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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公元八八九年,唐昭宗龙纪元年(2)

正在这时,青州有表章到来,奏称青州平卢军节度使王敬武病逝,三军推其子王师范袭位,王师范只有十四岁,棣州刺史张蟾不服,已经举兵反叛了。

昭宗看罢表章,也觉得王师范太过年少,恐怕难以服众,便诏命吏部侍郎崔安潜接替王师范为青州平卢军节度使。

崔安潜当即前往青州赴任,不想,刚到齐州驿馆,就遇到了王师范的使者。使者对他虽然优礼有加,但明白地告诉他,青州军民已拥戴王师范为青州留后,请他赶快回京。崔安潜见王师范小小年纪,竟敢不遵朝命,不禁大为生气,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回京。然而,他刚刚离开齐州,张蟾的使者就快马追到了,说是奉张蟾之命,特地来迎接他到青州赴任。崔安潜大喜,当即随其到了棣州。

崔安潜一到棣州,张蟾就发出檄文,宣称王师范抗旨不遵,已经造反,为了维护朝纲,他决定发兵征讨王师范。

消息传至青州,王师范只得令大将卢弘率兵攻讨张蟾。但是,他万没想到,卢弘一出青州即倒向了张蟾,并扬言要回师攻取青州。王师范闻报大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年仅十六岁的亲兵刘浔给他献了一计,王师范依计而行,急遣使者携带大量金银去迎接卢弘,并带话给卢弘道:“我因先人之故,被军府推为留后,但年纪幼小,实难承当如此大任。事到如今,我不愿把节度使符印交给叛将张蟾,情愿把它奉送给将军。如将军能顾念我父提携之恩,活我一命,让我王家留一脉香火,我定会牢记将军的恩义,世代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卢弘大喜,料想王师范年幼无知,身边又无能人教他,只有几个少年,谅他也没有什么能力,又担心张蟾抢了先,当即便率军回到了青州。

王师范亲自出城迎接卢弘,并设宴相请。卢弘志得意满,毫无防备,被刘浔突然斩杀于宴座之上,其他少年亲兵一拥而上,将卢弘随从全部斩杀。王师范随即出榜,大行封赏,安民约军,卢弘之军也全部归服。

张蟾闻听卢弘被杀,不禁大怒,率领棣州之军向青州杀去,不想,半道上却中了刘浔预设的埋伏,被刘浔当阵生擒。

王师范将张蟾斩首后,又张榜训示棣州。刘浔随即率军杀向棣州,棣州军士见张蟾已死,只好开城归降。崔安潜见势不妙,只得逃回长安。

崔安潜回到长安后,即向昭宗讲述了青州军变的前后过程。昭宗听罢,不禁大为惊奇。他见王师范年龄虽然不大,却颇有胆略,只好下诏,正式封拜他为青州节度使。

青州之事刚罢,西川之事又愈演愈烈。

韦昭度自从被昭宗封拜为西川招抚制置使后,一直没能入川赴任,又赶上僖宗驾崩、新皇继位,朝中事多,转眼已经过去两年,王建只好再次上表催朝廷速遣大臣入川,昭宗无奈,只好命韦昭度即刻入蜀。韦昭度动身入蜀前,入宫与昭宗拜别,并奏请以新科进士韩偓为书记。昭宗道:“前日院试,韩偓所作试文五篇,皆称朕心,朕已决意拜其为左拾遗,留在朝中。”随即,昭宗将韩偓试文《万邦咸宁赋》、《禹拜昌言诗》、《武臣授东川节度使制》、《答佛巩国王进贡书》、《批三功臣让图形表》拿给韦昭度共赏。韦昭度看后赞道:“果然是见解独到、文辞优美。”

昭宗又将其他进士的院试试文拿给韦昭度,说道:“韩偓,朕是不会割爱的,其他进士,卿可挑选一位。依朕看,吴融之才倒不在韩偓之下。”

韦昭度连忙将吴融的试文找出,果然也是理清文藻,甚为称意。出宫后,韦昭度便召请吴融过府,当面聘其为书记,让他与自己一同前往蜀中。

韦昭度与吴融抵达王建军中后,王建对二人极为恭谨。

王建闻听绵竹土豪何义阳、安仁贵、师懃等拥兵自保,多者上万人,少者也有上千人,便遣王宗瑶前往绵竹,以朝廷之命,劝其归顺。何义阳等土豪见有朝命,不敢违抗,皆率众归降了王建,并提供了大量军需粮草,王建军登时就增加了几万人马,军势更盛。王建乘机令王宗弼、王宗侃发兵攻袭西川军。王宗弼大败宋行能,王宗侃击败山行章。宋行能率败军逃回了成都,山行章则退回了眉州。

何义阳等人的归顺,令王建大受启发,他对周庠叹道:“看来朝廷之命还真管用,竟远胜于我的数万大军!”

