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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张冠李戴的名人语录

能发明的基本上都被发明了

美国专利局官员查尔斯·H.迪尔(Charles H.Duell)经常是人们嘲讽的对象。因为他曾说:“能发明的基本上都被发明了。(Everything that can be invented has been invented.)”人们认为他是一个愚蠢的官僚主义者,竟然会说出如此荒谬的话。有人说,1899年,持这种观点的迪尔致信麦金莱总统(President McKinley),力劝总统撤销专利局;也有人说,迪尔致信是为了请辞,因为他认为不会再出现什么新的发明了。塞缪尔·萨斯(Samuel Sass)于1989年写了一篇题为《怀疑的调查者》(Skeptical Inquirer)的文章。该文写道,希伯·杰弗里博士(Dr Eber Jeffery)对这件事情做了全面的调查。杰弗里在1940年版的《专利局协会期刊》(Journal of the Patent Offce Society)一书中写道,他“没有发现,美国专利局的官员或职员因为认为不会再出现新的发明,而从该部门辞职的证据”。迪尔1899年的报告甚至还写到当年的专利数目比前一年增加了3000件左右。

沃洛(Worrall)和欧谢伊(O'Shea)在其作品《从华尔街到中国》(From Wall Street to China)一书中证实,“迪尔从未说过这句话”。杰弗里说,这句话实际上与另一位专利局官员亨利·L.埃尔斯沃斯(Henry L.Ellsworth)有关。1843年,埃尔斯沃斯向美国国会发表声明,“每年艺术所取得的进步让我们认为,这预示了一个时期的到来,到时人类的所有进步都止步不前”。但是,埃尔斯沃斯的这番话只是一种修辞手段,因为和所有负责任的官员一样,他向国会提出建议,希望专利局可以获得进一步投资,为未来的发展提供资金帮助。萨斯称,埃尔斯沃斯于两年后辞职,辞职的原因是“私事较多”。埃尔斯沃斯还说,“我希望我们得到公众的支持,有机会获得更大的发展”。

这样看来,这句“能发明的基本上都被发明了”本身就是被发明出来的。

恶人得胜的唯一条件,就是好人袖手旁观

埃德蒙·伯克(Edmund Burke)是18世纪的英裔爱尔兰政治家。这句“恶人得胜的唯一条件,就是好人袖手旁观(It is necessary only for the good man to do nothing for evil to triumph)”的睿智之言经常被认为是他写下的。但是,《牛津简明语录词典》(Concise Oxford Dictionary of Quotations)指出,埃德蒙·伯克所写的文字中“并没有这句话”。

保罗·F.鲍勒(Paul F.Boller)在《他们从没有这么说过》(They Never Said It)一书中写道,第14版《巴特利特的通晓引语》(Bartlett's Familiar Quotations)称,据说这句十分出名的话出现在埃德蒙·伯克于1795年1月9日写给威廉·史密斯(William Smith)的信中。

但是,鲍勒指出,人们在进一步调查中发现,这封信的日期为1月29日,而且里面没有“恶人得胜”的相关字眼。他补充说道,《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专栏作家威廉·萨菲尔(William Safire)就此事接触了巴特利特的编辑,他被告知这句话所在的文章“目前”还没有找到。

伯克确实说过内容相似的话:1770年,伯克发表了题为《论当前之不满情绪的根源》(Thoughts on the Cause of the Present Discontents)的国会演讲。伯克在这次演讲中说,“坏人要结党,好人更要团结;否则,好人在这场被人轻视的斗争中会一个一个牺牲,且无人同情。”伯克所说的这句话的中心思想,与那句大家以为是伯克所说的名言的中心思想大致一致……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近卫军,起立!准备战斗!

1815年,威灵顿公爵阿瑟·韦尔斯利(Arthur Wellesley)率领英军与拿破仑的法军在比利时的滑铁卢进行了一次战役,史称滑铁卢战役。据说,威灵顿公爵曾在此战役中高声喊:“近卫军,起立!准备战斗!(Up,guards,and at 'em'!)”

