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怎么了。”司魂的声音响起。
“天涯哥哥,你可算来了!她被跳尸咬了,你快想办法救救她啊!”
司魂看向犹豫不决的苏子幕,说:“子幕,我告诉过你什么。”
苏子幕为难道:“我着实下不去手。”
“那我来。”司魂的眼神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决断,他直接把子牙剑指向龙城怀里的米粒,龙城立刻挡住米粒,“天涯哥哥你干什么!”
“尸毒无药可解,唯有杀了她。”司魂表现得冷血无情,早在房顶的时候,他和苏子幕就发现了米粒的死气,送她去轮回,此举无可避免,但龙城那样的心性却接受不了,“天涯哥哥,当真别无他法了吗?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面前啊!她才不过几岁,我如何能看你亲手杀了她!”
“看不了就别看,不过闭个眼的功夫。她阳寿将尽,即使尸毒可解,你也不能救她。”
“阳寿将尽?她犯了什么错,哪一个规定她年幼即死的!”
“天道定的。”司魂说出了一个不足以劝服人的答案,“看不破生死,你这样做不好冥神。”
“谁稀罕什么冥神!我只要个公道!”
何为公道,就是一个足以解释米粒早夭的理由,足以解释龙城生来便要承受那一切的理由。人命天定,她恨透了这四个字,凭什么上天如此戏弄于她,预言,太子,转生咒,这一切一切完全不关乎她做过什么,只因天道两个字。
司魂感觉到筋脉异常,没时间再拖延下去了,“世间起落,生死转折,望将来某天你能看透。”他说出这一句话,紧接着就把剑捅进了米粒的心脏,龙城瞬间张大了嘴,仿佛子牙剑也刺进了她的身体里,龙城难以相信一条鲜活生命就这么在自己怀里的陨落,抖着声音说:“天涯哥哥,你从来不教我杀人……”
“那就当你拜错了师父。”司魂心中犹如天蹋地覆,“但我必须给你讲清楚,即便再遇上一回这样的事,我还是不会手下留情。”
龙城抱着米粒的尸首仰天长啸。
司魂额边的青筋不断抖动,无暇去顾及龙城的悲痛,苏子幕发觉他神色不对,问道:“你怎么了?”话音刚落,子牙剑便被插进了地里,司魂单腿跪在剑旁,苏子幕预感不妙,立刻过去察看,结果从他的腿上发现了三道抓伤。“你中了尸毒!”
龙城听了顿时哭不出声来,惊恐道:“天涯哥哥,你受伤了?”
当时女魃朝司魂攻去,十指指甲黑长,宛若鹰爪,这双毒手不可小视,一旦被抓上便是药石无医。司魂将剑挽了几下,掀飞了女魃的两根指甲,女魃“嘶”了一声,花言巧语道:“天涯,你对我好狠心。”
“自找的。”司魂又提剑过去,二人较量了几番,司魂避着她的指甲,不敢大肆动作,女魃手无兵器,且惧怕司魂手里那把子牙剑,二人不断试探,试图寻找到彼此的破绽。忽地女魃向司魂奔来,司魂举剑刺去,谁知女魃到了剑尖跟前却突然俯下身,从剑下穿到司魂身边,抓上了他的腿,司魂顾不得其他,顺势斩下了女魃一臂。
女魃一声惨叫,伤口剧痛无比,可虽然自损了八百,对方却是受损一千,她捂着肩说:“刑天说你的道行不如从前了,我还寻思能差到哪儿去,今日一见,真叫人吃惊。”
伤口一直在冒黑血,司魂知道自己的经脉已经开始尸化了,便对苏子幕说:“杀了我……”他回来之前已试过将尸毒逼出,但没用处,他深知尸毒无药可解,可到了自己身上便不愿轻易认命下去。生死倒无妨,但他还有牵挂,刑天的阴谋还未剿破,龙城尚未出师,还有醇凉……他至末都没来得及去告诉她一声,说自己走了。
“你说什么?”苏子幕语气里皆是惊异。
“杀了我……”司魂满脑子里灌的都是这个念头,生怕自己神智迷失之后酿下大祸。
“不行!”龙城抢先喊道,扔了米粒跑到司魂身旁,“天涯哥哥别犯傻了,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知道他们不可能对自己下手,再拖延下去只怕会来不及,司魂用尽全力推开二人,挣扎着站了起来,拔起子牙剑就要刺向自己,龙城以为下一刻她的天涯哥哥就会魂飞魄散,哪知这剑没刺下去,苏子幕的手紧紧攥着剑身,鲜血顺着剑锋流到司魂身上。“你要干什么?留得青山在,总还会有办法的……”子牙剑的威力不小,苏子幕手掌心里疼痛蔓延,但他咬紧了牙关,誓不能令司魂出事。
“没法子的……”司魂眼前漆黑,仰头倒在地上,神情痛苦不堪。
司魂不停晃动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苏子幕松开子牙剑,手里鲜血直流,他来不及查看自己手上的伤口,只顾念着司魂的状况。司魂似乎开始神志不清,大口喘着粗气,紧握住自己被咬伤的腿,好像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出来一样。
“司魂,司魂!”苏子幕不停地呼唤他。
龙城被吓得不清,带着哭腔喊道:“天涯哥哥!天涯哥哥你会没事的!是龙城错了,我刚刚不该跟天涯哥哥斗气,天涯哥哥你别吓我!”龙城边喊边摇动司魂的身子,可后者已经意识迷失。
苏子幕:“司魂!你还有龙城,还有醇凉,想想她们!醒醒呐司魂!”