周庠清瘦的脸上神采奕奕,起身言道:“岂止于此!所谓‘王者无敌于天下’,明公不妨请韦相公颁发檄文,说不定还会有更多州郡降服。”

王建当即拜访韦昭度,并恳请他以朝廷名义发布檄文。韦昭度也有此意,当场命吴融起草檄文。吴融挥笔如飞,很快就将檄文起草好了,韦昭度很是满意。

檄文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西川,檄文中宣布了陈敬暄、田令孜各三十条大罪,并以朝廷之命促令各地征讨。

此前,西川各郡军民虽然对陈敬暄、田令孜不满,但陈敬暄毕竟是朝廷封拜的一方诸侯,王建虽然军纪严明,但总归是外兵入侵,因而,纷纷听命于陈敬暄,同仇敌忾地驱逐王建。此时一见檄文,这才知道韦昭度、王建是奉了朝廷之命前来征讨陈敬暄的,若与他们为敌,实际上就是与朝廷为敌。因而,檄文所到之处,各州、郡纷纷归降:简州都将杜有迁擒获刺史员虔嵩归降;资简都制置应援使谢从本杀雅州刺史张承简,举城归降;蜀州都将李行周驱逐徐公秫,举城归降;山行章退守眉州不久,也前来请降;嘉州刺史朱实、戎州刺史谢承恩等也相继归降。

韦昭度抵达川中还不到一个月,西川属镇就大多归了王建了,陈敬暄大为惊恐,连忙分兵布寨于犀浦、郫、导等县,令城中百姓每户出一丁,白天挖壕、采竹木、运砖石;夜晚则令其登城,击柝巡警。

韦昭度、王建见成都已成孤城,便想一举而得之,立令各军进围成都,韦昭度扎营于唐桥,王建则扎营于东阊门外。随即,各军大举攻城,不曾想,几个月过去了,先后上百次攻袭,成都城却仍然坚如磐石,毫无进取。王建无奈,只得令各军安营于成都四周,围困成都。

三十六英雄

秦宗衡死后,秦彦、毕师铎、郑汉章三人顿失依靠,没过几日,孙儒又将三人原属人马分调给了他自己的心腹,如此一来,秦、毕、郑三人就更加孤立了。秦彦裨将唐宏为人极为狡猾,他心想,孙儒迟早会对秦彦三人下手的,到那时,他肯定会受到牵连,为求自保,竟主动向孙儒告发,诬称秦彦等人密谋要投靠汴军。孙儒早就想除掉三人了,既有唐宏的密报,自然正中下怀,便以此为罪名,将秦彦、毕师铎、郑汉章三人及其家属、亲将全都给杀了,唐宏则被擢升为马军使。

郑汉章夫人临死前对郑汉章道:“扬州因毕、秦二人而生灵涂炭,有此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可叹夫君大人原本是仗义相助,最后却也落得如此下场!”

郑汉章道:“事到如今,郑某无话可说,只是连累了夫人,心中实在难安!”

郑夫人道:“夫妻本为一体,夫君赴死,为妻岂能独活?好在我早就把子女托付给外镇亲戚了,能为你郑家留后,为妻心中也算无憾了!”

孙儒杀掉三人后,随即发军东进,浩浩荡荡地杀奔扬州。

消息传到扬州,杨行密忙召袁袭商议。袁袭捋着短须,从容言道:“张廷范逃回大梁,李璠、郭言又为徐州时溥挡道,指望汴军一事,看来已成泡影。如此,扬州有三不可守:近来,赵晖在上元为张雄所败,外援是指望不上了,此为无援可待,一不可守;现今孙儒势头正劲,所攻必克,而我军许多将士都是高骈属下,人心未服,他们定会依据形势强弱来选择出路,此为无势可用,二不可守;扬州城连遭战乱,饥民满城,粮草奇缺,对我军来讲,扬州已无异于空城,此为无坚可凭,三不可守。”

杨行密道:“如此说来,我军只能弃城而走了。”

“不错!”

