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边立着一块大碑:
“这里埋着
为抗战而战死的。
同志们,敬礼!”
为何埋在这里?
是为着使我们能看着
无数后来者从坟前走过。
开荒的同志
一锄头掘出一颗头颅骨。
“换一块地吧,
这怕是战士骨呀!”
“行,就让骨头成为肥料,
养育我们底土地!
战士底一切
都是为着抗战的!”
节选自《边城草》(原载一九四三年七月一日桂林《文学杂志》创刊号)
依然找不到诗人一张清晰的照片,47岁的生命就这样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然而,战斗者的誓言依然回响,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提醒着胜利者,抗战胜利靠的是“战士底一切”。
1940年,经组织疏散,到成都考入金陵大学中文系的方然,一定忘不掉1938年赴延安陕北公学学习的那一段的日子。作为“七月诗派”的重要作家,方然这首短诗《骨》,以多少年之后为起始,有点时空倒置的意思,以虚拟的对话,勾勒出“死的伟大”,这“死”是为民族大义,甚至死后也可以化作“肥料”。因为,在作者的心中,“战士底一切/都是为着抗战的!”这掏心掏肺的一句,让人们记住了诗人的名字。
1942年诗人与杜谷、芦甸等人成立平原诗社,出版《平原》诗刊。
1947年诗人与阿垅、倪子明共同创办文艺刊物《呼吸》。
1950年,方然加入中国共产党,调任浙江省文联编审部部长,后调入中共浙江省委统战部。
1955年,方然被列为“胡风反革命集团骨干”而遭逮捕。
方然1919年出生,安徽怀宁人。在文坛出名时才20多岁,被捕时35岁,1966年,方然被迫害自沉于水渠,年仅47岁。“文革”结束后,方然获得平反,杭州市委统战部为他举行了追悼会。
方然不仅是诗人,还是一位翻译家和文学批评家。译有拜伦《哈罗尔德的旅行》、雪莱《沈茜》和《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等。他认为批评不是“提虚劲,打空拳”,而是从“苟安、萎靡中,抬起头来,看一看人生的高大目的与艺术的高大目的”(《新文学史料》)。
在写给母亲诗作《安慰》中,他说:“我怎样安慰你呢?你哭瞎了眼睛的母亲呵!我的肩上放着你颤抖的手,我听着你手杖触地的声音。”
在写给妻子诗作《哀歌》,他说:“一个吹箫人,/叫我听他在月夜里/低低吹着箫,/他说:/听呀,/落水的水鬼们,/在那池边柳树下,/呜呜地哭了,/为着找到的替身,/又是自己的亲人!/…”
在写给战友诗作《报信者》中,他说:“如果敌人的枪弹/穿透我底胸膛,/我一定还是紧紧地/搂住你的颈项,/用尽最后一口气,/你要掉头飞快地把我背回来。”
三段挠心的文字,让后来者叹息。而诗人以遗骨肥田的形象,久久挥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