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弱貌美的黛离被带到立政殿,慌张且极度的恐惧使得黛离面如土色,瘦弱的峭肩不住的颤抖,“奴婢黛离拜见国主,各位王爷万安。”
国主冷冷的哼了一声,“起来回话。”
黛离战战兢兢,静静的立在一旁。
国主问道:“黛离,孤问你,听说你有王颐在宫中行不轨之事的证据。”
黛离怯弱的觑了华王一眼,冷漠的如同陌生人,心凉到极点,匍匐在地请罪:“奴婢有罪。”
齐王厉声,语含警告:“黛离,你可要想清楚了,今日你既然做了证人,无论王颐是否定罪,你再无回御前的可能。”
黛离早已吓得额头触地,无论以前是对是错,如今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难道到了此时反悔,岂不让华王小看了她,思虑了好一会儿,颤颤巍巍道:“奴婢自知罪重,不敢奢求国主的原谅,奴婢与王颐同在御前伺候,情同姐妹,实在无意加害与她,只是将实情和盘托出,一切自有国主定夺。”
我才明白黛离看似唯唯诺诺,胆小怕事,其实是心机沉重之人,就凭她今日这一番话,我便自叹不如。实情,她又知道什么实情,不过是整个事件的冰山一隅,捕风捉影而已。
国主冷着脸,问道:“你有证据不妨直说,孤自会为你做主。”说着晦涩目光扫向我。
华王身在其中,脸色数变后,终于平静下来了。
黛离深深喘气,清幽的声音道:“大约在半月前,那日下了大雨,王颐冒雨而归,我便瞧见她手里拿了半块布,上面写了黄芪、当归……”黛离顿了顿,额头轻轻离地,斜睨了一眼华王,接着道:“奴婢以为王颐拿的是什么药方,所以并没有在意。”黛离的话像一个导火索,瞬间点起了华王的火炉,越烧越旺。
我只觉得天灵盖上遭到猛击,天旋地转,终究是半块布帛惹出灭顶之灾,因为我无法解释半张布帛,尽管这半张药方与我治愈瘟疫的药方有所不同,何况只有半张。既然无法解释,又何必连累去锦宫的王仁他们呢?
接着在黛离的指证下,从我的房中轻而易举的搜出那半张布帛,遇水后果然显现字迹,这便又给华王大作文章的机会,而黛离即刻入狱,待瘟疫事件水落石出都另作量刑。
所华王很有条理的提出了4个疑问:“1、这半块布帛从何而来?2、遇水显字如此大费周章,显然为了隐藏布帛上的字迹,所以完全有理由怀疑这是我与蜀人勾结的证据,瘟疫也不正是被我开的药方治愈了吗?3、我在宫中的同谋有谁?此条直接指向同我一起入凉国,留在凉宫当差的蜀国女子?4、另外半张布帛在哪里?”
立政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的身上,如果我无法解释出这四个关键的疑问,就无法为自己洗脱嫌,华王是想置我于死地啊,反而在此刻我变的坦然,迈着注铅的双腿,犹如踩在云端,直面华王,清越而坚定的声音,直接跳开了朱渊的第一个疑问:“遇水显字只是偶然,只因那日下了下大雨,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扬了扬手中的半张布帛,反问道:“就凭这半张布帛上的药材,就可以治愈瘟疫吗?”华王冷哼了一声,“也许你把另外半张藏起来了?”我笑道:“既然要藏,何不将整张都藏起来,也不至于有今日之祸,何况黛离也说的很清楚,她看到的就是半张,华王殿下不相信奴婢的话,难道也不相信黛离的话吗?”
虽然拿出了半张布帛作为指控王颐的证据,而此刻,依然感觉很被动,因为王颐的驳斥有理有据,华王连连冷笑,就想凭几句话想撇开关系,也非易事。
我驱步向前走了几步,屈膝道:“国主,可否借用笔墨?”
