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已经离去，寒磊却在原地怔了征。
是啊，不正因为洛洛的血型和许雅曼的相配，他才能坐在现在这个位子上，掌控着许氏的权力么。
一番争执之后，兄弟两接连离开了度假村。
寒磊出来时，得知寒懿早已离开的消息，他站在房间里，腰间还围着浴巾，侍者在旁边告诉他，寒懿给他留了话，他忽然狠狠地一拳砸在一旁的木桌上。
侍者惊得魂飞魄散，忙唤来度假村内的医师来替他包扎。
寒磊的脸色阴沉，像黑云压城时的天空，几乎能滴下水来。
这里是寒氏的企业，所以他并不介意自己的时态。
“他说了什么？”
侍者摇摇头：“这得问经理。”
他的权限被排在最优先级，总管很快出现在寒磊的面前，这个人是寒氏的老员工之一，论辈分，寒磊得尊称他一声伯伯。
“二少。”经理微微颔首，“寒总说，希望你能尽早分清家人与外人的区别。”
寒磊闻言，嘴角咧开，几乎笑出声来。
家人？。
寒懿的爱人是家人，他喜欢的女人就是外人？
尽管愤怒，可是寒磊明白，对于这件事情，他无能为力。
无论是对寒懿，还是对于苏慕清。
所以，他选择逃避。
飞机伴随着落日渐渐滑入天空，在云中留下一道长长的弧线。寒懿坐在回A市的车上，腿上摊着一台笔记本，里面正远程连线一场重要的临时会议。
可是随着他的几次走神，会议渐渐陷入僵局。
“寒总，寒总？！”耳麦里传来余楠试探的轻唤。
寒懿甩开脑中烦闷的想法，捏了捏鼻梁：“抱歉，待会可能要占用一下各位的空闲时间。”
他合上电脑，双眸微闭：“十分钟后，会议继续。”
“寒总，对于这一次的金马奖，林氏似乎志在必得。”余楠顿了顿，接着道，“我们真的要把全部希望放在洛少的电影上吗？”
寒懿眉头紧锁，其实在这个问题上，他也没有办法做出决断性的答复。毕竟，电影不是他所擅长的领域。
许洛杨虽然是一时兴起，但是从他编写剧本，到亲力亲为找演员，最后不惜忍受恶劣的生活条件，去郊外拍戏的执着来看，这一次，他依然很认真。
对此，寒懿有些动容。
见寒懿许久没有答复，余楠心中的焦虑快要溢出来。
她咬咬牙，决定再多嘴几句：“寒总，虽然洛少在每一个爱好上都相当努力，并且曾经取得过很好的成绩，但是电影毕竟与写作和玩音乐的level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寒懿淡淡道，“余秘书，忠诚地奉劝你一句，凡是出现了但是的句子，都只听前半句就好。”
余楠被他突然的冷幽默所震惊。
“放轻松。”寒懿看向前方不断跳动的红绿灯，目光有些迷离，“没有人能在一开始就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我们只能尽量减少自己修改它的次数。”
闻言，余楠点点头。
她身旁的李荚宇推了推她的手，用眼神催促着她。
余楠眉头一横，按下话筒。
“你真觉得能行？”
李荚宇的表情相当认真：“我的方案你也看过了，可行性很强吧？”
余楠仍在犹豫。
“楠姐，如果真的和那些小企业合作的话，且不论有多难管理，单单是等到他们签合同，就要害你多加好几天班呢。”李荚宇苦口婆心地劝道。
“再者，就算合作成功了又怎么样呢，他们能产生的利益，难道比影帝的更多吗？”
最后一句话话音刚落，余楠抬起头：“你说服了我。”
她重新接听起电话，期间不过耗费了几十秒钟。
所幸，在这几十米秒里，寒懿没有交代任何工作，不然她首席秘书的职位或许就不保了。
“寒总，我这里有一份策划案，是关于进军娱乐圈的其他思路。”余楠深吸一口气道，“在之前的评估报表中，和多家企业合作的方式显然入不敷出，如果长期以往，这条线路的畅行会花费寒氏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
“余秘书想说，这不是明智之举？”
“……不，我只是在列举可能出现的情况。”余楠闭上眼道，“李荚宇提出了新的思路，我已经收到了他的计划书，我个人认为，您有一阅的必要。”
呼吸交替间，电话那头陷入了沉思。
方才的会议上，几位高层一致认为最近公司的账目有问题，要求寒懿公示他的私人账单，对于一个总裁而言，这种行为近乎于侮辱。
其实余楠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件事情的好契机，但是三天之约就在眼前，如果不迅速解决掉这个方案，到时候真的白纸黑色，盖棺定论了，她想提都来不及。
