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老夫人沉声呵止了章琦向外走去的身影。
章琦皱眉,“母亲还有何吩咐?”
章老夫人也不想与儿子闹得太僵,当初因为二丫头的事母子俩将近三四年没有了来往。最后还是自己实在想念这个儿子的紧,才先低了头。
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二丫头也长大了,苏氏的年纪也大了,也是时候给章琦再送几个侍妾了。
章老夫人叫了外头侯着的自己的大丫鬟青黛进来,缓和了声音道“这是我房里的青黛,为人最是细心,你就带回去开脸做个姨娘吧!”
青黛有些个吃惊,抬眼看了老夫人一眼,又拿眼撇一下章琦,没动作,只讷讷的低下头去。
谁不知道府上的二老爷最是个疼媳妇的主儿,万一自己这一去,惹怒了二夫人,那下场真是还不如安安分分做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呢!
看青黛的反应,章琦松了一口气,赶紧道:“娘,儿子那里有的是丫鬟服侍,我看倒是娘这里缺人手,就不必给儿子了,娘自己留着用吧!”说着,对着章老夫人长揖一礼,赶紧转身走了。
章老夫人真的是被气到了,只觉得脑仁生疼,对着外头的李妈妈连声道:“给我拿药丸过来!”
待吃了药,章老夫人才觉得好了些,想着之前的中风又觉得害怕,自己安慰着自己,折腾了好半天,才由丫鬟婆子服侍着歇下了。
章琦回到屋子的时候,苏氏正由丫头们服侍着洗漱更衣呢。
章琦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之前说是蒋家太太来过,可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苏氏听了章琦的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母亲可是与你说了什么?”
章琦心里有些不安,夫妻这么多年,哪里有什么事情是能够瞒的过她的眼睛的。“母亲,就是要把身边的大丫头给我,我没答应!”
苏氏正在拆头发的手顿了一下,轻轻哼了一声,算他还算老实,这次就先饶过他了。
“我看蒋家太太来,似乎是另有深意,特地提了咱们家清婠,不但送了她见面礼,还说等我生日要过来拜访。”蒋家新进京没多久,两家虽说不陌生,可也没熟络到这般地步。
章琦听了妻子的话,沉吟道“我记得他们家到了年纪的男子似乎都已经成家了?”
苏氏摆手,身后正在为她梳头的手一顿,冬青悄然退到一旁。苏氏转头看向丈夫,“他们家是没有,可是……”
章琦好奇,“可是什么?”
苏氏皱眉,“当日蒋老夫人寿宴,他们家姑奶奶却是领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的,不会是……”
章琦接口道,“你说的可是山西总兵施震霆的夫人?”
苏氏点点头,“我看那孩子年纪与咱们家清婠年纪相仿,不然还有谁,能说的动蒋家大太太特意的跑一趟。”
章琦认真考虑一下,道“我觉得这事儿有可能。当年我在山西担任守备的时候,他就在我手下做事,做事认真,为人耿直,这么多年,如果不是蒋老提携,很难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不过,人品肯定没得说。”
苏氏皱眉,“可是,万一这事儿真的成了,那咱们家清婠岂不是要嫁过去那么远?”
章琦道“只要人好,远一些也无妨。”
苏氏脸色微沉,道:“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章琦往屋里伺候的丫鬟那里瞟了一眼。冬青几人忙都退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章琦和苏氏两个人。
章琦上前将苏氏抱在腿上,小声道:“原来我不知道皇上和咱们府里的心思,自然想着把她留在咱们身边长长久久的看顾着才好。”
苏氏动了两下,想从章琦腿上下来,嗔道:“万一让丫鬟撞见了,我还要不要做人。”
章琦笑着在苏氏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才放了她下来,神色认真地道:“现在出了这种事情,要么就是先斩后奏,咱们全当不知道皇上的心意,就把女儿的婚事定下来,要么就是让她受些苦,装病个两三年也就是了。”
苏氏蹙眉沉吟道:“难倒再就没有其他办法么?”
“但凡看上清婠的是另一个人,我都有办法解决,可,唉!”
苏氏知道,章琦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了,也没有逼他,道:“也行,你有机会也打听一下,即使是家世低一些也不要紧,只要人好,我先相看起来,待清婠及笄之后咱们就给她定下来。我就不相信了,他皇帝再是霸道,还能硬是把人掳进宫是怎么的!”
章琦起身,揽过妻子的肩头,“不要想太多了,清婠是个有福气的,当年……不也化险为夷了么。”
苏氏靠在丈夫的肩头,轻轻点了点头。希望一切都能好起来。
距离上次蒋老夫人寿宴已经过去半月有余,怀安侯府一直没有上门,更没有什么动作,就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只除了祁玉主动申请前去前线赈灾一事。
听说他刚刚走了不久,怀安侯夫人唐氏就病倒了。
一直闹腾不休的章清婳,似乎也有所收敛。
期间,章老夫人特意去宫里求了恩典,第二天宫里就派了个资历深厚的钱嬷嬷下来。专门教导章清婠姐妹规矩礼仪。似乎是铁了心要与儿子媳妇对抗到底了。章琦夫妇也没闲着,私底下一直在帮自家女儿物色一个好人选。
七月初六是章清婠的生日,因为第二天就是七月初七乞巧节,所以苏氏就把她的及笄礼延后一天,定在了七月初七乞巧节这天。
苏氏并不准备大办,只是请了敬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蒋家大太太,亲家程夫人,魏夫人,还有另外两位比较交好的李夫人和王夫人。
章清婠一大早就起床梳洗、沐浴,换了件紫粉色素面云锦裙衫,由姚妈妈陪着坐在清馨院的东暖阁里,等着开始她的及笄礼。
苏氏坐在一旁,欣慰的笑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晃眼,就成了大姑娘。心里诸般感受,五味陈杂,百感交集。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程夫人到了!”
