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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那个把异地恋当成全部的贾小姐

是不是你也有这样的经历,就那么偶尔,一瞬间,会有一些人冷不丁地钻进记忆来。然后觉得曾经因为遇到过这样的人,其实人生还挺美好的。

时间将我们包裹得越来越严实,每天忙着填饱肚子后奔赴公司,我们轻而易举地被时间带走,身边的朋友轻而易举地被我们冷藏。

1.

贾小姐属于从幼儿园开始的差等生,差到人生履历上没有一句值得加粗的。老师同学眼里的她都是一个小白少女。

而我是半路夭折了的优秀少年,十六岁前还有人夸夸,十六岁后被班主任揍,被学习委员鄙视,英语科代表都不主动要我的作业,数学老师三年都不知道我叫什么。

我们都属于废柴流,但是后面都没什么逆袭。

想起贾小姐来自我们几个小伙伴在QQ群里的一次聊天,聊天内容是梦遗。

小冬说,他梦里的对象经常是他的同事,我们骂他不要脸,第二天怎么见同事,他还说基本上每个同事都轮了一遍,我们威胁他,下次聚会把这个石破天惊的事情当众宣布给他青梅竹马的媳妇。

栗子说,他的对象一直没改变过,就是高中一个女同学,到现在每每需要早上起来换内裤时,梦里肯定是那个女孩子,但是现在都想不起来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只记得穿着校服,扎马尾,一脸纯真的表情。

秦子说,他梦中的对象,从来不知道是谁,从来看不清脸,但是有着性感火辣的身材。

轮到我了,我停顿了半天。

群里吵起来了,说我不够意思,听完他们的,也得让他们知道我的,得让我的灵魂和他们一样透明,不然都跑来找我,用我们研发的独门卑鄙无耻下流手段逼我就范。

2.

贾小姐这时候突然出现在我脑海中,像从北京二环路上飘起来的风筝,把我的记忆牵在空中,飘荡着。

那时候我们都是R大的学生,算是属于各自同龄人中的失败者,我们这群人生暂时的失败者,从全国各地都集中到了R大。我选专业的时候,不是喜欢什么优先选什么,是先排出讨厌的,于是文学院是首选,没数学。文学院有三个专业,新闻、汉语言、文秘。于是选一个名字最长的,显得有特点、有个性,以备以后装个X什么的,于是选定了汉语言文学专业,那时候还觉得前面有个文学院的字样,稍微和别人显得有点不同,真是打心窝子里土鳖到家了。

想起贾小姐,就是因为在大学时期,我一旦早上需要换内裤,梦里肯定是她,我在有女朋友后,还是如此。

R大是北京一所著名的民办大学,辉煌时期全校有五个校区,共计十二万人,我们那一届正赶上R大最最鼎盛的一年,那年军训,搞得跟千军万马一般壮丽。R大里面的同学有两类,一类是没考上好学校,差学校不想去的,另一类是像我这种混社会混到一半又想回去上学的。

贾小姐属于从幼儿园开始的差等生,差到人生履历上没有一句值得加粗的。她来R大就是没考取好学校,读完R大回家结婚,给人生娃。

而我是半路夭折了的优秀少年,十六岁前还有人夸夸,十六岁后被班主任揍,被学习委员鄙视,英语科代表都不主动要我的作业,数学老师三年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十六岁前的奖状糊墙都用不完,十六岁后,遭人唾弃,智力被人怀疑,连班里倒数的大胖都给我贴上了没出息的标签。

于是这样的在学习人生上失败的两个人大学里面是前后座。

3.

大约开学一个月,还没交到一个哥们,也没有泡到一个妞,我每天孤零零的,上课、去食堂、回宿舍,再去食堂再上课,然后有天在食堂竟然远远看到了一人貌似薛小姐,不敢确定,是不是薛小姐,从我们家小县城到北京再到R大,需要十七个小时的火车,再加上六个小时的汽车,开玩笑呢,茫茫人海,要真是薛小姐,我立马娶了她,这也太有缘分了,为什么我如此激动,因为高一我和薛小姐一个班,高二分文理科,全年级打乱,神迹一般的,原来(11)班的我,在新组建的(12)班中,竟然又一次见到了薛小姐,且原来(11)班到(12)班的就我们俩。要是这位貌似薛小姐的人,真是薛小姐,那也太有缘分了,回家就提亲去。

薛小姐在我们小县城,不出名,但是她哥,外号猪娃子,响当当的人物,拿砍刀,劈了好几个,进局子了,后来出来开了养猪场,得名猪娃子,于是薛小姐的头衔一直是猪娃子的妹妹。这个头衔确保她在我们小县城吃饭完全可以打白条,打个车可以不给钱。但是她很不会利用,一次没用过。