望着李荚宇期待又激动的眼神，余楠自己也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那份计划的内容是……将企业合作简化为个人合作？”寒懿思索片刻，“你前几天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
“是昨天。”余楠纠正她，“但我记得我还没有上交。”
“抱歉，楠姐。”一旁始终关注着两人动态的李荚宇默默举起了手，“是我偷偷交上去的。”
余楠的唇微微抿紧，多年的职场生活早就造就了她宠辱不惊的性子。
“所以，现在的变数只剩下一个了。”寒懿道，“叶珏究竟愿不愿意和我们合作？”
“嗯，这个是……”
“让李荚宇听电话。”寒懿吩咐道，余楠有些恹恹地将耳机取下，自己独自一人先行离去，临行前，她狠狠地剜了李荚宇一眼，后者不由得背脊一凉。
“寒总，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了，具体的分析在另一个文件里，我重新写了份资料。”李荚宇觉得自己有些渴，而更多的是一种激动，“里面有叶珏与其他人的横纵向对比，包括和寒氏的关系以及未来的发展前景。”
就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寒懿已经在翻看他说的那些资料了，并且翻阅得相当快。
“你对娱乐圈倒是很了解。”寒懿淡淡说了句，不知褒贬。
“有段时间热衷于追星。”李荚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场谈话最终在即将开始的会议前戛然而止，李荚宇归还耳机给余楠的时候，分明瞧见后者脸上愤愤的神色——在其余所有的秘书眼中，余楠一直是不苟言笑的模样，此刻忽然露出这种表情，虽然有些脱离人设，倒也给她的身上增添了些人情味。
这个小插曲过后，寒懿在重开的会议上表现得很认真。他力排众议，保住了自己的隐私，甚至还反将了董事们一军。
毕竟在董事中，许氏占多数，除掉寒懿本家的人之外，董事会剩余的人几乎都与许氏有密不可分的关联。
这是整个寒氏扫除活动中最令人感到棘手的部分，也是寒懿的最终目的。
“过段时间，苏慕清会回来工作，把她的位置清理一下。”寒懿淡淡道。
“是！”余楠习惯性受命后的第三秒，她惊得停下了脚步，“苏……慕清？”
李荚宇神色复杂地朝她点点头。
“总裁都结婚了，还对这丫头有念想？”边震惊着，余楠也一边惋惜道，“算了，那丫头的模样，即便是我也有些心动。“
很快，整个办公室都得知了这个消息。
在所有人中，除了余楠、李荚宇、方琴三人的态度稍微正常一点之外，剩下的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很快，她们接受了这个现实。
“找她回来？寒总是疯了吗？”负责接电话的Lily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苏慕清最早可是在她的手底下做的，如果不是寒懿的插手，或许她现在还在折磨苏慕清呢。
“整天不是迟到就是旷工，就算回来了也只是多一个人分我们的薪水而已吧。”另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吹了吹自己刚做的指甲，神情里有显示不住的倦怠，“所以说啊，工作努力，嫁了好老公就以为自己是人生赢家了？呵，过得还不如一个情妇自在。”
几人见李荚宇和方琴在场，不约而同地压低了声音，聚在一块，三三两两地议论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寒懿的秘书们一致认为苏慕清是他的情妇，或许是因为他结婚当天出现在头条的那条新闻。
——“结婚即婚变？解密寒氏总裁和他的秘书之间不可不说的故事。”
女人之间总是会产生一种相当奇怪的气场，李荚宇没有办法描述，但是他能很轻易地感受出来。
他是秘书组里唯一一个男人，所以即便他不加入女生的讨论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他不能理解，为什么站在他身边的方琴也这么淡然，甚至还悠悠地为自己泡了杯奶茶。
“要吗？”方琴笑着递给他一大杯，香味浓醇。
李荚宇有些羞涩道：“谢谢，你不去参加她们的讨论吗？”
方琴闻言，果断地摇摇头：“我没有兴趣讨论别人的八卦。”说罢，她捧着书径直离去了，只剩李荚宇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看来，寒总这个才出现在众人面前不久的私人秘书，比他想象中的更有趣。
