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布伦特和汤姆生着气大步地离开了法院，他们挤过门口拥挤的人群，向着磨坊走去。科尔·塞勒斯正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着。
“法官大人说这个案子结了，”科尔笑道，“那两个狩猎监督员根本什么也做不了！你们真应该看看刚才他们说话时的脸色！我都快笑死了！法官说了，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居然还妄想要因为杀死了几头梅花鹿就逮捕我们！要是他们在这里，我就——”
这时候巴克·布伦特走到了他的后面，他把右手放到了科尔·塞勒斯的头上，使劲地推了一下，这个偷猎者就转了一圈倒在了一个站在他旁边的胖男人的脚边。他回过神来，朝四周看看。他看到巴克·布伦特的脸和脖子比他的头发还要红。
“要是监督员落到你手里，你要怎么做呢？”巴克咆哮道，“或者说你认为你可以做什么？现在他们就在这里，让我们看看你要做什么！”
科尔·塞勒斯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到了，四处看着寻求帮助。
“也许，”监督员继续挑战地说道，“你最好站起来，向周围的人们展示一下你应该对监督员做什么。也许你有两三个朋友可以帮你！也许，”他大声喊道，“每个人都可以一起来！”
汤姆拉住巴克的手臂。“别这样。”他小声地说。
巴克甩开汤姆的手。“你走吧！”他吼道，“别管我。”
“巴克，你这样做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你必须冷静下来。”
“啊！我没法儿冷静！难道要我回去跟那个顽固不化的法官说，我觉得他和他的法庭太自命不凡了吗？一美元的惩罚，别再做那种事了，要不然的话我就要罚你两美元了！老掉牙的疯子！”
“但这样做也不是办法！”汤姆告诫道，“这样做对于我们只有伤害，没有一点儿帮助。就算你现在跑回去掀翻桌椅也没有办法改变法官的想法。”
巴克不情愿地接受了汤姆的话。在愤怒中，他们扒开拥挤的人群大步地离开了。烟灰站起来迎接他们，友好地摇着尾巴。
“这些肉怎么办呢？”汤姆指着那些驮着货物的马问道。
“留给法官大人当晚餐吧，”巴克嘟囔道，然后爬上了他的马，“我们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汤姆也上了马，烟灰就跟在他旁边小跑着出城了。在他们后面，人群里不停地传来嘘声。巴克对此毫不在意，他一直都保持着沉默，直到出了城。
“我认为我就是个傻瓜。”他说。
“你的确做了点傻事，”汤姆认同地说，“说法官是疯子你什么好处也得不到。”
“我真的那样说了吗？”
“你说了，”汤姆咧嘴笑着说道，“你还说他是块顽固不化的石头，就像我们的小朋友说的那样。你脾气很不好啊，布伦特先生。”
“干脆辞职算了！”巴克抱怨道。
“那样的话你就更愚蠢了。要是你放弃了，‘黑麋鹿’组织会更加肆无忌惮的。”
“好像只有我们才关心他们的行动。”
“现在的确只有我们才关心这事儿，但是总有一天每个人都会关心这事儿的，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是你带着我做这个工作的，而且我开始喜欢上这份工作了。这是一份很有意义的工作。”
“是的。里德·达瑟尔、科尔·塞勒斯和福瑞德·拉尔森那些坏蛋到处跑，随时准备猎杀动物，可是当他们被抓住的时候法官只是处罚他们每人一美元，事情居然是这样的。”他咬着牙说道，“我真想拿起一条麋鹿的腿回到法庭上去，”他轻蔑地发出哼声，继续说，“然后用那条腿狠狠地敲打法官。每打他一下我就说一句：‘有感觉吗？这本来是属于我们的公共财产。’”
“今天不行，来不及了。”汤姆急忙说。
“是的，也许今天的确不行。”
这时候他们走上了山路，马儿也累得慢了下来，跑不动了。烟灰离开了正路，跑向了旁边的那条小溪。它很渴，大口大口地喝水，然后跳过了小溪，在另一端的上游透过树丛传来了它的鼻息声，然后，它又穿过了一个河狸造的水坝。汤姆在路过水坝的时候检查了一下，然后再次惊叹动物们的聪明才干——居然能做出这么巧妙的建筑。同时他也注意到，河狸们正在为秋季和冬季的到来做准备。