《牛津简明语录词典》说,最初是禁卫军中的一位军官在一封信中写下了这句话,但是“之后威灵顿否认自己说过这句话”。保罗·F.鲍勒在《他们从没有这么说过》一书中也写道,“公爵否认自己说过这句话”。鲍勒说,“禁卫军们在交火时一般会平躺下来,公爵有次就命令他们起来”。根据《牛津军事史》一书,人称“铁公爵”的威灵顿公爵喊的命令其实是:“近卫军,起立!准备好!开火!”

无论威灵顿的命令是什么,近卫军们都站了起来。英军在普鲁士军队的帮助下,打败了曾经不可一世的拿破仑军队,拿破仑皇帝最终兵败滑铁卢。

战利品属于获胜者

据说,是美国第7任总统安德鲁·杰克逊(Andrew Jackson)将“分赃制度(spoils system)”引入了美国的政治体系。“分赃制度”指的是赢得总统职位的人会解雇政治对手,代之为自己的盟友,这一词来源于安德鲁·杰克逊曾说过的“战利品属于获胜者(To the victor the spoils)”这句话。但是,杰克逊并不是这一制度的发起人,他也没有说过这句话。

《牛津简明语录词典》一书说,这一句话实际上是美国政治家威廉·勒尼德·马西(William Learned Marcy)于1832年在参议院发表演讲时提到的。威廉·勒尼德·马西发表这个演讲是为了给遭到参议员亨利·克莱(Henry Clay)抨击的国务卿马丁·范布伦(Martin Van Buren)辩护的。马西在谈到美国政客时说,“他们没有觉得这个制度有什么不好,敌人的战利品就是属于获胜者的”。

杰克逊总统共担任8年总统(1829—1837年),在这8年中,只有1/5的联邦政府官员被撤职,其余的4/5,无论其党派归属,都没有被撤职。

世界上有三种谎言:谎言、弥天大谎、统计数据

“世界上有三种谎言:谎言、弥天大谎、统计数据(There are three sorts of lies:lies,damned lies and statistics)。”这句经常被人引用的语录意思是,如果统计数据一旦被误用,那么所得出的结论将会是大错特错的。人们一般认为这句话是英国首相本杰明·迪斯雷利(Benjamin Disraeli)所说。

马克·吐温在其1924年的作品《自传》(Autobiography)一书中评论道:“在这些情况下,迪斯雷利所说的话往往是可以适用的,那话说得公正而有力:‘谎话有三种:谎话,该死的谎话和统计数字。’”[1]但是,《哥伦比亚名言大全》(The Columbia World of Quotations)指出,有趣的是,“迪斯雷利的作品中从未出现过这句话”。《牛津科学名言词典》(Oxford Dictionary of Scientifc Quotations)也指出,“除了这句话本身,没有其他证据表明迪斯雷利说过这句话”。

目前尚不清楚这句话是谁创造的。苏西·普拉特(Suzy Platt)在《容我引用》(Respectfully Quoted)一书中认为,记者、政治家亨利·拉布谢尔(Henry Labouchère)有可能是这句话真正的创造者。其他可能人选包括美国国会议员艾布拉姆·S.休伊特(Abram S.Hewitt),海军军人、作家霍洛韦·H.弗罗斯特(Holloway H.Frost)。尽管迪斯雷利说过很多睿智的话语,但这句话并不是其中的一句。

海军的传统不过就是甜酒、男色和鞭子

据说,当一位海军上将抗议说,为普通水手提供更好条件是“有违皇家海军传统”的时候,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就给出了这句“海军的传统不过就是甜酒、男色和鞭子(Naval tradition? Nothing but rum,sodomy and the lash)”的回答。但是,根据丘吉尔中心于2006年春季出版的《最光辉的时刻》(Finest Hour)的文字内容,一次,丘吉尔的私人秘书安东尼·蒙塔古-布朗爵士(Sir Anthony Montague-Browne)与丘吉尔共进晚餐时,他“当面询问丘吉尔是否说过这句话”,丘吉尔回答说:“我从没说过这句话,不过我希望这是我说的。”