寒氏大楼里的事情还在继续，而疗养院里，许洛杨回到房间里的时候，许雅曼正靠坐在床上，将目光投放在床边的一朵花上。
许洛杨走上前去，坐在她的身边，将头轻轻放在她的腿上。
“怎么，想撒娇了？”许雅曼抿唇一笑，尽是娇艳动人。
许洛杨闭着眼，闷闷地“嗯”了一声。
在所有人，包括苏慕清与他相处的过程中，都会下意识地忘记一件他还是个孩子这件事情，因为他表现出来的能力，让那些大人们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与他相处。
除了许雅曼。
伴随着口中传出的歌谣，许雅曼轻抚着他的头发，如同无数次出现在许洛杨梦中的情景一样。
如果这真的是梦，那他情愿从此都不要醒来。
“阿洛。”在许洛杨半梦半醒间，他听见这样的一句话，“不要和你爹地作对。”
说话的人如此了解他，又如此清醒。
随即，许洛杨睁开了眼，发现许雅曼已经半倚在床边睡着了。
与其说是睡着，倒不如说是再一次陷入昏迷。
他直起身子，没有发出丝毫动静，温柔地替她盖上了被子。
许雅曼一动不动，许洛杨看着她的眼睛也眨也不眨。
“妈咪。”他轻唤道。
冬季的夜总是降临得很早，在黑色彻底将这个小房间吞没的时候，许洛杨忽然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吃过饭后，苏慕清伸了个懒腰，提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今天没有陪姐姐去做复健，据说是加了新的步骤，还没有学熟练，不想在人前展露。
没有学好一个舞蹈姿势，就在课后留下来独自练习，不到上百遍，绝对不在人前展现，这就是苏慕荷。
苏慕清轻笑，搓弄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不过，在她回来之前，她的房间里显然已经有客人到访。
叶辛躺在沙发上，面上盖了本书，在苏慕清一把抽掉他的《中华历史五千年》之后，他揉揉惺忪的睡眼，冲她比了个“耶”的手势。
苏慕清挑了挑眉。
“别这么冷淡嘛。”叶辛笑嘻嘻地从沙发上下来，迅速坐到她边上，“你知道吗，我刚刚从这本书里得知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哦？”
“秦始皇原来就是她们常说的嬴政！哦，我是说那些小说网站上，我总是能够看见诸如《嬴政大人放过我》之类的东西，害我还很担心你们的取名太单一。”
“是这样。”苏慕清点点头，“除了嬴政以外，扶苏出现的频率也不少吧？”
叶辛一拍大腿道：“对对对！公子扶苏！不过公子是什么意思？和先生有区别吗？”
“年代不同，所以称呼不一样。”苏慕清起身，没有和他继续探讨文化差异的意思，“来我这什么事？”
“特意找你聊聊天不可以吗？”
苏慕清目光微凉，瞥他一眼。
“好吧。”叶辛选择缴械投降，“你打算什么时候说服荷？”
“你现在肯承认你知道寒懿那事了？”
“嘘！！”叶辛忙环顾四周，苏慕清笑道，“放心吧，她在做复健呢。”
“商量这么重要的事情之前，难道不应该先关上门吗？”叶辛边埋怨，边走到门边，顺手合上，“要不是寒懿逼我，我才不想帮他呢。“
“你们不是好哥们儿么。”
“Wait！”叶辛忙上来堵住她的嘴，急得跳脚，“哥们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几日未见的缘故，苏慕清总觉得他似乎接收了什么不可言明的讯息：“你最近……？”
“最近……？”叶辛顺着她的话道，“看了几本小说。”
“看什么小说？”
“护士小姐们说想和荷谈恋爱就得多看小说。”
苏慕清挑了挑眉，越和叶辛接触，她就越发能抓住这个人与外表完全不符的萌点。
“我问的不是为什么看，是看什么。”
叶辛拖着长音“哦”了一声：“就小说网站上那些啊。
“比如？”
“嗯……”他思考了一下，“霸道总裁爱上我，总裁老公你太坏，还有什么弟弟在下我在上。”
“等等！”苏慕清打断他，唯恐他再数下去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这些不会都是护士小姐推荐给你的吧？”
“当然啦。”这位远道而来的外国友人不仅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误入歧途，甚至还有点眉飞色舞，“我和你说，我从里面学到了好多东西呢。“
苏慕清扯了扯嘴角，作为S大第一八卦小天后陈小雅同学的室友，她显然在四年的耳濡目染中吸取了精髓：“以后还是少看点这些东西吧。”
“为什么？”叶辛莫名其妙。
“你又不是总裁。”