我还是鼓足勇气,上前用我们家乡话问了她,说家乡话的好处就是,若她听不懂,直接闪人,不丢脸。

奇迹发生了,她真是薛小姐,我那个喜悦啊,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然后看马上要迟到,我留了电话给她,她在外语学院英语专业。

当晚,我们就在学校食堂聊了好几小时,最后的结果是,我劝她换专业到我们系,哎,我们这个系什么都不用干,光看小说就好。

后来薛小姐不仅仅换专业到了我们系,到了我们班,还带着一个小美人贾小姐。

我第一次看到贾小姐,就觉得自己有不行了的感觉,看过《奋斗》的人都知道,这是华子的台词,哎,这一年《奋斗》红遍中国啊。

薛小姐天天给我说贾小姐如何如何好,薛小姐把贾小姐带到我们班后,她的剧本就被编剧换了,薛小姐没过多久就有了一个物流专业的男朋友,这个学物流的小伙天天带着薛小姐物流来物流去,基本上不怎么上课,第二年她和男友退学去男友老家,结婚,生孩子,薛小姐的孩子一岁,薛小姐就开了个影楼,拍婚纱照营生。

4.

贾小姐却天天待在教室里上课,坐在我前排,一动不动。

贾小姐皮肤不太白,小眼睛,平胸,但是这几个缺点在她这边,变成了优点,特有气质,那时候还没流行文艺气质,流行的是早熟的跋扈的那种性感,班里一大半女生都走的性感路线。这两年我才知道,贾小姐那种才是现在流行的文艺女青年啊,轻薄单身的打扮。

贾小姐每天带点吃的分给我们吃,我过生日还给我买了本《芒果街上的小屋》,天天戴着耳机听歌。话少,天天静静的,但是不内向,聊起天来吧话也不少,明显感觉出贾小姐确实不喜欢学习,但是她教养不错。

在R大,同学都一个瞧不起一个,觉得都是高考失败的废物,但是各自都觉得自己不差。

贾小姐眼中的我,那时候估计就是另一个失败者,直到有一天,学校最高大上的一个文学社开全社大会时,贾小姐估计对我的看法稍微改观了一点点。她没想到自己加入的这个社团,总编是我。

R大的教室是固定的,和高中一样。回到教室,贾小姐不怀好意的热情,让我有了非分之想,我想了很久,问问贾小姐有没有男朋友,若是没有,我打算肩负起这个光荣的角色。

一问,贾小姐说有,男友在山西上大学,唉!是重点,是学政治的,毕业后回家当老师。和这么优秀的男友相较,自己还是略微逊色一点。

盘算着,这异地恋分手也快。我等待。

不知道在什么时间就对贾小姐有了感觉,爱情,就是不知道如何发生的。

5.

这个漫长的等待,实在熬人,中间我排除了很多半路差点有女友的岔子,终于在大二下半年,贾小姐给我说,这异地恋啊,实在太煎熬了,心里一点不安全。

我说,算了吧,拉倒得了,我这样的青年天天在你身边呢,备胎天天在你眼前晃荡,你只要给你的男友发条短信,下一秒,我们就可以建立关系,想干吗干吗,干情侣之间能干的所有坏事。

贾小姐说,她再想想,这一想,又是半年。

其间,贾小姐的男友来过学校N次,也出现在我们的课堂上,陪贾小姐上过几堂课,薛小姐私底下念叨过,说贾小姐男友和贾小姐不是很搭。

这种王八对绿豆的事情,能是搭不搭说得清楚的嘛,唉,都怪我时运不济,没赶上好人啊。

我给薛小姐说过我的心思,希望她能帮忙,当然不能太卑鄙了,硬生生给人添堵说坏话。

就这么的,贾小姐在不断的犹豫中,我们到了大三,我扛不住年轻女孩的吸引,抱得一个美人归。

贾小姐男友每次来R大,都和我聊天,我嘴上聊得很欢实,可是心里特别恨他。

后来我把这个事情说给现在的同事听,同事说我太弱了,战斗力太差,要他们早就撬啦。

大二的时候,贾小姐的男友就来得少了,两个月一次,三个月一次。

R大在北京郊县,出了校门步行二十分钟,有一个火车站,取名K站,从北京站买张票两块钱,就能到K站,于是,K站成为来R大的一个标志。大一那一年每个月25号,贾小姐的男友会从山西来R大看她,她不论什么天气,都会去K站接男友。K站人特少,特恐怖,周围是一片原始村落,人们很早就搬走了,留下破旧的房子无人理睬,偶尔从空空荡荡的村子中走出一个人,你都怀疑是鬼。一次下午暴风雨,贾小姐没接到男友,唯一的闺密薛小姐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电话打到了我这里,我听见她在那边泣不成声,我叫上我们宿舍的旺仔、豹子、渣哥、大侠一起蹚水到达K站,雨已经淹没了陈旧的K站, K站的站台上全是水,人无法从站台走出车站。火车根本就进不来,或许火车估计就停到河北的什么山上下不来了。我看到贾小姐浑身湿透,瑟瑟地站在那里,满眼泪水,我上前去给她披上衣服,她抱住我,大声哭了起来。