他们离开大路走上了森林里的小路，一路小跑了大约一小时才走上了那条通往家的小路。在森林里，阳光不能完全地照射进来，汤姆冷得有点儿发抖。虽然还是夏末，但是空气中已经弥漫着丝丝寒意，告诉人们秋天就要来了。他们骑马经过了那片被烧过的地方，然后走向山谷，在就要到达空地的时候马儿们开始慢跑起来。
当他们停在牲口棚的时候，汤姆看见一张字条被钉子钉在那里。他把上面的内容大声地读了出来：
我把燕麦放在你的谷仓里了，汤姆，还有一些食物和信件，已经放在屋里了。祝你好运，孩子。
鲍勃
汤姆看完字条后十分感激鲍勃，因为他知道，至少他和巴克还有同伴。鲍勃·哈尔沃森，他是戴尔山城杂货店的老板，年轻的时候是个猎人。但是很明显，他现在不再喜欢屠杀了，而且也认可《狩猎法》。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有追随者的。”巴克说道。
“而且我们的马儿还得到了一些燕麦。”汤姆继续说道，“要是你愿意照顾马儿，我就去准备我们的食物。”
“好的，但是要多做点。我都饿得可以吃掉屋子的房梁了。”
汤姆生起了火，然后去小溪那里提了一桶水回来。当他回来的时候，巴克已经舒服地躺在床上了，他正要读鲍勃·哈尔沃森留下的信件。
“是一封总部寄来的信，”他说，“也许我要升职了。”
“或者是由于藐视法庭被解雇呢。”汤姆反驳道。
汤姆把水倒进水壶里，又放入了一小把咖啡，然后把炉子的盖子打开，把咖啡壶放到炉子上，火苗吱的一声蹿了起来。他拿出几个鸡蛋，切下12片熏肉，然后把这些都放进了那个最大的锅里面。当熏肉开始发出吱吱声的时候，巴克轻蔑地哼了一声。
汤姆转身看着他问：“怎么了？”
“听听这个。”红头发的监督员拿起一封信，说道，“这就是他们所谓的部门指令：‘长期以来，我们都认为监督员们用武力来管理是不明智的。那些违法捕猎的人虽然是被强行制止了，但是他们的内心依然是不满的，这样一来他们一定会进一步做出违法的事。所以我们应该多考虑采用一些教育方法，那才是正确的开始。监督员们应该找机会宣传他们的工作实质，特别是在教堂、学校和其他公共场所。因此，强烈建议你们向那些有可能违法的人解释监督员存在的原因，尤其是第一个罪犯。向他们解释保护野生动物的原则，比威胁逮捕他们有效得多。所有的监督员都应该采取相应的行动。’”
巴克轻蔑地哼了一声，直接把指令扔到了地上：“现在我算是看清楚了！”
汤姆想了想说：“我不这样认为，巴克。我觉得这个指令对我们来说是有用的。”
“那么，”巴克抱怨说，“我建议你去向里德·达瑟尔和他的公司解释保护野生动物的原则。”
“我不是那个意思，”汤姆说，“里德和他的同伙是不会改变他们的本性的。但适当的保护还是有意义的，他们不听还是有别的人会听我们解释的。”
“谁？”
“那就要靠我们自己去找了。”
“那我们要去哪里找那些愿意听我们解释的人呢？”
“哦，你还在因为我们抓到的那三个人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而生气吗？难道我们就不能试一下吗？”
“没问题啊。如果可以阻止偷猎行为的话，我原意试着用一根手指按到一个20米高的松树桩上面而且保持平衡。”
“现在我们为什么不结束不愉快的谈话，然后吃点东西呢？”
汤姆把炸得酥脆的熏肉从锅里盛出来，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打了12个鸡蛋到锅里。他把几个盘子和一条面包放到桌子上，然后把刀叉放在中间，接着就开始把熏肉和鸡蛋分成两份。
“过来拿吃的。”他喊道。
巴克站了起来，饥饿地看着盘子：“我已经注意到了，锅里有那么多鸡蛋，有大有小。为什么我盘子里的都是小的？”
“哦，坐下来吃吧。”
他们都痛快地吃了起来，然后汤姆给了已经开始打哈欠的烟灰一些混合的残羹剩菜，烟灰开始吃了起来。这时候屋子里已经响起了一种不和谐的呼呼声，汤姆四处看看，才发现原来巴克已经睡着了。