“……别让我变成跳尸……”司魂含糊不清地说。
见司魂有了点反应,龙城赶紧回应:“龙城不会让你变成跳尸的!我带你回地府,我们去找陆判,去求菩萨,去问听谛……对对,我们可以找听谛,她什么都知道,我们去问听谛,天涯哥哥你会没事的!”
苏子幕把司魂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打算拉他起来,谁知司魂突然抓住他的肩,断断续续地说:“答应我……让我灰飞烟灭……”
司魂彻底昏迷过去,龙城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司魂此刻这般对自己,恰如方才那般狠心地对待米粒,正符他所说的一样:若再遇一次,他仍不会手下留情。到底是眼睁睁看着天涯哥哥成为一个怪物,还是由着苏子幕将他打至魂飞魄散,龙城胡思得极远,无论什么,她都无法接受那些发生在天涯哥哥身上。龙城立刻原谅了司魂先前的无情,只愿他能够复原如初,哪怕再斥骂她千遍万遍也无妨。
“胡说些什么。”苏子幕轻声答道,但苏子幕心里冷静且清楚,如果真的找不到办法救司魂,他会履行司魂的嘱托,因为他知道司魂宁为玉碎,也不会苟活。
苏子幕收起悲伤,对龙城说:“我们回去。”
好不容易扶着司魂回到了冥界,刚进鬼门关,一鬼差迎了上来:“司魂大人这是怎么了?”
“一言难尽。”苏子幕回答道,说完便要走,鬼差叫住他们:“大人,陆判让我在这给三位大人传话,说让三位大人到地衙一趟。”
“我现在没时间!之后再说吧!”苏子幕的语气已经难以支撑他往日的温和,他现在只想赶紧带司魂去地藏王府。眼看三人要走,鬼差又说:“陆判大人说听谛在地衙等着三位大人,叫我务必把大人们带过去。”
“听谛在地衙!”龙城问。
“是。”
龙城和苏子幕对视一眼,“我们走!”
陆判从堂上跑了下来,见司魂的这副模样,急切问道:“司魂这是怎么了?”
苏子幕语气低落地说:“他被女魃抓伤了。”
“你这胳膊怎么回事?”刑天抬眼问。女妭捂着伤口,回道:“被仇天涯伤的。”
菁华为刑天斟了一杯酒,刑天端起来,说道:“那你能从他手里逃回来,也算有本事。”和菁华碰了杯后,两人一饮而尽。
“被伤之前,倒是我先抓了他一道。”女魃似为自己找些回颜面。
一声酒杯摔碎的声音,菁华朱唇微张,瑟瑟发抖,这颤抖里既有恐惧,也有愤怒。“你伤了他?”菁华一字一句地说。
女妭看着菁华,不理解她为何这般上心,刑天瞥了菁华一眼,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随即对女妭说:“你先下去吧。”女妭下去之后,刑天对菁华说:“看你,至于么。”
“你还有没有心!天涯被那个怪物抓伤,哪里还会有救!”
“那又如何,至少他永远不会死了,你不想让他这样吗?”
“一派胡言!天涯心气那么高,他怎能忍受自己成为一个怪物!”菁华吼得整个妖境都雅雀无声,刑天却只自顾自地喝酒,她知道和他说什么都是枉费,便放低了声音:“你刑天从来不懂人情,我不管,我要去救他。”
“你怎么救?”菁华还未踏出亭子,刑天咂嘴说,“你难道不知道尸毒是无药可解的吗?你去了又能如何,冥界那么****不到你着急上心。”
菁华转回身,盯着刑天清清楚楚地说:“刑天,若今日天涯出了个三长两短,你休想再让我为你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