杨行密低头沉吟,良久方道:“既然如此,我军只好暂往海陵养精蓄锐了。”

“不然!”袁袭连连摇首,“攻夺海陵应该不难,但要固守海陵,恐怕很难。依在下之计,不如回庐州去!一来,庐州是我军旧治,根基坚实;二来,庐州城防完备,易于壮大。”

杨行密遂依袁袭之计,收军退归庐州。如此一来,孙儒便兵不血刃地占据了扬州,不禁大为得意,竟自称淮南节度使。

孙儒占据扬州后,声势大增,随即厉兵秣马,准备伺机攻取庐州。杨行密大恐,意欲轻兵袭取洪州,袁袭又认为不可,说道:“洪州刺史钟传占据江西已久,兵强食足,不易轻图。”

杨行密急道:“如今孙儒势大,若其倾军来犯,庐州势将不保,难道我等坐以待毙吗?”

袁袭微微一笑,说道:“主公莫急,秦彦离宣州赴扬州时,将宣州委托给了池州刺史赵锽。袁某听说,赵锽此人为人残暴,众心不附。眼下,秦彦已死,赵锽失去依赖,而守宣州又不是赵锽的本志,他是不会死守宣州的,宣州应该可取。主公不如遣使者以卑辞厚礼,劝说和州之孙端、上元之张雄出兵侵袭宣州,主公则自铜官渡江与其会合,三军合势,定可殄灭赵锽。”

杨行密此时别无良策,只好依袁袭之言,遣使前往和州、上元,不久,使者回报,言称孙端、张雄皆表示愿意出兵。于是,杨行密令蔡俦留守庐州,他则亲率诸军出兵攻袭宣州。

不久,探马来报,孙端、张雄先后为赵锽所败,赵锽已令宣州将苏瑭、漆朗率兵二万屯于曷山,阻击杨行密。杨行密闻报大惊,他万没想到,赵锽的宣军竟如此强盛,当下就想引军退回庐州。袁袭道:“万万不可,眼下情势已是有进无退,主公只好引兵急趋曷山。”

杨行密无奈,只好率军疾进,很快就抵近了曷山,并在距曷山十里处扎下了营寨。宣将苏瑭闻讯,当即率军来攻。袁袭接到探报,即令田颙出战,并吩咐他只准败不准胜。田颙领命出战,正遇宣军先锋将周本,两人一见面就交上了手,周本看上去年纪不大,但枪法过人,力大枪快,田颙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拼尽了全力方才脱身,诈败竟成了真败。田颙慌慌张张地率军逃回大寨。

周本率宣军自后急追,一直追到庐军寨前。朱延寿、安仁义等将纷纷要求率军迎战,但袁袭对杨行密道:“可坚壁自守,擅自出战者,斩!”

杨行密依计而行,周本、漆朗、苏瑭接连率宣军来攻,杨行密只是坚守,任其谩骂侮辱,就是不出战。十余日过后,宣军认为杨行密怯战,就有些懈怠了。袁袭道:“此时可出兵决战了!”

杨行密当即令各将率军直扑曷山。苏瑭、漆朗等正在饮酒作乐,被庐州军杀了个措手不及,宣州军大败。苏瑭、漆朗在周本的护卫下,死命杀出重围,仓皇逃回了宣州,杨行密率军趁机包围了宣州。

三将逃归宣州后,越想越觉窝囊,皆要求戴罪立功,出城破敌。赵锽很是欣慰,答应了他们。三将率军而出,正遇杨行密。苏瑭阵前大骂杨行密道:“杨行密,你这个无耻小人,我今天不取你狗命,誓不回城!”

杨行密笑道:“败军之将,还敢狂妄,真是大言不惭!”

苏瑭大怒,拍马直奔杨行密。只听庐军军阵中一声高叫:“安仁义来也!”杨行密身后一将,拍马而出,一出阵就张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飞箭直奔苏瑭。苏瑭见得多了,不慌不忙地举起大刀格挡飞箭,不想,刚格开第一箭,安仁义的第二箭就又飞到了面门,苏瑭想躲,却哪还来得及,只听一声惨叫,苏瑭就自马上栽了下来,面门上赫然插着一支箭,而且,箭头已从脑后穿出!庐州军哄然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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