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赶紧干正事。”祝由催促说。
“祝由大哥,器皿里的药水,就是我们受刑之后浸的药水吗?”我被祝由推着出房间,还不忘扭头问。
“对对对,能保证器官的机能维持,你放心好了,不会亏待你那块肉。”
爷爷向我打了打眼神,让我躺到手术台上。祝由点起一盏明亮的灯笼,挂在屋顶上。爷爷装模作样地摸摸我的眉心,揉揉额头,让祝由以为他也是初次见我的天道眼。但其实在我小时候,爷爷就已经研究得相对透彻了,不然怎么为我施下鬼遮眼。
演了一轮,爷爷终于是在我眉心处下刀,划了一小个口,说:“就是这个位置,明天再往这里敷药,应该能重开天道眼。”
“那太好了,我今天得把断肠花烤干磨粉才行。”祝由搓了搓手掌,就走向房门,招呼门外两个狱卒把我押走,自己就转身制药去了。
出到门外,爷爷说要为明天好好准备,就先离开了。我被押回牢房,期间尝试搭话狱卒,但他俩压根都不回话。回到房中,我就闭目养神,好好为明天养精蓄锐。
又一次从硬绷绷的地板上醒来,是被门外的谈话声吵醒。
“白爷,今天怎么不见黑爷?”
“别提那矮冬瓜,提他我就来气!明知道今天有公务,还喝得烂醉如泥。明天我一定得参他一本。”白无常气愤地说。
看来,爷爷的计划成功了。
一脸怒气的白无常经过我的牢门,往隔壁走去,只抬头扫了我一眼。
“白爷,今天先送我去受刑可以吗。”我叫住白无常。
“急什么急?早去晚去还不一样痛。”白无常心情不佳,并不打算理会我。
“白爷,”陈老搭话了,“你先送少年过去吧,我今儿有点乏,想多盹一会。”
“好吧,就给陈老一个面子。”白无常便折回来,命狱卒打开我的牢门。
“小子,你额头怎么了?”白无常注意到了我眉心的浅伤口。
“白爷,这是昨天祝由大哥给我天道眼做的记号,今天需要上药。所以待会我不能泡药池了,不然记号要消失了。我的刀伤,等祝由大哥过来一并治疗就可以了。”
“随你随你,反正痛的是你。”白无常扯着我起来。
白无常把我顺利押到刀山地狱,又有多事的狱卒问起黑无常,白无常都厌烦地一一敷衍着。
我走上刀山,放慢着脚步,仔细辨认,找到了我所相中的刀刃。巡逻狱卒正好走远,我弯下腰猛地摇动刀头,但是还是不能轻易拔出。狱卒巡到一边去,开始掉头往回走。没时间了!
我往刀的宽面方向假装跌倒,终于把刀完全压倒。我用身挡住狱卒的视线,把刀刃捡起。刀刃并没有刀柄,正在我的预料之中。
接下来,便要解决藏刀的事。我反握着刀,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由下至上,贴着手臂内侧,插入肱三头肌中。这种痛楚,比平常的刀割严重得多。我浑身发抖,痛得几近要放弃。
“喂,快点走!”狱卒的喝声传来。
不能磨蹭了。我咬着牙把刀刃完全推入手臂中,然后扭动一下身躯,把地上的凹洞磨平。皮鞭应声而来,刮到了我的手臂上,刀刃在肉中震动,又割得我生痛。我不得再逗留,马上往上走去。
来到第二把刀刃处。我故伎重演,把刀刃撞倒,再生生插入到大腿中。为了逃出去,再大的苦,我都要吞下去!
拔刀耽误了这些时间,我估计应该差不多了,回头望山下看,果然,孙彤正在艰难地爬上来。我放慢脚步,不住地回头,终于碰上了她的目光。我勾了勾手掌,她明白我的意思,便尽力加快了一点速度。我俩一快一慢,终于是在将近尽头处相遇了。
“孙彤,待会我会来牢房找你。”我细声说。
“什么?你,你怎么过来?过来做什么?”孙彤惊讶地问。
“我以前不是答应过你,带你走。这次我还会遵守承诺。相信我,快走吧。”我把孙彤往前推了推,让她进入池中。
“白爷,拉我过去吧!”我往等在对面的白无常喊道。
白无常抻了抻绳子,往我一甩,就缠上了脖子,然后举手一拉,我便腾空而起,划过药池上空,然后重重摔倒地上,刀刃又入肉几分。
“白、白爷,你轻点可以不?”
“你一介囚犯,哪来这么多要求?”