汤姆坐在自己的床边，脱下靴子，也开始打哈欠了。其实还有一些事要做，他还得再抓一些鲑鱼，屋子也要打扫一下。不过他选择了直接躺下，他的头一挨到枕头就睡着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有微弱的光线从窗户照进来。汤姆赶快坐了起来，他很惊讶，那居然是晨光。也就是说，他居然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这时候，他听到了炉子里柴火被烧裂的声音，还闻到了新鲜咖啡的味道。红头发的监督员已经完全恢复了他平时的那种精神状态。“嘿！”他向汤姆打招呼，“看起来你今天是要出门施教了。”
“那是肯定的。”
“那好，建议你先去溪边看看那里有没有一些不那么难抓的鲑鱼。我饿了。”
“你总是饿。”
说完汤姆拿起了他的鱼竿，走过带着露珠的草地来到了小溪边。他把渔线甩出去，几乎立刻就钓到了一条鲑鱼。他换了个地方又把渔线甩了出去，不到十分钟就顺利钓到了六条鲑鱼。汤姆把那些鱼清洗干净，然后带回了小屋，交给了巴克·布伦特。
“给你，老大。难道你还要我来煮鱼吗？”
“今天早上就不用你亲自煮了，我还是很有干劲的。”
“那就把劲用到工作上吧。”
巴克把鲑鱼放在新鲜的玉米面里滚过之后，又把它们炸得脆脆的。等到他们吃完早餐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监督员巴克无奈地看着这些脏盘子。
“我们可以直接让烟灰把盘子舔干净吗？”他开玩笑说。
“哈！你的干劲到哪里去了？”
巴克一边抱怨一边洗碗；汤姆扫地，他用纸板铲起灰尘和垃圾倒进了炉子里。等到巴克把盘子洗完的时候，汤姆也叠好了被子。
“愿意和我骑马出去走走吗？”巴克问道。
“当然愿意。你要骑马去哪里？”
“去比尔·托利维家。”
“我觉得比尔好像不再欢迎我们了。”
“不管他欢迎不欢迎，我都要去，我不是去找茬的。约翰尼·马格鲁德还在那里，我要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我不跟你去。”
“很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去跟人们讲道理，比尔看起来很有可能会听。他一定可以接受教育的。”
最终，他们骑着马上山朝着比尔家去了。烟灰还是和以前一样傲慢地看着比尔的猎犬们。汤姆惊奇地看着这些猎犬，然后数了数，发现猎犬没有以前那么多了。他们骑着马靠近房子后，看见了一个用三根棍子做成的三脚架，上面挂着那头黑色的野猪。巴克·布伦特吹了一声口哨。
“哇！好多肉啊！那是野猪吗？”
“肯定是！想不想知道比尔最后是怎么捉到它的？”
汤姆环顾四周，看见苏·托利维走了过来，把她那两只胖乎乎的手环在烟灰那皮肤松弛的脖子上。烟灰走得很慢、很小心，它可不想惹恼她。汤姆看着她笑了。
“你好，小宝贝，”他说，“你的祖父在哪里？”
巴克·布伦特下了马，抱起这个小女孩，把她举得高高的。苏高兴地欢呼起来，烟灰在一旁看着，轻轻地摇着尾巴。
“你们来做什么？”突然比尔·托利维声音粗哑地说道。
巴克把苏放到地上转身面对老人。“你好，比尔。”他亲切地说道。
“有何贵干？”
汤姆点点头说：“嗨，比尔。”
比尔没有回答。
“要是你允许我说话的话，”巴克愉快地说，“我想看看约翰尼·马格鲁德。”
“只有五分钟，”比尔咕哝道，“医生说的。你可以进去，但是汤姆不可以。”
然后巴克就走进了屋里。汤姆骑在皮特背上等着，很不舒服地向四周看看。他看到黑色的野猪，试着小心地说起话来。
“我知道你抓到它了，比尔。”
“是。”
“为了抓它你还失去了几条猎犬，是吗？”
“是。”
汤姆进一步说：“比尔，那你为什么不停止呢？”
“停止什么？”
“这就是你的态度吗？总是不愿意跟我正面交谈！我做监督员的工作，是因为我认为他们做的是对的！我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喜欢就会去射杀梅花鹿。要是你在适合的季节射杀雄鹿那是正常的，但是如果你在不恰当的时候捕杀它们的话，那你杀死的就不只是雄鹿了！这样你也会杀死可能生出的小鹿！如果你射杀一头母鹿，你就是——”
“汤姆·瑞恩思！”比尔·托利维吼道，“留着你的话对别人说吧，我不想听！在你还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开始在山里打猎和捕鱼了，我以后也会继续那样做。我不需要任何人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地说，我已经算是你的父辈了，你没有资格跟我说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你的话还是留着说给自己听吧，你这个傲慢的小家伙！”
