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扰乱婚礼的不止五毒教一家,各个门派只不过在暗中观察形势,如今五毒教挑了头,一时间便炸开了锅。唐震天站在厅内,看着小姑娘,一挑眉冷冰冰地问:“何人敢在我唐家堡闹事?”
小姑娘看着唐震天,唇边勾起一丝冷笑:“将亲女儿作为权势的交换,强迫她嫁给不爱的人,我真是没想到唐家堡堡主原来是这么个衣冠禽兽!”
小姑娘的话说得重,分毫没给唐震天留面子。满座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唐震天一介不惑之年的一家之主被一个黄口小童指着鼻子骂不由有些脸上挂不住。唐震天脸色一沉,道:“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语毕,出手快如闪电,几发暗器从衣袖中飞出,角度刁钻得穿过人群直冲小姑娘而去。
再看那小姑娘。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坏了叶唐两家的好事,定是有些本事。眼见暗器飞来,小姑娘几个后跳闪过,一把抽出背后的木笛,贴近唇边悠悠得吹了起来。笛音悠扬,随着曲调的飘出,一直坐在席间悄无声息的五毒教其余弟子终于有了反应。他们姿势僵硬得站起身,晃晃悠悠得迈过案几,伸手便向唐震天打去。
是蛊尸!
唐震天这才发现,那些来时还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居然在今日通通都变成了无情无感的蛊尸,他们沉默地坐在大厅内,只为了这一刻偷袭的成功!唐震天不由得心中大骇:“她究竟是谁!为何会有这种超越年龄的心智和破釜沉舟的魄力!”
一愣神,手下动作便慢了一分。眼看着蛊尸就要兜头扑来,耳边传来一声龙吟,一柄薄如柳叶的轻剑飞来,“唰”一下削过蛊尸的手,带下一片乌黑腐烂的尸肉。叶澜沧上前,沉着脸对小姑娘说:“念在你年龄小,我不跟你计较。是谁指使你来的?小姑娘你以后的江湖路还长,若不想终日生活在叶家的通缉中,就老实交代。”
“你就是叶澜沧?”小姑娘置若罔闻,“今天我连你一起杀了!”话音刚落,小小的身躯凭空飞起,尖厉的笛音响起,蛊尸们攻势更猛。
这小姑娘不过垂髫年纪,武功竟如此精进?叶澜沧硬接下一具蛊尸的攻击,气血一阵翻滚,心里也终于敛起了轻视,与唐震天联手慢慢跟小姑娘斡旋。
唐家堡和藏剑山庄的弟子早已跟其余门派的人打成了一团,抽不出手来援助,一时间大厅内数百号人就这样陷入了势均力敌的苦战。也不知过了多久,战团中的小姑娘忽然娇躯一震,小嘴中吐出一口暗红的鲜血,隐隐泛着些绿光,似是中了毒。
唐震天来不及多想精通蛊毒的五毒教人如何能中奇毒,他只是欣喜于战况的缓解,手中弩机毫不留情地上箭瞄准,一发追命裹着风势,掀开那顶独具特色的帽子,直直得钉入小姑娘的眉心。小姑娘受了重创,脚步也有些踉跄,看着叶澜沧扑过来的身影,咬咬牙,生生从身边扯来一具蛊尸挡住攻击,转身几个纵跃消失在了夜色中。
叶澜沧欲追,被唐震天拦了下来:“中了一发追命,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掀什么风浪。今日杂人太多,还是先将堡内宾客送走再说后事吧。”叶澜沧想了想,收回已经迈出门槛的腿,重重地踩了一脚地上遗落的蓝染布帽子,黑着一张脸对手下说:“捉到的人都关入地牢!”
如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狼藉的大堂终于能够入眼,叶澜沧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唐家堡精心准备的婚房走去。上好的金丝楠木做成的大门上贴着红艳艳的喜字,想到门后等待多时的琉涟,他的心情终于愉悦了一些,拍拍自己的脸,他长出一口气,勾起唇边的笑容,推开了大门:“娘子,我回……”
话语卡在了嗓子眼。桌上的红烛已烧至烛台,留下一滩不规则的蜡渍,豆大的烛火在黑暗中不断挣扎着,奋力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熏香尚未燃尽,屋内的人却不知去了何方。屋后一扇雕花木窗轻轻地晃动,凉风卷进来,吹熄了一盏烛火,将桌上的信笺扫到了他脚下。
叶澜沧弯腰,捡起信笺,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几行娟秀的字:“澜沧,这场婚事有太多疑点,我需要弄清楚,等真相大白时,我自会回来。”
“妈的!”叶澜沧窝了一晚上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他一把将信笺揉成一团砸在地上,转身冲出院门,对门口守卫的侍从就是一巴掌:“你们怎么做事的?让你们看的人早就跑了!”
琉涟在树林间左右穿梭,宛如一只敏捷的猴子。反复确认了身后没有追兵,她才放心地找了一株古树隐蔽的树枝落足。此时的她换上了一身紧身夜行衣,唐家堡特有的面具徽印在领口处若隐若现。繁杂的发型被拆开,一头长发用布带仔仔细细束起,散在腰后冷冰冰的弩机上,透出些干练的气息。先前的仓皇逃窜让她的气息有些急促,带得一张小脸也染上了一抹红晕,警惕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靠在树干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混杂青草芳香的空气。这样歇着歇着,又从怀里摸出了那枚银锁把玩。
其实从常理来看,一把银锁能造假的可能性极大,然而她偏偏选择了相信这个素未谋面的人,还反过来怀疑朝夕相处的父亲和新婚的丈夫。琉涟不知道自己此举的原因,她只是跟着本能在行动,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大概是因为失忆前自己就是这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叛逆模样吧。
正在出神间,树下忽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琉涟一惊,在树叶间隐藏好身形,找了个缝隙悄悄向树下望去。半人高的树丛晃了晃,突然蹿出一个小小的身影,那身影走路有些不稳,似是受了伤,此时已是强弩之末,看四下无人,便席地而坐,背倚在粗壮的树干上大口大口喘息。琉涟隐隐嗅到了一丝血腥味,皱了皱眉,暗想这身影看起来年龄不大,怎么会带着一身杀孽孤身出现在这荒郊野岭?再观察了一会儿,那身影似是累极,仰头靠着树干小憩。这一仰头不要紧,着实吓了琉涟一跳。
散乱的头发下面,那张白皙到病态的脸,分明就是当天出现在她房内的神秘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