苏氏摸摸女儿的头,道,“你先坐着,一会儿及笄礼就开始了。”苏氏说完,起身迎客。
正宾是早就商议好的,由大嫂程氏的母亲,程家大太太来担任。赞者,自然就找了章清婳。
大概等了一刻钟左右,笙竹声响起。
姚妈妈走了进来,她满脸喜庆,不忘再次嘱咐道:“小姐,等会儿夫人说完话,你就走出去,面向南,朝观礼的宾客行揖礼……”
虽然昨天已经练习过,但章清婠听她这么一说,还是不自觉紧张起来。对着姚妈妈笑道:“多谢妈妈提醒,清婠醒的了。”
少顷,外面的笙竹声停了下来。厅堂内外鸦雀无声。
苏氏的声音温和清晰,宣布及笄礼正式开始。笙竹声响起,又停下。章清婠神色端庄地走了出来。动作优美的坐在厅堂的藤席上。程夫人上前为她梳头……
刚刚放下梳子,就有小丫鬟急慌慌的跑进来。大家纷纷侧目。
小丫鬟赶忙垂首行礼,道:“禀告夫人,朱公公来了!”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就看见穿着蓝色公服的朱公公面带微笑,大步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捧着个红漆描金的托盘,上头用大红色锦缎衬着。
“陛下贺国公府二小姐及笄礼。”他望了伏在地上的诸位夫人们一眼,顿了顿,又接着道,“特赐龙头白玉喜字簪一支。”
苏氏的脸色少有的难看,已经不能称之为难看,甚至是有一瞬间的扭曲。不过还好她低着头,没人看见。
其他夫人也都非常惊愕,这,这时候特意来赐簪,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么。
一时间,整个厅堂里寂静无声。
苏氏笑着磕头谢恩。
朱公公笑着将东西递到苏氏的手中,又看了眼程夫人身旁摆放着早已准备好的簪子一眼,笑得愈发和善,“依咱家看,既然皇帝陛下亲自赐了簪,不如今个儿就用这个可好?”
苏氏笑得勉强,顿了顿,只得低声应了。
朱公公又道,“来的时候陛下特意嘱咐了,让咱家观了礼再回去,也好把章家二小姐及笄礼的情景讲给陛下听听。”
苏氏的指甲险些嵌进肉里,虽然心里恨的不行,但面上还是要笑着道:“既然如此,公公请上坐。”
……
临去时,朱公公用只有他和苏氏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皇上有句话让咱家转告夫人。”说着看了苏氏一眼,继续道,“不要动那不该有的小动作。如果下个月府上二小姐因为什么原因没能出现在大选的名单里……”
后头的话朱公公没有说,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送走了朱公公,其他观礼的人看向章清婠的目光,或多或少的就带了些异样,有探究,有羡慕,也有惋惜……
期间,章清婠感觉有道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她扭过头去,正好对上表姐沈盈歌那一双有些明晦不定的眼睛……
“翡翠,小姐不是放了你两天假么,怎的今个儿就回来了,你娘好点了么?”珊瑚正在晒被子,看见翡翠进了院子还挺吃惊。
这段时间因为小姐要进宫的事情,整个迎春阁里的气氛都很压抑,若不是珊瑚和翡翠家离得近,不然连翡翠的母亲得了重病的消息也不知道。
章清婠知道这件事之后,给请了大夫,还给了银子放了翡翠两天假回去照顾着。
翡翠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是勉强笑笑,“好多了。”说着低着头,急匆匆的朝内室走去。
屋子里,章清婠头上正顶了两本书,在小心翼翼的反复练习走路。
自从钱嬷嬷来到府上之后,姐妹几个以前的课程全部被取消了,每天只是跟着钱嬷嬷加紧练习坐卧行走的一系列规矩。
章清婠原本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可自从在及笄礼上皇上的那一番动作之后,她也算看清现实。
身为穿越女,她有一千种,一万种的法子去逃跑,消失。可是抗争又怎么样,为了所谓的爱情和祁玉私奔么?那双方的家庭怎么办?别说祁玉不一定同意,就是祁玉能够同意,她自己能过的去良心那道坎么?
与其将来每日都要承受心灵痛苦的煎熬,不如现在的放手。
“……小姐”翡翠朝着章清婠的方向行礼道。
看见翡翠,章清婠还诧异了一下,拿了头上的书,坐到桌子边为自己倒了杯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母亲好点了么?”
翡翠的眼眶红了红,强忍着眼眶的泪水点了点头,“谢小姐关心,已经吃了药,好多了。”说着翡翠看了房间里一眼,发现没有别人,才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碎花布包裹来,低声道,“小姐,今儿一早有人来敲奴婢家的门,说是让奴婢把这个交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