到临头了!”说着砍了裘春海一刀。

裘春海跳窗而逃,他在窗外恶狠狠地吼道:“宋承祖,我记住你这一刀,一定要还给你!”说过,撒腿跑入黑沉沉的夜幕之中。

裘春海到老西医的小医院请求治疗刀伤和枪伤,治完伤,裘春海走出医院,真倒霉,他和来疗伤的伪警察斜眼走了个对面。裘春海低头和他擦身而过,斜眼习惯性地瞅瞅裘春海,犹豫了一下,忽然惊呼:“你给我站住!”裘春海撒腿跑去。斜眼掏出警笛吹响,巡逻的警察跑来。裘春海被捕了。

在日本宪兵队的行刑室,裘春海被打得遍体鳞伤。翻译说:“姓裘的,何苦呢?交代了吧,你只要把同伙交代出来就没有事了。”“我真的没什么可交待的,我没有同伙。”裘春海还不想供出宋承祖。“日本人都知道了,你是和宋承祖一起潜回沈阳,你只要到把他交出来,就放了你。”翻译进一步诱惑道。“我和他一起回来的不假,可他已经回山东了。”裘春海想留着后路,不想把事做绝。“不会的,车站我们看得紧紧的,他是插翅难逃,还是说了吧。”

这时酒井大佐来了。酒井问:“嗯?他还不开口吗?”翻译答:“这小子,还挺硬气。”酒井道:“别和他废话了,给他洗洗澡吧。”裘春海笑了:“好啊,巴不得,我好多日子没洗澡了,身上痒痒呢。”他不知洗澡是啥意思,就充硬汉子就说。酒井狞笑:“好啊,那就烧水。”

当院,一锅水烧开了,裘春海被推到院里来。酒井提了一只活鸡说:“你们中国人有句俗语,饿不洗澡,饱不剃头,洗澡前吃只鸡吧。”说着,把活鸡放进沸腾的开水里,鸡出水就光腚了。酒井把鸡送到裘春海的眼前说:“香不香?佐料就免了吧,吃完了就在这口锅里给你洗澡。”裘春海害怕极了,连连哀嚎着:“不,不!我不洗澡!”他想,临死前得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其他的什么也不想,就对酒井哀求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裘春海供出宋承祖,宋承祖被捕了,被押在车上送往刑场。他高声喊着:“乡亲们,我宋承祖没在战场上战死,今天叫小日本拉着当猴耍,我给咱中国人丢人了。不过,我宋承祖这个面子一定要找回来,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要和小日本做一辈子冤家,一辈子不让他们安生,我要把他们的头揪下来当球踢,把他们的皮扒下来做鼓面!乡亲们,宋某要和大家告别了,临走我给大家留句话,中国人是杀不绝的!小日本的兔子尾巴长不了,我宋某一辈子没求过人,今天我也求一回,我求乡亲们在小日本鬼子滚出中国那一天,在我的坟头上放一串鞭炮让我听听!”围观的群众一片叫好声!

日本宪兵的枪口对准宋承祖,陪决的裘春海面如土色。宋承祖面对敌人的枪口从容自若。酒井说:“宋承祖,你反满抗日,罪大恶极,还有什么可说的吗?”宋承祖大义凛然,慷慨陈辞:“呸!我堂堂中华岂能屈服于弹丸之国的小日本!你不要高兴得过早,你们早晚会为今天的疯狂付出惨重的代价,小日本,开枪吧!”

裘春海哭着说:“营长,我对不起你啊!”宋承祖蔑视地说:“裘春海,你为了活命出卖同胞,真是罪不容诛,可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不要再为日本人卖命残害自己的同胞了,别忘了你是中国人!”裘春海说:“营长,只要他们放了我,我会料理你的后事的,天好他们你也放心,我会照看他们的。”宋承祖怒声喝道:“呸!宋家的人从此和你一刀两断,你离他们远点!”

一排枪声中,宋承祖倒下。裘春海吓得尿了裤子,他哆嗦着问:“酒井大佐,我没事了吧?”

酒井笑道:“你得继续为我们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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