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怪我了。”耨斤以假话敷衍,“近来娘娘和万岁已有察觉,我们不能不有所收敛,否则一旦事败,岂不身家性命难保?”
喜孙胆小,被吓住了。
耨斤对冯家也是这番话。她心中的算盘拨的是,已经怀孕就用不着这两个人了,自己绝不能因小失大。现在,夜间只要圣宗不来,她就跪倒在佛像前祈祷,求神明保佑她怀上龙种。三个月过去,身子已经略显了,她才真正放心,并且开始了下一步行动。
这一天,她含羞来到齐天后面前,故意几番欲言又止:“娘娘,我,我——”
“什么事这样难以启齿?”齐天后语气总是很温和。
耨斤双手捂上脸:“我有了。”
初时,齐天后怔了一下,继而立刻明白了,惊喜地拉住她的手:“真的!多久了?”
耨斤点点头:“大概快三个月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齐天后立刻召太医来给耨斤把脉,太医证实的确怀有身孕。喜得齐天后嘴都合不拢了,赶紧命人报知圣宗,消息转眼传遍整个后宫。圣宗也是欢喜非常,亲手焚香感谢祖宗和神明。
自此,耨斤的身价又抬高了,齐天后选派两名精明宫女侍候,担心流产不让圣宗再去同房。隔些日子就召太医看视,饮食也亲自过问着意调解。一日早晚两遍烧香上供,求神佛保佑生男。总之,齐天后认为这有关江山社稷,对此非常看重。
耨斤始终沉浸在极度兴奋中,尽管圣宗不来,夜间要独守空闱,欲火燃烧的身心有些难熬,但一想起日后的富贵,她就感到满足了。她深知齐天后对自己的重要,仍如过去当宫女时那样,对齐天后毕恭毕敬,哄得齐天后格外疼她。早晚无人时,她也不忘祷告上苍,企望生男……
转眼十月怀胎期满,耨斤在经历了难言的阵痛后,婴儿终于顺利分娩。她不敢看,也不敢问,只是紧紧闭着眼睛,不知是龙是凤。当接生婆告诉她是男婴时,耨斤那苍白的面颊和嘴唇立刻泛起了红晕。她在心中欢呼,又成功了!婴儿刚刚降生,更大的野心巳开始在耨斤胸中孕育。
俗话说母以子贵,第二天耨斤就被册封为顺圣元妃。齐天后对耨斤所生皇子爱如己出,两个生儿的夭折,给她心灵留下了极深的创伤,她唯恐皇儿再有闪失,命乳娘将幼子抱在她宫中抚养。齐天后把深沉的母爱,全都倾注在新生皇子身上,似乎以此补偿对夭折的二子的未尽之情。
圣宗对皇子也爱之甚笃,取名宗真,小字只骨。爱屋及乌,元妃耨斤也就越加受到宠爱,堪称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一年过去,耨斤感到脚跟已经站稳,便开始实施下一步行动。她先在枕边吹风,试探着说齐天后的坏话,岂料被她弄得神魂颠倒的圣宗,偏偏在这件事儿上异常清醒。只要耨斤稍一提起,圣宗便正颜厉色加以驳斥,总之,圣宗对皇后的人品绝对相信,不容有一星半点诋毁。
耨斤原想生下太子后,一两年内便对齐天后取而代之,登上皇后宝座。如今一看不行,又赶紧缩回来静以观变等待时机。同时,她也发觉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皇子只骨,整日在齐天后处,弹指长到六七岁,与齐天后形影不离,感情远胜亲生母亲。而只骨对她这个生母,却是若即若离。耨斤赶紧培养母子感情,并暗中挑唆只骨疏远齐天后,但只骨对齐天后的感情已深筑在心底,懂事后对于生母的谗言已有反感。耨斤怕前功尽弃,只得加以收敛,只骨这才复又敬她,但对齐天后似如生母却始终如一。
日月穿梭,光阴荏苒,不觉到了1031年,只骨已是十六岁了,却也出落得一表人才,龙颜日角,魁伟壮雄。是年6月,圣宗驻跸大福河,突然病重。因为是深夜,只有元妃耨斤在他身边。
圣宗已是呼吸困难,吩咐耨斤:“快,快召只骨和北、南枢密使来见。”
耨斤连连答应:“妾妃就去传旨。”她下床出了宫帐,假意转一圈就又转回。
圣宗等了一会儿不见人来,吃力地问:“他们,为何还不应召?”