“白爷,拉我一把,实在太痛了。”我趴在地上,站不起身。
“哎,要不是祝由大哥留你有用,我恨不得把你吃了!你们两个,找块布,把这小子抬回去!”白无常气鼓鼓地指挥其他狱卒。
虽然被绑着手脚套着头套,但是在这地狱中能躺在担架上,真算是帝皇级的享受了。虽然满身伤痛,但我心情不错,因为第一步总算成功了。
回到牢房中,狱卒毫不客气地把我扔到地上,但我并不生气,我心中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计划。
白无常一声不哼地把陈老押走了。我爬回牢房角落,开始处理体内的两把刀。因为害怕刀刃反光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所以我把刀刃完全没入到肉中,并没有留出一点端口,现在想要再拔出来,就难办了。
我举目四望,牢房中又没有其他利器,想来想去,还是要靠自己了。我用左手,把右手托到嘴边,心中默默地为自己打气,然后狠狠咬住了皮,撕开了一个口,终于是露出了刀刃的一端。苦难,真的能无限激发一个人的潜能啊。
我捏住刀刃,忍着剧痛把其拔出,又用刀把大腿割开口,取出第二把刀,把它们一并藏到地砖之间的缝中。
准备就绪,我就乏力得晕过去了。
“后生,后生!你怎样了?”
是爷爷的声音。他把我拍醒了,我睁开眼,看到他紧张万分的脸。
“许文书,祝由大哥,你们来啦。”
“祝由神医,先给他药水,治治身上的伤口。”
“好,没问题。”祝由从中取出治疗伤口的药水,准备为我涂拭。
我连忙夺过瓶子,说:“祝由大哥,我自己涂就可以了。”
“哎哟,都是老爷们,还害羞呢?好好好,你自己动手。”祝由别过脸去。
我转过身,把药水一处处地淋到伤口上。我坚持自己涂药,当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我的伤口太过奇特,祝由看到肯定能判断出来。在医治伤口方面,恐怕忽悠不了他。
“你也是真傻,你泡药水不没过头不就可以咯。”祝由一直叨叨着。
淋过药水,伤口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但剂量毕竟有限,不及完全浸泡好得快,但也无大碍,我已经感到体力恢复了。我转过身,爷爷坚定地向我点点头。
“祝由大哥,动手吧!取我的天道眼吧。记得给它一个最昂贵的器皿。”我说。
“好说,好马自然配好鞍。”祝由娴熟地取出手术刀,几乎看不到他出手,昨天的旧伤口便又起一丝痛。
爷爷早已把研磨好的药粉铺开,祝由捏起一点,撒在贴布上,一边说:“断肠花是剧毒,就像是一只疯狗,要是在它敷的范围内没有它需要攻击不健康的的目标,它就会攻击正常的身体体统。总言之,这疯狗肯定要咬一个人。”
祝由对准伤口,把药粉贴住我眉心,不过两秒就关切地问:“感觉怎么样?”
药粉通过伤口接触到肉里,感觉就如当初牛头使者为我打开天道眼一样,似有两股力在上下扯开眼皮。当有一丝光透入来时,裂口处如水库缺堤一样,涌出大量邪气。我像中枪一样,头往后一仰,倒落在地。
我眼前,或者是脑海中漆黑一片。我已经分不清我看到的是实物,还是只是我脑中的景象。
“许雨泽,原来是你害死我!”
我身周的这些黑色绕起了一股旋涡,扭成一个人影模样。
“孙杰?”
“我都知道了,我都看到了!所有事都因你而起,你害了我们姐弟,害我父母,害你自己的爷爷,又把责任推到你的朋友身上。只有你,只有你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孙杰怒不可遏,飞到我跟前掐住了我脖子。
我想道歉,想开解孙杰,但孙杰的力气很大,我说不出话。
“你想要变强大,想要用我的力量,想要变狠,就唯有比我更狠!”
眼前这人,明明是一个善良童真的小孩,在此刻,却十足一个恶魔。他张着他的嘴巴,牙齿甚至开始变得尖锐。
他身后的黑幕,忽然被一团藤蔓冲破。是断肠花发起攻击了!藤蔓一直吸食着邪气,往我俩伸延过来。孙杰的力量渐渐变小,我得以解脱了他的双手。
“许雨泽!杀了我,你才可以得到我的力量。”孙杰失去了御空的能力,只得跪倒在地。
“不行,我们曾经是好同学,我有愧于你!”
“呸!别婆婆妈妈,像个男人!”孙杰用手一指,邪气往我手掌中聚结,凝成了一把利剑,“我现在想杀你,轻而易举,但是,你才可以带我姐姐出去!快动手!”
藤蔓逐渐吸食邪气,速度愈发迅猛。迫在眉睫,真不是我犹豫的时候,我举起利剑,大叫道:“得罪了!”
剑身划过了孙杰的脖子,他的头凌空而起,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救我姐姐!”
我忽地坐起,扯下眉心上的贴布,拾起药水瓶子往开口处一倒而尽,洗去了断肠花药粉。
“小子,怎么了?治好了吗?”祝由扶正了我的脸问。
我冷哼一声,说:“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