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找了!你看,十二月二十四号、下午十三点零五分了!”我把自己的手机举到他眼前。“不会错的!”
“没错我也得找着自己手机啊!奇怪,手机咋没了?”他看也不看就跳下炕,翻箱倒柜,折腾了半天最后也没找着。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急忙穿好衣服跑了出去。没过三分钟一脸失望地进了屋。“饭厅也没有,胖姐也没看见!”
“你的手机号是多少?用我的打过去看看。”我说。
“对,对,我咋没想到呢!”听我这么说薛亮顿时来了精神。
按下号码,电话通了。二十秒—三十秒—五十秒,“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来到院子中央直到电话那头传来电脑提示音我们的耳朵也丝毫没有捕捉到期望中的手机铃声。
他仍不甘心,边示意我继续打,边蹑手蹑脚走向申义、许菲的房间。分别趴在门上听了听,又突然敲起门来。“不好啦!快起床!‘冰珀’又来啦!”
很快申义和许菲手忙脚乱各自从屋里跑出来。“咋了?你说‘冰珀’来啦?!到底咋回事?”他们惊恐地问道。
此刻接过手机贴在耳朵上的薛亮更加疑惑,因为那个号码一直处于接通状态,但手机铃声却未在院子任何角落响起。随后好像想到了什么他把手机塞给我撒腿就向后院跑。这一举动马上让我联系到了吴德身上,我也跟了过去。被扔咋一边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申义和许菲随后而来。
踏入后院的瞬间,强光刺痛眼睛使我放慢了脚步。搜到房檐下的阴影处我这才发现平整如毯的积雪上到处反射着正午阳光的耀斑。我们的侵入完全破坏了原本洁白无瑕的地面。
“出来,屋里人快出来!”薛亮用力砸门,里面却没有一点动静。
不知为何门把手上随风飘摆的红布条此刻使我联想到了门缝里喷出的血柱。我感觉到了不祥。
叫喊声惊动了前院的胖姐,她跑过来。“这是咋了?饭马上好了!都跑这干啥来了?”她不解地打量着我们。
“大姐,快开门!我觉得不对!屋里这人可能出事了!”看着我激动的表情,胖姐也慌了手脚。连忙从棉袄口袋里掏出一板钥匙,找出其中一把插进严丝合缝的铁皮门里。
打开门的刹那,屋里的景象使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骇、恐惧到了极点。
屋子中央的地上一尊棱角分明的冰墩竖立在眼前,吴德就封冻在里面。他垂首弓背,手抱后脑,膝盖顶在胸前,仿佛凝固在子宫里的婴儿。脸上丝毫看不到濒死前的痛苦,倒是透出几分熟睡中的安详。这个不信鬼怪的男人最终还是被‘冰珀’夺去了生命!
“真是他偷了我的手机!你看!”顺着薛亮手指的方位,我这才把注意力从尸体转移到了靠墙的长木椅上,那上面的确放着手机。他刚想进门,我伸手拉住了他。“现在这是命案现场,不要随便乱动!大姐,你去打电话和当地派出所联系。我们留在这里看守现场。”每逢侦探电影必然出现的镜头发生在现实生活中我竟然不自觉地用上了里面的台词。
她走后我重新审视这个房间。除了位于左侧和正前方墙上各有一扇窗户,还有门后左边的对开衣柜、窗下摆着的方桌和右墙中段位置的长木椅,再就是前方窗下横向连接左右两墙的大火炕了!
从刚才胖姐转动钥匙的情形来看门应该是由死者从内反锁。左侧木窗的上下插销也好好卡在框内,糊在窗缝用以挡风的海绵胶带没有半点松脱的迹象。即使前方这扇撕掉胶带曾充当死者通路的窗子也看不出任何可以由外边开启的破绽。如此一来这个屋子岂不是成了推理小说中标准的密室!“冰珀”这种走路都会留下脚印的妖怪究竟是怎样隐去痕迹躲过层层“红色结阵”侵入里面的呢?难道它真的拥有类似幽灵的漂浮穿墙术吗?我百思不得其解。
讲到这里陈粹突然停住,开了灯。略加思索他扯下一张本子上的纸标画出了故事中吴德陈尸房间的平面图。讲了这么久他早已口干舌燥,借着大家传阅的空档猛灌开了茶水。
“恕在下孤陋寡闻……”男青年苗漏独特的绵柔嗓音似乎给本就妖异的事件又增添了一层阴霾的色彩。“第一次得知本国还有可与日本‘雪女’相提并论的雄性妖怪!”
吃光了桌上所有的零食路小雨终于认真起来。“我倒是对后来警方勘察现场的结果很感兴趣,他们怎么看?”
