耨斤回到自己住的宫室,倒在床上回味着自己一个又一个胜利,也想起了国舅萧匹敌公然反对自己做太后;想起了北府宰相萧浞卜保护萧匹敌之举,显然他们是串通一气;又想起了方才齐天后限定临朝时间,内心里分明是不同意。耨斤好像看到这三个人正号召带领千万人杀向自己,不由腾地坐起,默默叨念说:“一定要拔除这几根眼中刺!”正在思索主意,冯家匆匆来到。
“有情况?”耨斤急问。
“国舅入宫。”
“说些什么?”
“国舅原是鼓动皇后阻止娘娘做太后,获悉她已应允并同意娘娘临朝,又恨又急,说什么这样一来他们性命难保,要皇后一定出面挽回,并说只要皇后闯到金殿上反对,他和萧浞卜联合大臣支持就会打破娘娘的如意算盘。皇后胆怯犹豫,国舅不肯罢手仍在逼她。”
耨斤听了不由后怕,若齐天后真按萧匹敌所说去做,自己必定在朝臣中孤立,绝不能让他们的计划实施。想到这,她把心一横吩咐冯家:“将萧匹敌绑来。”
“遵命。”冯家如飞而去。
耨斤又将喜孙唤来:“你立即带人将萧浞卜押人宫来。”
喜孙现在因为耨斤无情,早怀不满,不太痛快地反问:“北府宰相随便就抓,可有圣旨?”
“浑蛋!”耨斤立刻发怒,“我是临朝太后,我的话就是圣旨,萧浞卜谋反,难道你与他同党吗?”
喜孙哪敢再说,赶紧去执行命令。
少时,冯家将萧匹敌押到。萧匹敌一见耨斤就怒问:“我身犯何罪?”
“你谋反。”
“有何凭证?”
耨斤一指冯家:“他便是。”
冯家立即做证:“你与皇后计议谋反,要推翻皇上,我亲耳听见。”
“他是挟仇诬陷!”
“重刑之下,不怕你不招。”耨斤吩咐,“冯家,带下叫他尝尝滋味儿。”
“在下明白。”冯家把他推走了。
很快,喜孙也把萧浞卜押来。未及说话,内监报说齐天后来到。耨斤想了想:“且叫她在门房等候。”
萧浞卜得空忙问:“太后,为何这样对待老臣?”
“你与萧匹敌谋反,还想对你客气吗?”
“这是从何说起?老臣冤枉,断无此事。”
“萧匹敌业已认罪,你不认罪也是枉然。”
“老臣一向谨小慎微,怎敢谋逆?太后明鉴哪!”
“若不敲打敲打,你是不知厉害。”耨斤吩嘱喜孙,“扯下堂去,重打八十皮鞭!”
喜孙有些不忍:“太后,你看他须发皆白,只怕经受不住。”耨斤不悦地看着喜孙:“你是不是也想找打呀?”
这时,冯家带笑转回,手里拿着一纸供状交与耨斤:“太后,办妥了。”原来他是按耨斤指令,在事先写好的供状上,强行按下萧匹敌的手印。
耨斤满意地递还冯家:“拿过去,让老东西开开眼。”
冯家在萧浞卜面前举起:“请看吧。”
萧浞卜注目看,见供状上不仅写着他参与谋反,而且还牵连了齐天后,不禁顿足长叹:“国舅爷,你坑杀老夫了!”
耨斤冷笑着说:“放明白些,照此招认,免得皮肉受苦。”
“不,不!生死事小,名节事大,老臣不能做昧良心之事。”耨斤向冯家一使眼色:“如法炮制。”
冯家心领神会,立刻不由分说将萧浞卜硬拖下去。
内监又来通察:“太后,皇后一定要来见你,奴婢拦不住了。”
“放她进来,我摘掉你的头。”
内监再不敢作声,唯唯退下。
冯家兴冲冲转回,将一纸供状交上:“太后,又办妥了。”耨斤阅后甚为满意:“好,你立下大功,我不会亏待你。”
喜孙在一旁看着纳闷儿:“为何拉下去一打就招?”
“笨蛋,”冯家告诉他,“抓过手来硬按手印就是。”
“这,不是做假吗?”
“放屁!”耨斤骂他一句,“你敢和我过不去,哼!”
“在下不敢。”喜孙急忙表白。
“谅你也不敢,”耨斤又吩咐,“去把皇上给我请来。”
喜孙哪敢怠慢,快步走了。相距不远,很快小皇帝兴宗来到。进屋来先与耨斤见礼:“参见母后。”
“免礼,一旁坐下。”耨斤接着问,“皇儿,可知为娘叫你何事?”
