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山势自西向东绵延万里,如果说这里是昆仑山极西的尽头,这里距西云地至少有万里。
莫木鱼也没想到,俏寡妇这两日带着他走了这么远。
不周人江无息在西云地,竹剑春雪在鸿程手里,东伯圣帝东无圣所说的半月之期已经过去大半,剩下的几天,莫木鱼想要走回西云地,找到鸿程拿回竹剑春雪,并找到江无息来毁掉它,破囚神之局,可能性微乎其微。
莫木鱼不难想象,一旦竹剑春雪的剑灵冲破封印,必然会刺入他的眉心,全力帮他淬炼最后一颗元窍。只要最后那颗元窍炼成,他便将身陷囚神之局中。
莫木鱼不知囚神之局意味着什么,是生死被人掌控?是自由被人掌控,是意志被人掌控?……
哎,莫木鱼默叹一声,心下苦闷道,“烂和尚,你坑害惨我了。不过,也不能怪你,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当年我和天佑将你丢给了数百个青楼美人,害得你童子身被破,修为尽失。如今,你将我丢给一位寡妇,害得我生死自由堪忧,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在莫木鱼神伤时,俏寡妇冷冷的声音再次传来,“五州奇景莫过于此,五州之上,能见到此地景观之人也寥寥无几,你生于此,却天生是个瞎子,看不到此地的奇观,确实是一件憾事。”
自从踏在了青石上,一直侵扰俏寡妇的山势之威就消失了。
青石铺就的地面有百丈,俏寡妇示意莫木鱼道,“继续往前走。”
莫木鱼的心思全然没在俏寡妇所说的奇景上,他在揪心他的命运,默然走过了这百丈青石后,俏寡妇又提醒他,“瞎和尚,抬脚,前面是台阶。”
就将达到目的地,就将见到那个人,俏寡妇的心情好了不少,对莫木鱼说话也不再那般冰冷。她很清楚,她此行能如此顺利,全靠这个瞎和尚。最终能不能达到目的,也要靠这个瞎和尚。
莫木鱼沿着青石台阶向上攀爬,俏寡妇跟在他之身后,淡然说道,“一百载前,那个人能从里面逃出去,我还想得通,毕竟他四肢健全,六识通明。而你一个瞎子哑巴,是怎么从里面逃出去的?”
将莫木鱼误会成那个人的儿子,俏寡妇对莫木鱼如何从里面逃出去的好奇至极。
莫木鱼不能让俏寡妇自说自话,因为女人一旦自说自话久了没人搭理,就会暴怒。
当年水合沧露一边嗑瓜子一边自说自话,讲些家长里短奇闻八卦,莫木鱼只顾看书,好久都没搭理,水合沧露一怒之下,一把火将莫木鱼喜欢的书都烧了,还气不过,与杨春芽沆瀣一气,逼着佐天佑和莫木鱼搬出了不少北莽王府的藏书,其中有诸多不传世的秘籍丹方,当着他们两个的面烧了。
看着那些承载这先贤智慧的书籍化作火焰,莫木鱼和佐天佑强颜欢笑,假装这些书早就该烧了,那两个女人才罢休。
所以自此之后,莫木鱼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在干什么,都不能一直不搭理一个说话的女人,哪怕就是嗯嗯啊啊敷衍应和一声也好。
所以,即使他现在是个哑巴,也回应了俏寡妇一句,“阿爸。”
不然,鬼知道,莫木鱼不搭理俏寡妇,俏寡妇会怎样鞭笞他。
“阿爸?”俏寡妇不解道,“是你爹将你丢出去的?”
反正是应和,莫木鱼点了点头,又发出了一声,“阿爸。”
见莫木鱼点头,俏寡妇更是不解,“你爹为何要将你丢出去?这不符合那里面的规矩。你爹之所以无情无义,就是因为他一言一行都遵守里面的规矩。”
莫木鱼不再答话,俏寡妇想了想诡笑道,“你爹既然不遵守里面的规矩,将你丢了出去,便说明他对你有情。瞎和尚,你说,我用你来威胁你爹,你爹会不会对我有求必应?”
你想多了,莫木鱼不知俏寡妇不惜万里走到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他可以肯定,俏寡妇用他来做人质的目的必然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随口回了一句,“阿爸。”
“哈哈哈……”俏寡妇笑得妩媚至极,“别急,你很快就能见到你阿爸了。”
青石台阶并不高,只有百来阶,几言之间,两人已经攀登到了高处,又见一块青石铺就的平地。
俏寡妇让莫木鱼继续前行,百余步后,两人走到了悬崖边,没有路了。
崖前,云雾翻腾,映着黑夜之上的几颗孤星,看不到尽头。
莫木鱼看不见这一切,他继续抬步向前,俏寡妇拉住了他,盈盈笑道,“这里是真正的昆仑山极西的尽头,你只要前迈一步,就会跌入万丈悬崖。当年我的丈夫走投无路,想看看你爹守了一生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便从这里跳了下去,再也没有爬上来。瞎和尚,你既然是他的儿子,既然是从里面出来的人,想必你应该知道,崖下到底藏着什么。”
俏寡妇的话莫木鱼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已经走了万里,既来之则安之,他也很想见识一番昆仑山极西气象,奈何他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莫木鱼颇为遗憾时,崖下吹上来一阵清风,吹在莫木鱼的面颊上,清风里有余温,与这凄凉的夜色截然不同。
顿时,莫木鱼有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清风不是清风,好似一个人,当着他的面,对他哈出的气流,气流中除了温热,还有更多的情绪,莫木鱼无法扑捉。但却让他有恍如隔世的感觉,让他如同回忆起前尘往事一样,即使他看不见,但他对脚下的悬崖,起伏的云海,天上的孤星,一切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我前世来过这里?莫木鱼愕然想道,他说不了话,也不管俏寡妇能不能看懂,打着手语道,“我的左侧十丈处,是不是有一块与我差不多高的石碑?”
莫木鱼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学过手语,但他就是会手语,也能看懂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