“我是啊。”叶辛更莫名其妙了，“只是拒绝了家族建议，自己来……”
“停，打住！”苏慕清劝他劝得身心俱疲，“继续商量正事吧。” 叶辛有些不高兴：“怎么你和寒懿的事是正事，我和荷的就不是啦。”
苏慕清哭笑不得：“这能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了！”叶辛“腾”地站起身，身子忽然绷得紧紧的。
“跟你语言不通，说也说不明白。”苏慕清起身去取酒，打算趁着苏慕荷复健的这段时间里好好和叶辛商量一下许雅曼的嘱托和寒懿的计划。
就在她起身的片刻，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身后。
“商量什么正事呢，我也想听听。”苏慕荷的脸笑盈盈地出现在她面前。
几乎是下意识地，苏慕清转头将目光投向叶辛，后者一脸茫然。
苏慕荷袅袅婷婷地走向二人，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坐着，今天我们就来彻底解决这个事。”
叶辛两眼一翻，下意识地想遁走，然后接受到苏慕清的颜色。
他硬着头皮开口道：“苏、苏小姐。“
得，连荷也不敢叫了。
苏慕荷人畜无害地坐在那里，脸上满是笑意，苏慕清却不敢把这当真的笑。
小时候，她不知被这笑容骗过多少次。
“你们怎么站着不说话？”苏慕荷招呼道，“来，坐下。”
二人磨磨蹭蹭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得端正。
“那天发生的事情，你们谁先坦白？”苏慕荷抿了口茶，“提前圆好谎哦，免得到时候被我拆穿。”
完了，这么胸有成竹？
苏慕清和叶辛对视一眼，不出意外地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怯意。
“都不敢？那叶辛，你先来。”苏慕荷点名道，“你心血来潮带慕清出门，是因为收到了寒懿的消息么？”
叶辛摇摇头，又点点头。
“是收到了消息才出门的，但不是什么来潮，我的心脏功能好着呢。”
苏慕清无视他，接着道，“那么之后，你回来告诉我，你在超市看见了林若言，以为慕清和他走了，是这样么？”
“……是。”这一回，叶辛答得唯唯诺诺。
苏慕清莫名想笑，这种态度才正常吧。
“那我有个疑问，为什么要说是林若言？”苏慕清抬眼，在二人之间扫视，“是受指使，还是自己胡诌的。”
“胡……胡什么？”叶辛眉头微皱，一脸愁容，“荷，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胡诌，就是胡说八道。”苏慕清好心给他解释道，被苏慕荷劝阻了。
“他听得懂，就是想装蒜罢了。”苏慕荷淡淡道，“看来，是你信口胡诌的了。”
叶辛大惊：“为什么？！”
“到了这种时候，再掩饰就没意思了，反正都是要摊开来说的。”苏慕荷笑道，“你仍想隐瞒的，只可能是你自己的错误。”
听完这段单纯是直觉论的推理，叶辛羞愧地低下了头。
“然后，就轮到你了。”苏慕荷转了个方向，面向苏慕清，但令人奇怪的是，她的眼中并没有多少愤怒，更多的反而是一种平静。
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遭遇之后，终于能够彻底理清的平静。
“我主动交代！”苏慕清最受不了姐姐盯着她的眼神，就好像小时候做了坏事一样。
于是，她在叶辛的震惊中，将自己与寒懿签订契约的事情和盘托出，包括那天许雅曼找她谈话的内容。不过这其中也有详有略，她省去了林若彤报复自己的内容，并且强调了陪同许洛杨拍摄电影的部分。
“安晓？”苏慕荷皱起眉头，“是那个前段时间和寒懿闹得沸沸扬扬的女明星？”
苏慕清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姐姐口中的沸沸扬扬是指什么，但安晓和寒懿的关系的确看起来颇亲密，或许是他的另一个情妇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苏慕清的心里不由得有些酸酸的。
“我知道那个女人，以前清和廖曦的照片曝光的时候，不就人肉到她了嘛。”叶辛补充道，“长得可没有清好看。”
照片？
苏慕清有些疑惑，忽然，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猛地回过头看苏慕荷的表情。
果然，后者的脸色已经沉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