“为什么这样说？你真是个山里的流氓！我要——”
“你们两个是在互相教育对方吗？”巴克愉快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汤姆坐在马鞍上，看到巴克已经出来了，正朝着他的马走去。
“要是你们没事了，就可以走了！”比尔·托利维嚷道，“还有就是那个人的伤好了，可以动了，你们赶快带他走！”
“好的，后天我就来带约翰尼到城里的医院去，比尔。”巴克肯定地说。
然后，巴克掉转马头一路小跑着离开了比尔·托利维的家。汤姆跟在后面，烟灰跟在最后。等到了树林里的时候，巴克拉住缰绳，让马儿慢慢地走，然后转向汤姆。
“怎么样，”他问道，“我们的教育计划有进展吗？”
“没什么进展。”汤姆承认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你的猎犬是对的，汤姆。不是野猪袭击了约翰尼，有人在他刚走上克莱萨路的时候袭击了他。他说有可能是从树上打过来的棍棒，或者是投掷的石头。那人靠近的时候他已经晕了。他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们是男人。”
“他现在怎么样？”
“很虚弱，但很快就会好的。”
“可是现在他还是没想起任何打伤他的人。”
“一个人都不记得了。这增加了我们的查找难度，难道不是吗？”
“看来是这样。接下来要做什么？”
“哦，既然我们已经来到了这里，那我们就去劝说特雷弗·盖诺德吧。”
他们骑马走上了一条狭窄的小道，安静地走进了一片空地。在稍远的地方，一头母鹿和两头小鹿像幽灵一样移动着。一个人正拿着枪站在屋子旁边。他又高又瘦，眼睛是浅蓝色的，下巴和嘴唇都很薄。在监督员们骑马走近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来。
“我们想和你谈谈，盖诺德先生。”巴克·布伦特礼貌地说道，“是关于狩猎的事。”
“好吧，”特雷弗·盖诺德紧张地说，“哦，好。我——”
“你知道现在不是捕猎的季节吗？”
“是的，你跟我说过。”
“难道你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每猎杀一头野生动物，明年的动物就会减少吗？”
“我当然知道。”
“你不会在不合适的时候猎杀野生动物的，对吗？”
“当然不会。”
“我们可以得到你的配合吗？”
“当然。”
“谢谢你，非常感谢。这对于我们来说意义重大。”
“哦，不客气。”
汤姆和巴克骑着马离开了空地，回到了主干道上。巴克拉着马儿的缰绳让它走到了皮特旁边。
“我想知道，”他忧郁地说道，“在我们吓跑那些梅花鹿离开空地之后，他需要用多长时间才能再找到它们。”
这时候他们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枪声。
“就这么长时间。”汤姆抱怨说，“我们要回去吗？”
“没必要了。他会把猎物藏起来。我只希望他没打中。”
他们无论白天黑夜都骑着马四处巡查，但是现在他们所看到的唯一新鲜的马蹄印就是他们自己的马留下的。也没有驮队去铁路边，只是偶尔听到山里传来可疑的枪声。很显然是“黑麋鹿”组织干的，要是不扫除他们，留着终归是祸害。
就这样，时间慢慢过去了。到了八月十五日那天，巴克在汤姆回到屋子的一小时之后也回来了。他走到脸盆那里，把手浸泡在冷水里洗了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兴奋啊？”汤姆问他。
“我们的教育计划，”巴克高兴地说，“已经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今天下午，特雷弗·盖诺德在杀死一头梅花鹿的时候被我当场抓住了。”
“你绑了他？”
“根本不是那样，不是那样的，”巴克一边拿起毛巾小心翼翼地擦干他那伤痕累累的指关节一边说，“我只是给他上了一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