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受够了阿伽门农的荒淫残暴,已经受够了无止境的厮杀,他再也不想看到每天都有士兵在这样无意义的厮杀中耗费生命!够了!已经够了!
他即将终结一切!再也不用在战场上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个特洛伊的英雄,再也不必只是在两军阵中远远相望!他马上,他即将得到那个人的头颅!那个赫克托耳,那个阿喀琉斯的宿敌,那个杀死帕特克洛罗斯的罪魁祸首!
是啦是啦,在这一切即将迎来结束的这一晚——阿喀琉斯不会有任何的迷茫,阿伽门农亦不被他放在眼中,他迫不及待,他热血沸腾,他的眼中将只有最后一个对手,他的心中将再度点燃熊熊火焰!
因为——他是战士,是希腊唯一决胜的关键,是无所不能的阿喀琉斯!
季如风的肌肉在微微发颤——这是那些热血沸腾的情绪在身体上的直接表现,她的血液也仿佛在阿喀琉斯的情绪中奔腾狂涌。
她开始进入了状态。
江远舟的瞳孔微微缩紧,他紧紧盯着季如风的一举一动。
季如风站了起来,仿佛正是阿喀琉斯本人站了起来,她望向虚空,两脚分开,这是穿戴盔甲时最省力的姿势,右手扶在腰上,仿佛那里挂着一把长剑。
她的瞳孔略微放大,咬肌隆起,嘴角带着志得意满的微笑。是的,阿喀琉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为什么不呢?他期待着,他兴奋,他热情又纯挚,仿佛帕特克洛罗斯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热情洋溢的模样,眼中的跃跃欲试如同少年时期从老师手中得到第一把武器的时候,那样纯粹的兴奋。
她向着虚空,仿佛那里有着她的挚友,她高声呼喊,喷薄而出的激动几乎按捺不住。他的心脏在狂跳,他的血液在燃烧!
“朋友,你是来看我的吗!”
是的,这一刻,季如风已经完全进入了阿喀琉斯的角色。一样的台词,却说出了和江远舟截然不同的味道。
江远舟目光一闪,站起来向前踏了一步。
就在这一步中,江远舟的气势完全变了。
“是啊,我的朋友!我本不该在这世上飘荡,但我担心你,我无法得到解脱。我的朋友,勇敢的珀琉斯之子,我非常抱歉,离你而去并非我的本意,死亡并不可怕,我只担心,我残破的身躯,再也无法带给你安宁地抚慰。”
江远舟的神色也与原本的帕特克洛罗斯截然不同,他的眼里燃起和阿喀琉斯一样的火焰,他的嘴角带着微笑,原本哀愁的情绪在与阿喀琉斯的目光相接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么,你不该离开。”季如风摩挲着腰间应该存在的剑柄,眼神越过江远舟看向远方,嘴角的微笑满足而充满骄傲,眼里升起雄心壮志。“我的朋友,帕特克洛罗斯,你本应留下来和我一起,攻破那座城池,踏上我等十年未能涉足的土地,然后,结束这场无聊的纷争。”
季如风与江远舟双目对视,语气不容置疑,愤懑使得她的斗志越发昂扬,“你本可以回到希腊!在国王陛下的麾下,将我未能完成的事业继续!你可以开疆扩土,结婚生子,将希腊的威名远扬。我的朋友啊!只是因为雅典娜的失误,你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这一切……我必将为你替赫克托耳讨回!”
“不,我的朋友。帕特克洛罗斯可以在那之前死去,但你,阿喀琉斯,你是天神之子,唯有你,能有结束这一切的纷争。你是天命。”江远舟的拳头握起,在胸前用力地挥舞,表情慷慨激昂,偶然望向阿喀琉斯的眼神,也俱是全身心地信任与炽热得仿佛即将燃烧一切的爱慕。
“天命,是啊,这就是天命!”季如风更加高昂她的头颅,她霍然将剑拔出腰间,向帕特克洛罗斯的方向用力推出,直到剑锋触碰到帕特克洛罗斯的幻影。
帕特克洛罗斯沉默不语。
季如风将剑向地上用力一掷,大步走到帕特克洛罗斯身边,伸手放在他的肩膀处,虽然触碰不到,却仿佛搭上他的肩膀似的。
她声音低沉,却充满着坚定和力量。
“我知道你的来意了,我的朋友。我将用烈火吞噬你的身躯,使你的灵魂解除凡尘的桎梏,然后,我们将于冥界,再度相见。等待吧,朋友,你只需要等上一小会儿,我绝不会让你在渡河人面前空等。我将晓谕三军,今晚,暂且用哀歌与泪水送别忧伤,而明日——”
季如风的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他的眼中爆发出纯粹有盛大的喜悦之光。
“明日,我的朋友,赫克托耳的身躯,将会和十二个特洛伊勇士一起,成为你送别的赠品!”
尘埃落定,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却。
江远舟轻轻鼓起了掌。
“很棒的表演。”江远舟毫不吝啬地夸奖,“你非常有天赋。你找的角度非常新颖,可以说,是富有冲击力。”
江远舟本来以为季如风会在自己的基础上进行变化,却没想到季如风彻彻底底地把原版电影否定了个干净。不过,江远舟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表演被否定而感到失望或者不快,相反,他现在非常惊喜,对于季如风的演技,他在《锦绣缘》中已经有过见识了,但没想到,在角色体悟上,季如风也能给他这样的惊喜。
本来,每部电影的每个场景,本来演绎的方法就多种多样,具体的演绎方式,需要取决于电影的主题和导演的要求,如果说江远舟的表演是压抑与深沉中潜藏的爆发力,以缓缓流淌的情绪和多层次化的表演,展现了英雄身上的人性和悲剧色彩,表现的是人类在历史洪流中的渺小,那么,季如风的表演,就是在压力下喷薄而出的力量,更符合战士和英雄的主题,展现了面临绝境和挑战时的不屈,但同样也潜藏着随波逐流的悲哀。
但并不是说季如风的表演就胜于江远舟的表演,因为戛纳评委组,更在意的是文艺和大潮流下的沉重,因此江远舟的《阿喀琉斯》也正突出的就是这一点,而季如风的表演虽然不是拿奖的路数,却是典型的商业大片的演绎方法,在商业大片里,沉重和悲哀只是副产物,或者是为了提升格调而加入的调味剂罢了,主要的还是调动人的情绪,在视觉和心理水平上给予刺激,以此达到其商业性的目的。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