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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臧克家:春鸟

当我带着梦里的心跳,

睁大发狂的眼睛,

把黎明叫到了我的窗纸上——

你真理一样的歌声。

我吐一口长气,

拊一下心胸,

从床上的恶梦

走进了地上的恶梦。

歌声,

像煞黑天上的星星,

越听越灿烂,

像若干只女神的手

一齐按着生命的键。

美妙的音流,

从绿树的云间,

从蓝天的海上,

汇成了活泼自由的一潭。

是应该放开嗓子

歌唱自己的季节,

歌声的警钟,

把宇宙

从冬眠的床上叫醒,

寒冷被踏死了,

到处是东风的脚踪。

你的口

歌向青山,

青山添了媚眼;

你的口

歌向流水,

流水野孩子一般;

你的口

歌向草木,

草木开出了青春的花朵;

你的口

歌向大地,

大地的身子应声酥软;

蛰虫听到你的歌声,

揭开土被

到太阳底下去爬行;

人类听到你的歌声

活力冲涌得仿佛新生;

而我,有着同样早醒的一颗诗心,

也是同样的不惯寒冷,

我也有一串生命的歌,

我想唱,像你一样,

但是,我的喉头上锁着链子,

我的嗓子在痛苦地发痒。

一九四二年五月二十二日晨万鸟声中

唯有想象力奇异的诗人才能“把黎明叫到了我的窗纸上”。

1942年5月的早晨,臧克家在万鸟声中,由枝头跳跃的鸟儿联想到万物生长的春天,“你的口歌向青山,青山添了媚眼;/你的口歌向流水,流水野孩子一般;/你的口歌向草木,草木开出了青春的花朵;/你的口歌向大地,大地的身子应声酥软”。战火纷飞的年代,作者于灰暗的现实中,寻找到一抹春天的亮色,实在是难能可贵的。作者是以春鸟作比喻,抒发的是“真理一样的歌声”。

当年,作者在河南叶县寺庄创办《文艺丛刊》,宣传抗日,刊物竟然遭到国民党反动派的查封。诗的结尾“我的喉头上锁着链子,我的嗓子在痛苦地发痒”两句,就是作者当时真实心境的写照。然而,这一切挡不住诗人追求和平与自由的脚步,“歌声,像煞黑天上的星星,越听越灿烂,/像若干只女神的手,一齐按着生命的键”。通感和拟人手法的运用,使作者的歌唱,婉转之中嵌入前进的力量,悠扬之处可见生动的节拍。

1905年生于山东省诸城的臧克家,是中国现当代著名的诗人。1927年初考入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武汉分校,参与北伐。1933年,臧克家第一部诗集《烙印》出版,因真挚朴实地表现了中国农村的破落,农民的苦难、坚忍与民族的忧患,使这部诗集获得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1938年,加入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他曾三赴台儿庄前线采访;率第五战区战时文化工作团深入河南、湖北、安徽农村及大别山区,开展抗日文艺宣传和创作活动;组织“文艺人从军部队”,赴随枣前线从事抗日救亡的文化宣传工作。这期间,创作和出版了长篇报告文学《津浦北线血战记》和《从军行》、《淮上吟》、《随枣行》等诗集及散文集,歌颂抗日军民的事迹。

1930年,臧克家投考青岛大学,闻一多因喜欢臧克家的才华而收他为学生。闻一多曾说:“克家的诗,没有一首不具有一种极其顶真的生活的意义。”臧克家的《三代》、《有的人》皆是这样富有哲理的佳作。

解放后,臧克家任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中国诗歌学会会长、《诗刊》主编等职。文革中,臧克家遭受迫害,停止创作,被下放到湖北咸宁“五七干校”。文革后复出。1990年8月,主编《毛泽东诗词鉴赏》,获全国图书“金钥匙”奖和第五届中国图书奖一等奖。2002年10月,被世界诗人大会和世界艺术文化学院授予荣誉人文学博士。同年12月,获第七届国际诗人笔会颁发的“中国当代诗魂”金奖。2004年2月,于北京辞世,享年98岁。著有《臧克家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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