国主拧眉,看了我一眼,满是担忧,我垂目回避了,略略点点头。
我另去自备了笔墨,铺展在小案几上,微微凝目,写了一手的簪花小楷,落定笔,轻轻吹了吹,稍稍干涸,捧到国主面前:“请国主过目,这是我开的治愈瘟疫的药方。”
国主不觉眉头舒展,用娟秀的簪花小楷写了些药材的名称,遂拿了半张布帛铺排在紫檀案几上,仔细比照,确实不同。国主指了指,我会意,忙捧了布帛与我写的药方一一给齐王、荣王、华王过目,有了他们作为佐证,不怕华王再拿此事做文章。
华王看过布帛与药方,面色黑沉,冷冷道:“药理之事臣弟不懂,光看字面有不尽之处,也未可知?再说,半张布帛无法做比对。”
“那么依臣弟的意思呢?”国主抬眉,居高临下的看着华王。
华王思忖片刻,“不如请一位御医,一看便知。”
齐王轻咳一声,“请一位御医容易,只怕此事泄露,只有半张布帛,瘟疫一事刚平复,再提此事怕是不妥。”
“那么依二哥的意思呢?”
齐王笑道:“不如将布帛上的药材名称誊抄出来,发放到御医院,让太医们研究研究,查缺补漏,稍作添补,理出几个方子,看是否能治愈瘟疫,一来与御医医术有所进益,二来此事尚未定案,也不至于泄密。三来也算保全了御医院的颜面,不过要多耗费些时日。”
华王想了想,布帛上的药方究竟如何,不过猜测,不如就依了齐王,到时候也有退守的余地,遂点头道:“如此也好。”算是同意了。
华王这么爽快的同意了,实则也说明他不过猜测,穷途之辨也。
这个疑问暂且押后,那么最关键的问题来了,这半张布帛从何而来?这个疑问之下很可能牵扯出更多的人,华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的回答是:“一个朋友的遗物。”至于是哪个朋友,为什么是半张写有药方的布帛,我保持了沉默。
华王似乎瞬间扭转局势,一改萎靡的颓败,神奇活现的傲然挺立。
国主面色一沉,向前倾了半个身子,木然道:“王颐,你若说不出这半张布帛的来历,孤只能将你收监入狱,一并交由都察院查办。”
我双膝落地,几乎哽咽道:“奴婢辜负国主提携之恩,无以为报。”又转向齐王,重重的磕了头。
华王见再无转圜的余地,威严的坐定紫檀大案,道:“来人。”
徐市早已回来,虾着腰,听谕。
国主道:“将华王与王颐收监候审。”
徐市听的惊心动魄,不安的传了殿外的戚槐,将华王与我押解下狱。
潮湿的地牢阴森恐怖,被褥冷硬的可以掐出水来,一张矮小的桌几断了条腿,上面放了盏油灯,舔着如豆一点,昏暗的光圈弥漫着湿冷一层一层的铺展开来,铁窗栅栏锈红的影子隐匿在黑暗之中。
我睡意朦胧,经过今日一番折腾,身子觉得困乏的很,徐市派了小志子来瞧我,送了好些饭菜,小志子泪眼婆娑,哭我命苦,才到御前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又遭受牢狱之灾,唾骂老天不开眼。我便安慰小志子,我能活着,喘着气就算运气好了。
小志子哭的更厉害了,我被他闹腾的头晕晕乎乎的,便要打发他回去,让他别忘了提醒他师父给国主送药,御前一时少了我与黛离,想来芳锦与寇女必然忙不过来,少不得要他师父徐市多担待些,小志子点点头,说:“定忘不了的。”
我翻身坐起来,向小志子打听之后的事情,小志子说:“后来齐王殿下与荣王殿下各自散了,宫中的戍卫也撤了大半。”
我略略思索,问道:“华王府可有消息么?”
小志子摇摇头道:“虞大人去了就再也没有消息出来。”
我又嘱咐小志子当差定要尽心,小志子应了我才打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