“也该来了,”耨斤又假惺惺地走出,“我再派人去催。”
又等了一炷香工夫,仍不见人到,圣宗已有几分怀疑是耨斤做了手脚,但是自己即将灯残油尽,说话已是困难,没奈何只好向耨斤交代后事:“朕,朕死以后,就叫只骨儿继立,皇后即为皇太后,你为太妃……”
耨斤一听抢过话来:“万岁,我儿为君,自然我为太后。”
“你,本一宫人,能有今天,富贵已极,还不满足吗?你为太后,又置皇后于何地?”圣宗已是气力不足,“岂,岂有此理!”耨斤那一向充满柔情蜜意的脸上,忽地腾起了杀气:“哼!这一切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你,你!”圣宗想不到临死前才看清耨斤的嘴脸,“原是个阴险小人,气,气杀我也!”他一口气上不来,竟这样过去了。
耨斤冷笑一声,并不声张,而是走出去命内监传旨,就说万岁病危,紧急召见只骨和南、北枢密使。她返身守在床前,侧身静听,听见来人的脚步声,便号啕大哭起来:“万岁,你怎么就撇我而去呀!把我也带走吧!”
只骨和北、南枢密使急步走进,见圣宗已闭上眼睛,忙都跪地叩头哀呼。耨斤不无责怪地说:“你们为什么不快些走,偏偏晚了―步?”
丧信儿传出,北府宰相萧浞卜、国舅萧匹敌、护卫耶律刘三等也先后赶到。
萧浞卜问:“万岁可有遗诏?”
耨斤止泪而答:“万岁口授与我,立只骨为帝,我为太后。”萧匹敌立刻反驳:“不对,你为太后,皇后为何?”
“这是万岁遗诏,违者便有死罪!”
“只你一人在场,安知不是伪造?”
耨斤早有准备:“萧匹敌抗拒先皇遗诏,与我拿下。”
喜孙、冯家早带精兵听候吩咐,立刻一拥上前。
“且慢萧浞卜为救萧匹敌,”不得不违心地说,“元妃娘娘之子为君,她自然当为太后,国舅一时莽撞,还望太后宽恕。”
耨斤不想逼出僵局:“宰相之言可算明白,放过萧国舅。”
萧匹敌明白大局已定,只好先保住性命,暂不言语了……
就这样,只骨在圣宗柩前即位,是为辽兴宗。
耨斤一回到中京,不待萧匹敌进宫,抢先去颐春宫看望齐天后。耨斤屈身先拜,然后才说:“皇姐,万岁临去还偏偏办了一件糊涂事。”
齐天后扶她坐下:“妹妹有话慢说。”
“皇姐,万岁遗诏偏偏叫我为太后,我当时就说皇姐在上,可万岁偏偏说皇儿继位我当为太后。你说,这该叫我如何是好。”
“妹妹不必忧心,既是万岁遗诏,就当照此办理。至于我嘛,你也不须多虑,我只在宫中安身养命足矣,绝不计较名分。”齐天后多么善良。
耨斤暗暗欢喜:“皇姐之言,我怎敢不听,今后我待皇姐一定如先皇在世,也一定要皇儿更加孝顺。”
“妹妹赤心我已尽知,我们手足相待就是。”
耨斤并不满足这已有的收获,她要趁热打铁:“皇姐,还有一事相商,皇儿才只一十六岁,初登大宝,愚妹担心他难以驾驭国家大事。”
“依妹妹之见呢?”
“有什么办法,只有我上朝帮他处理,以免出现差误。”
“妹妹是要临朝听政,”齐天后想,自己阻挠也无益,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妹妹那就辛苦些,帮皇儿一两年,待他稍长,就可撒手了。”
耨斤心说,你想限定我一两年,临朝之后就由不得你了。但表情仍是毕恭毕敬:“既然皇姐这样说,我就勉为其难吧。其实应该皇姐临朝,只是你年岁大了,我实不忍看你受此辛苦。”
“妹妹想得周到,我多谢了。”
耨斤心满意足地离开,出了颐春宫门,她吩咐冯家:“严密监视注意,不论谁来,都要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冯家躬身应答:“太后放心,绝不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