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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公元八八七年,唐僖宗光启三年(8)

次日,秦宗衡即令副将孙儒率刘建锋、马殷、张佶等将攻城,不想,孙儒等人无功而回。秦宗衡大怒,骂孙儒道:“都是一帮饭桶!几万人都拿不下一个扬州。”

孙儒本就脸长,此时脸更长了,直气得颏下的短须微微发颤。

孙儒名儒,其实一点也不儒雅,其部属皆知道,孙儒的凶狠残暴尤过于秦宗权。马殷担心孙儒会发作,正要劝解,突有秦宗权使者前来,说是令秦宗衡火速回军,以全力对付朱温。秦宗衡一听,当即下达军令:各将立即回营,准备明日撤军北返。

孙儒回到帐中,对刘建锋、马殷等人说道:“看这态势,咱家这个皇帝肯定又败给朱温了,秦贤、张郅、卢瑭数十万人尚且都败了,我军区区数万人去了,还不是白白送死,我看不如等等再说。”

诸将都说:“一切唯将军马首是瞻。”

于是,孙儒装病不出,秦宗衡连催数次,都被他找借口推托了。秦宗衡知道,军中大部分将领都是孙儒的部下,无奈之下,他只得以探病为名,屈身前往孙儒军帐,劝他立即返军。然而,无论他怎么劝说,孙儒就是装病不应。秦宗衡急了,说道:“若孙公病重难行,可让军士抬着你走!”

孙儒突然挺身而起,高喝道:“老子没病,就是不想去送死!”

秦宗衡大怒,手指着孙儒叫道:“你,你,难道想造反不成?”

孙儒连声冷笑:“嘿嘿,老子还真不伺候你们姓秦的了!”说着,从床上一跃而下,一拳打在秦宗衡脸上,又顺手从秦宗衡腰间拔出佩剑,挺剑刺向了秦宗衡胸口。秦宗衡还未醒过神来,就倒在血泊之中了……

秦宗衡亲兵一见,皆匍匐在地,连声求饶。

孙儒当即召集众军将,高呼道:“各位兄弟,秦宗权大势已去,我等何苦要为他陪葬?江淮之间,地富物丰,我等何不自求富贵呢?”

众将齐声高呼:“一切唯孙将军之命是从!”

孙儒大喜,即令各将率兵分别攻掠相邻州郡,大肆招兵买马。不久,人马就增至十几万,一时之间,声势大振。不过,军马多了,军粮就显得不足了,秦彦、毕师铎献计道:“高邮粮多兵少,将军何不先取高邮呢?”

孙儒大喜,亲率大军袭取高邮。张神剑见孙儒势大,只得率麾下二百多人突围而出,逃往扬州去了。孙儒入城之后,大肆抢掠屠杀,一日之内,高邮就变成了一座空城。

不久,另有高邮残兵七百多人,相继逃到了扬州。袁袭对杨行密道:“张神剑本为扬州旧将,所部已近千人,恐难以节制,不如杀之。”

杨行密有些犹豫:“听说张神剑剑术超绝,杀之实在可惜,再说,也难以下手啊!”

“张神剑声名远播,留之必为后患,主公切莫有妇人之仁!”说这话时,袁袭双眸凶光大炽,连杨行密看了都有些不寒而栗。

袁袭又道:“主公可先把高邮之兵分给心腹将领节制,对张神剑可用鸿门宴之计。”

杨行密终于下了决心,次日,即大摆宴席为张神剑接风压惊。张神剑毫无防备,喝得酩酊大醉。杨行密见状,便找借口离开了。杨行密一走,埋伏的刀斧手就一拥而上,直奔张神剑,但他们万没想到张神剑醉中还很警醒,竟在刀斧丛中,窜奔躲避,并徒手夺过一柄砍刀,以刀为剑,接连刺倒了数十人。袁袭见状,忙令放箭。张神剑初时还能舞刀抵挡,无奈,酒劲上涌,头晕目眩,动作渐渐就有些迟钝了,身上连中数十箭,终于倒在了箭丛中。一代剑术名家,就此毙命!