“这个嘛……”陈粹转过头,小姑娘的表情俨然变成一个崇尚理性的大人。“还能怎样?经检查门、窗都没有遭到破坏和动过手脚的痕迹;房顶的烟囱直接由狭窄烟道通到火炕里面,为了起到快速传热通气的作用火炕内部的盘造结构就像用砖拼搭而起纵横交错的格状骨架,搞不好极易坍塌,而非想象空心的立方体。所以稍有了解都知道那里是无法进入的绝地,更何况狭小的烧炕口也不在同一个屋里;最有可能成为暂时藏匿场所的衣柜里面也没发现人逗留过的线索。综合对胖姐、申义、许菲和薛亮四人的讯问结果,警方也不得不勉强承认开门之前屋子的却形成了一个无法出入的密室!”说完他又画了张饭庄庭院图,推到炕桌中间继续说明。
“接下来警方对饭庄所有的角落进行了彻底搜查。吴德陈尸现场外围雪地上除了正门方向四个当事人的脚印其余几处都没有任何痕迹。私人物品检查始于申义的房间,其中有个黑色手提箱引起了鉴证人员的兴趣,但没想到里面除了一张红毛毡,所谓对付妖怪的秘密武器只是几罐红色圣诞彩喷!相较之下许菲明摆在火炕上的木乃伊型薄睡袋更属异象,她‘厌恶旅店肮脏床褥’的女生洁癖说似乎也很合乎情理。稍后杂物间锹、锄、砖、绳、土的一目了然和隔壁牲口圈一无所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前院薛亮、陈志、胖姐三人屋子以及厨房、灶间等检查完毕。后院的检查由另一小组负责,首先进入案发现场同一檐下的空客房和中间连接它们供暖的灶间丝毫没有价值性的发现。随后在与其垂直方位夹在两间客房当中的又一个烧炕灶间出现了意外收获!鉴证人员在炕洞的一小堆木头灰烬边上扒出了一张烧剩一角的支票,后经鉴定与死者身上找到另外一本隶属同一银行。而故事末尾出现在案发现场长椅上的薛亮手机也只检出了吴德的指纹。现场勘察在当天天黑时结束。分析过这些完全看不出人力所及的现象,市局刑警队号称‘怪案克星’的郑副队长也不禁产生了却是‘冰珀’作祟的想法。”
“后来法医怎么说?”三句话不离本行,乡村女大夫宁佳缘也蹙起了秀眉,甚感此事件非一般诡异、离奇。
“尸检报告说死者吴德胃中含有少量三唑仑类安眠药成分,无其它致命伤,确系冰冻窒息死亡。推断死亡时间大约在前夜24点至第二天凌晨3点之间。”
“好了,这个称为‘冰珀封冻术’的事件线索我已全部传达完毕。下面大家分析讨论吧!看看能不能作出科学合理的解释!”“东北热炕头解谜社”的创建者陈粹以一副陶然沉醉的表情观察着陷入思考的众人。
六.五惑解珀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见没人开口陈粹又补充道:“如果各位觉得这个纷乱的谜题无从着手不妨逐一回答如下问题——
1.‘冰珀’真的存在吗?
2.黄狗为什么会突然发疯?
3.‘冰珀’进入院内为什么雪地上没有留下足迹?
4.它怎样进出密室?
5.又用何方法在短时间内完成封冻?
大家可以想到哪说到哪。”
学究模样的地理老师袁家宁边精心擦拭摘下的大眼镜边悠闲地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如此怪异的死亡方式从一开始就给自己贴上了谋杀的标签,完全排除了意外或者自杀伪装密室的可能!既然第一个问题质疑妖怪‘冰珀’存在的真伪,就等于告诉我们这是千真万确的人为犯罪!虽然目前我还看不出谁是凶手以及诡计手法但按着推理小说的惯例这个试图制造‘冰珀’真实存在感的狡猾家伙应该就在饭庄内部!……陈粹,你知道除了饭庄女老板外其他四人的体貌吗?”