据说,《哈罗德·尼科尔森日记:1919—1964年》(The Harold Nicolson Diaries:1919-64)一书中,写于1950年7月17日的一篇日记里记录了这次对话,但是我所查阅的版本从7月28日直接跳到了9月23日,并且没有任何“甜酒、男色和鞭子”的字样。历史学家马丁·吉尔伯特(Martin Gilbert)在《寻找丘吉尔》(In Search of Churchill)一书中叙述说,有一次他出席了一场在芝加哥举行的夜晚招待会,席间他“绘声绘色地给大家讲了丘吉尔回复的故事(尽管我查阅的书中并没有出现),没有想到这次宴会的主人——一位已经退休的大使——严厉地制止了我,他说这个故事完全是假的”。吉尔伯特承认,他“被人当场抓到,感到十分羞愧,十分瞧不起自己给大家讲了一个未辨真假的故事”。

《牛津名言词典》(Oxford Dictionary of Quotations)则给出了这句话的可能的一个出处。海军部队有一句可以追溯至19世纪的俗语:在岸上,美酒、女人和唱歌;在船上,甜酒、狂饮和风琴。你尽可以大胆想象这是怎样一番情景。

无代表的纳税就是暴政

詹姆斯·奥蒂斯(James Otis)是18世纪的美国政治活动家。据说,1761年,当他在一所波士顿法院质疑英国搜查证的合法性时,说出了这句“无代表的纳税就是暴政(Taxation without representation is tyranny)”,捍卫了美洲殖民地居民的权利。但是,休·罗森(Hugh Rawson)在《美国名言词典》(Dictionary of American Quotations)一书中指出,“尚不清楚奥蒂斯确切的话是什么”。保罗·F.鲍勒在《他们从没有这么说过》一书中写道,“没有与奥蒂斯同时代的记录表明奥蒂斯说过这句话”,他还补充说,“1820年,约翰·亚当斯(John Adams)才在一些注释中提起过这句话”。鲍勒认为亚当斯有可能“提炼了奥蒂斯观点的主要内容,而不是直接引用奥蒂斯的原话”。

奥蒂斯于1764年写成小册子《殖民地的权利》(Rights of the Colonies)。奥蒂斯在该册子中写道,“未经国王陛下的自治领地居民同意,不能向其征税”。罗森认为这句话与“无代表的纳税就是暴政”的含义最为接近。“无代表的纳税就是暴政”,这句话成为了殖民地居民进行革命的战斗口号。殖民地居民似乎认为所有英国公民均有权选择英国国会议员。实际上,18世纪中叶,只有拥有土地的英国男性才有权投票,全部加起来也只占总人口的3%。直到100多年后的1884年,工人阶级才开始享有投票权。

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法国国王路易十五(King Louis XV of France)曾说:“我们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After us the flood)。”其意思一般是说,我们/我死后,我不关心或害怕去思考会发生什么。迪奥塞夫人(Madame du Hausset)在其1824年的《迪奥塞夫人回忆录》(Mémoires)一书中表示,这句话是路易十五最宠爱的情妇蓬帕杜尔夫人(Madame de Pompadour)所说。《女性传记词典》(Dictionary of Women's Biography)也认为“这句有名的话出自蓬帕杜尔夫人之口”。《牛津英文版外语词汇必备词典》(The Oxford Essential Dictionary of Foreign Terms in English)写道,“1757年,普鲁士在罗斯巴赫(Rossbach)会战中大败法军”,于是蓬帕杜尔夫人说了这样一番话,预示了一个古老王朝的终结。

不过,有趣的是,这句话似乎也不是蓬帕杜尔夫人说的。约翰·法夸尔·肖(John Farquhar Shaw)在其作品《新名言词典》(A New Dictionary of Quotations)一书中表示,这句话最开始是一句古老的法国谚语。

注释:

[1]这句话出自《马克·吐温自传》,马克·吐温著,许汝祉译,青苹果电子图书系列,第258-25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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