袁袭担心高邮兵知道消息后会为张神剑报仇,又请杨行密下令连夜将高邮兵全部活埋。就这样,一夜之间,近千名高邮兵懵懵懂懂地全都成了冤魂苦鬼。

袁袭随后又担心孙儒会乘胜攻取海陵,便命海陵镇遏使高霸率其兵民全都迁入扬州,令道:“有违命者,灭其全族!”于是,海陵数万百姓舍弃资产、焚烧家舍、携老带幼地都迁进了扬州。不久,高霸与其弟高暀、部将余绕山、前常州刺史丁从实等也进入了扬州,杨行密亲自出郭相迎,并与高霸、高暀结为金兰兄弟,高霸带来的海陵兵马则安置在了法云寺。

杨行密欲遣高霸屯兵于天长以拒孙儒,但袁袭眼中凶光再现,说道:“高霸本为高骈旧将,而且为人反复无常,首鼠两端,我胜则来,不胜则叛。若是令其屯兵天长,则无异于断绝我等归路,不如杀之。”杨行密大悟,竟暗遣兵士将高霸兄弟及丁从实、余绕山等将全都包围起来,然后将他们一一斩杀。随后,他又派遣千余骑兵以黑布蒙面,趁法云寺的数千高霸军士尚在醉梦之中,将他们全都杀掉了。

此时,天地间大雪弥漫,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唯有法云寺内外,是一片血红!

吕用之、张守一自从投靠杨行密后,起初还算规矩,日子一长,旧病就又复发了,竟然以为诸将炼合仙丹之名,大肆收买人心,而且不时地干预军府之政,杨行密听说后,不禁起了杀心。

一日,杨行密大举阅兵。众兵士站在雪地上,个个冻得全身直抖。杨行密高声道:“众将士,今日天气寒冷,不过,吕先生早就准备了五万铤白银给各位买酒取暖,田兄弟,你现在就带五十名军士随吕先生取银子去。”

田颙朗声答道:“是!”

然而,吕用之却面有难色,杨行密笑道:“吕先生可不要食言啊!”

吕用之这才哭丧着脸道:“银子已被乱军挖走了。”

杨行密当即脸色一寒,戟手指着吕用之骂道:“你这妖贼,竟敢如此戏弄杨某。”随即下令,“将吕、张二贼拿下。”

吕用之闻听,“扑通”一声跪倒,连声求饶道:“杨公饶命,请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筹足银两。”张守一则抖作一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行密道:“为银两之事杀你,你肯定不服,张审威何在?”

一名军将越众而出:“末将在!”

杨行密道:“你且说说他干的好事!”

张审威道:“吕公曾与我等合谋,将于中秋之夜邀请高令公到他府上建黄箓斋,好趁机将高令公缢杀,对外就说他升天了,然后再让莫邪都推举他为节度使。”

吕用之哭叫道:“张审威信口雌黄,大帅,末将如有异心,天神共诛!”

杨行密道:“还敢狡辩,来人!”

几个军士架着一尊缠满铁锁、刺满钢钉的铜人来到军前,只见铜人胸前写着两个大字:高骈!

杨行密对众人道:“这是从吕用之中堂挖出来的妖物,你们看,此贼之恶毒,实在令人发指!”

吕用之、张守一此时已是浑身筛糠,抖个不停了。

全军齐呼:“剐了他!剐了他!”

杨行密随即下令:“吕用之、张守一腰斩!张审威斩首!”

张审威此时正琢磨,立此大功不知会有什么奖赏呢,但他万没想到杨行密竟要杀他,初时还以为听错了,直到刀斧手来架他,他才大叫道:“冤枉!”

杨行密道:“谅你不服,你有三大可杀之罪,你知道吗?”

张审威嗫嚅道:“不知。”

杨行密高声道:“与贼共谋,欲杀主帅,死罪之一;主公败逃,卖身投敌,死罪之二;落井下石,卖主求荣,死罪之三。你还有何话说?”

张审威低首不语。

当日在扬州闹市,腰斩吕用之、张守一,并诛杀其族党,扬州军民奔走相告。此事之后,扬州城内就很少有人再谈及张神剑、高霸、海陵军之事了,到处传扬的都是杨行密斩杀吕用之的义举。

袁袭担心孙儒势大,扬州难守,又闻听朱温新近大败秦宗权数十万大军,军势正盛,便建议杨行密把淮南节度使让给朱温,遣使向其求援,并上表朝廷。杨行密一一答允,分遣使者前往大梁、凤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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