因为这个听来和谜题南辕北辙的问题大家把惊奇的目光一下都集中到了这个乡村支教老师的身上。
“我见过他们几个人的合影。申义是个浓眉大眼黑瘦的小伙子,目测身高也就一米六左右;许菲嘛,给人感觉就像个现代版的林黛玉,一米七的样子;薛亮和申义正好截然相反是个扎着小辫的白脸瘦子,个头倒差不多;我的朋友陈志是个戴眼镜的胖子,身高一米七三。”
“如果黄狗不是因察觉‘冰珀’逼近而发疯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会使它变成那样!何况当时所有人都在院内,它为什么跑出去呢?”此时美女大学生洛雪身上破解‘金山屯事件’时的神采奕奕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只有一脸的迷茫。
“如果我没记错……”杜村长手里摆弄着一打旱烟纸,小心翼翼插言道:“发现黄狗冻成冰坨那天早上,院里的雪地上也没留下啥足迹!我分析是凶手后半夜雪还没停的时候把那玩意放在磨盘上的,后来雪一直下正好把脚印盖上了。如果在雪停后干这事地上肯定得留下点啥,要不胖姐最先起床出门看到死狗再一看脚印从哪来当时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其实第二次不留足迹想办倒也简单!”路小雨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眼睛放光,边用手指点着庭院图边说:“其实只要上了正门木板墙一直爬到后院,跳到案发现场前面这个离墙最近的客房屋顶,下去站在台阶上就完成了足迹消失的诡计!至于怎么进出密室我还没有想到!”“当时警方也考虑到了这种可能,不巧的是房顶上并没有发现任何痕迹!”听陈粹这么一说她的自信顿挫大半,苦着脸继续说:“有酸菜就一定有腌酸菜的大水缸,吴德应该就是被凶手装在里面,灌满水冻成冰……”
“抱歉,我不得不告诉你这根本不可能!首先这个封冻着死者的异形大冰块不是水缸那种规则的模具可以模制出来的。饭庄厨房有四口满满装着酸菜的水缸,而杂物间闲置的两口也没有动用破坏的迹象;其次大家都知道热胀冷缩这个物理学基础常识。冰块测量高度为90厘米,水缸80厘米。即使用水缸当容器冻冰,最大注水量也应该控制在80厘米以下,因为水变成冰体积会增大需要预留一定的膨胀空间。如果注水量和水缸高度持平,它在变成冰的过程中就会把容器撑顶变形或者破裂,这样横向发展就更无法形成90厘米高度的冰块了;最重要的就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是按最长时间算,从法医推定的最早死亡时间午夜24点至第二天下午发现尸体的13点中间也不过隔了区区13个小时。而恰恰在这个温度远高于冬季室外的屋子里,吴德竟然被封冻在了一坨硕大的实心冰块里!即使是按水缸容积正常情况下也不可能由外至里彻底冻结……”
说到这陈粹的手机响了,是之前《魔方》杂志的编辑又打来了电话。他只留了句“大家网上见”便匆匆离开了“旺丰收龙菜庄园”。回到家已是晚上九点过后,泡了壶浓茶,打开电脑,他终于静下心在这最后几个小时赶起稿子来。
“热炕头解谜社”聚会结束的第二天,其余六人分别回到分散在东北各地的家里。之后的日子陈粹的QQ头像一直没有亮起,手机也一直关机,好像突然消失了似的没有一点消息。这几个人几乎天天都在网上讨论分析这个称为“冰珀封冻术”的离奇事件,但始终没有得出一个完美且令人信服的答案。
腊月十三前后社团成员每个人手里都收到了陈粹寄来的快递,里面装着2009年第一期《魔方》杂志。其中《冰珀封冻术》一文故事结果如下:
凌晨一点又下起了雪。山林中猛烈的北风恰似巨狼在哀嚎。
此次探险本应以几小时前警方运走那具男人尸体宣告终结,而我的直觉却告诉自己那并不是妖怪‘冰珀’的罪恶,它从未真正到来!几天中发生的一系列不解之谜使我难以自拔陷入了痴迷。离开这里前一定要查明真相!我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因为自己手里还保留着连警方都没透露过的吴德和黑衣人密会的独家线索。晚饭后我在几个人中进行了看似无意实则目的明确的取证调查,取得了意外的收获。经过秘密协商我终于从胖姐那拿到了吴德死亡房间的钥匙,正式进入命案现场搜寻可能尚未被发现的蛛丝马迹……
随着薛亮、申义、许菲和胖姐鱼贯而入,面前油灯的火苗摇曳颤抖,坐在炕上此时我的心里升起了一种只有大法官才会有的居高临下之感。
“大半夜你叫我们来这个死过人的屋子搞啥鬼?”挠着披散的头发薛亮不满地抱怨。
“来解开吴德冰珀封冻事件的谜底!”回答的同时我示意他们坐在几张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上。
“那就赶快说吧!……我还等着睡觉呢!”他哈欠不断。
“不急,还有两位客人马上就到!我想今夜一定有人失眠吧?”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门一开两个头戴狗皮帽子身披羊皮袄的粗壮汉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他们打量了一圈屋里的人,没有吭声拉过两把椅子坐在了门前。
“这是我孩他爸和他叔……”听了胖姐这句没头没脑的介绍在座的三人面面相觑、甚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