“请母后训教。”
“皇儿,国舅萧匹敌和北府宰相萧浞卜串通齐天皇后谋反,要夺皇儿锦绣江山。”
兴宗虽然年岁不大,但亦自有见解:“这,不大可能吧,特别是齐天母后,对儿胜过亲生。”
耨斤对这话最反感,将供状丢过去:“你睁大眼睛自己看。”兴宗反复审阅几遍:“齐天母后并未有供。”
“我的皇上,为娘不是顾全她的脸面,未加审讯嘛!”
兴宗见母亲脸带怒色,胆怯地问:“母后意欲如何发落?”
“谋反乃大逆不道,按律应当凌迟、灭门、抄家。”
“啊!”兴宗不寒而栗,“是否太重?”
“你还菩萨心肠,可知道你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你。”
“母后慈训,儿当谨遵。”兴宗真怕看耨斤那瞪圆的眼睛。耨斤这才缓过些口气:“听为娘的,不会给你亏吃。来呀!”兴宗见她要下手,忙说:“母后,且慢。”
“怎么,你反悔了?”耨斤又冷若冰霜。
兴宗迟疑一下还是说:“齐天母后侍先帝四十年,本当为太后;今不果,反罪之,于心何忍?”说着,不禁泪下。
“皇儿,娘是为你着想,此人若在,恐为后患。”
“齐天母后一无子女,二亦老迈,无能为力。”兴宗在耨斤前跪倒,“恳求母后容她度过残生。”
耨斤怕过分引起儿子反感:“皇儿求情,免她一死,囚送上京。”说罢,她也不与齐天后见面,更不许兴宗去见,立即差人押送,载于小车,直送上京而去。
兴宗心如刀割,只有暗自流泪。
耨斤毫不手软,随即传旨将萧匹敌、萧浞卜处死,余辈皆遭大祸。
兴宗当个有名无实的皇帝,自然郁郁不乐。特别是耨斤对他毫无母子之情,他就越发思念齐天后。次年春天,兴宗实在闷不过,而且对齐天后思之太盛,便去求见耨斤说:“母后当国,一切无虞,儿在宫亦无甚事,眼下春色晴好,欲去上京一游,一路踏春,不知可否?”
耨斤正嫌他碍眼:“皇儿春游,乃是正事,先皇莫不如此,多派护卫,谨防差池。”
“谢母后恩准。”
耨斤当然并未掉以轻心,而是派冯家同行,以便就中监视。兴宗获准,犹如久困鸟儿要出笼,欢喜非常,与亲信护卫刘三述说心事:“朕此去实为看望齐天母后,鞠育之恩,旦夕难忘,早晚必当还她自由之身。”
冯家将这话听去,立刻飞报耨斤。直气得耨斤切齿:“孽子!反将亲娘疏远,我叫你永远死心。”她传令招来喜孙。
此时的耶律喜孙已升任殿前都点检,这是耨斤有意让喜孙离身边略远,而殿前都点检的兵权重要,又不能交与旁人。
喜孙躬身问:“太后有何吩咐?”
“你飞马赶往上京,一定抢在万岁车驾之前到达,诛杀齐天后,以除后患。”
喜孙听说要他去杀人,而且杀的是久负慈善之名的齐天后,心下便有反感:“太后,卑职本该奉旨前往,只是我一离开,万一有人加害太后如何是好?为此难以放心。”
耨斤似乎相信了他的话:“说得倒也有理,我另派别人,你回去吧。”
喜孙走出不久,又返回窗外偷听,冯家正进谗言:“太后可知,喜孙怨您薄情。”
“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耨斤沉吟一下,“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权且放过他,以后再敢跟我别扭,就打发他!”
“太后高见。”
喜孙怕被发现,不敢多听,心情沉重地离开。他想,今后更得时时小心、处处谨慎了,不然这脑袋就说不定什么时候搬家。
室内,冯家正在主动讨好:“太后,上京乏行如无更好人选,我愿效劳,管保把事办妥。”
耨斤喜上眉梢:“甚合我意,除去我这块心病,自当重赏高升。”
冯家携密旨片刻不停飞马离开中京,马不停蹄到达临潢府,向上京留守展示密旨后,便来到齐天后的囚室。
齐天后一见中京来人,喜出望外:“冯将军,你一定是来接我的。我料定皇儿不会抛弃我。”
冯家绷着脸宣读圣旨:“……着即赐死,绝不待时!”
齐天后大吃一惊:“这不可能!我待元妃不薄,她不该如此心狠。我要面见皇上,他不会袖手旁观!”
冯家阴沉着脸抽出刀来:“你想要我费事吗?”
齐天后见此情景,已知难免一死,不免无限感叹:“想我一生与人为善,那元妃从一宫人,得侍先皇,又由妃及后,哪一步不是我提携?想不到耨斤竟是只中山狼,如今悔之晚矣!”
冯家已不耐烦:“你少说废话,鬼门关已为你打开了,快走!”齐天后又长叹一声,举杯吞下了七蛇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