把贾小姐送回宿舍,我们几个在校门口的饭店吃了个大盘鸡,中间我们宿舍的老大渣哥说,你们两个都这感情了,还不到一起啊,我说,喝酒喝酒,不提这伤心事。

6.

贾小姐和她男友属于G省B县,我是G省H县,两个县之间六小时车程,有次暑假,我去买火车票碰到贾小姐,我们家那边的票买不到,于是想到可以坐车到B县,然后再坐汽车回家。点背的是没有卧铺了,只有硬座,于是我和贾小姐终于有了一次单独相处十四小时的超长时间。

薛小姐早就告知贾小姐,我对她图谋不轨。

这次旅程,贾小姐基本上是扮演了我女友的角色,像个温柔的小猫,把娇气的一面全部展示了出来,贾小姐是头一次坐硬座,各种折腾,各种不适,我却很幸福,心满意足地任她各种折磨。到站后,送她坐上了汽车,然后我就呆呆的不知所以。感谢贾小姐给了我十四小时的恋爱时光。

火车上,贾小姐讲了她作为差等生的苦恼。

当有一位学习好的男友时,发现那些苦难都能被中和,感觉很爽。

7.

暑假结束后,返校,一次我们在学校计算机教室碰到,看她在玩博客,是搜狐博客,我说我也开一个,然后就开了,看了她所有的博文,什么都有,多数来自生活感悟,全是写她男朋友的,于是后来,我自己在新浪开了个博客。她发现我不更新搜狐博客,问为什么,我说我现在到新浪了,她说她也搬家到新浪,不久,我就看到她加了我的新浪博客。那时候我们更新还是很勤快,一星期两到三篇,相互看看,底下留言打击一番。

再后来实习了,我租房子住在东城区,她有一天打来电话,说没地方去,要来我这里待一会儿,晚上有人接她,于是我到地铁站接上她,进到房间里,随便聊了几句,贾小姐就打开自己的电脑,一句话也没说。正好那天我女友下午没课,就到我这边来找我,我女友在我们教室见过这个贾小姐,我说明白后,我女友坐到床上看起了英语杂志,贾小姐坐在桌子前看着电影,我面对这两位,当时思绪万千啊。那晚来接贾小姐的依旧还是她学政治的男友,至此,他们异地恋已经三年多。

再后来,联系越来越少,贾小姐的轨迹是到男友所在的城市打工、男友毕业、男友考研,到这里后,我和她就没了联系。

8.

就在QQ群中,那几个哥们还在叫嚣着的时候。

我立马登录了我有两年没登录的那个上面全是同学的QQ,找到贾小姐,她手机在线。

我在QQ上问她:许久不联系了,好吗?

等了十多分钟,才回了一句:是啊,还好,你好吗?

我说:还行,现在在老家呢?嫁人了吧?

她说:是的。

然后我问:是以前的男友A君吗?

打完这个句子,我删除了,发了个笑脸给她,然后又心不甘,再打了一遍,但还是没发出去。

我换了句:下次来北京,找我,我请你吃饭。

她说:好,去找你玩。

我想,她嫁给谁,于我不重要,于她才是最重要的。

今天,我找到她的新浪博客,更新的日期停留在2012年6月,最后一篇是《祭奠》,我看了下,发现她写的是,她学政治的男朋友结婚了,说她像被抽空了一样,说她也想结婚,想找个好人。记得以前她说过,没有爱情,就不嫁人。

9.

贾小姐估计都忘记了那十四小时的情侣时光,但是我还记得那个单薄的女子。

我依次往下看完了自从大学毕业后贾小姐博客上的所有文章,发现以前的所有文章都被她删除了。

现在保留下来的第一篇是从她想忘记一个人开始写的。

中间有几篇,看到她说自己很累,很孤单,走到哪里都能想起那个他。

现在的贾小姐不知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是不是喜欢。

我只是多此一举,一厢情愿地希望她能嫁个自己喜欢的。

若是有一天,我看到她的博客再次更新的时候。

我会再去问她,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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