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小子,照顾好你的婶婶,莫再轻薄她。”望着骨船远去,垂钓骷髅大声喊道,“她不是一个坏人,她之所以如此逼你,确实是因你爹当年太狠心,对不起她。她是个可怜人,你爹也是个可怜人。你和我,都是可怜人。”
云海雾起,莫木鱼就是打手语,云海码头上的垂钓骷髅也不一定能看得清,他不知这两口子与江无息三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
但他知道,偌大的江湖,没有一个无辜之人,每一个人都是可怜人。
靑子心有不忍,朝云海码头喊道,“凡郎,等我从不周山回来,就带你离开。”
“哈哈哈……”垂钓骷髅的笑声传到骨船上,他朗声说道,“蠢女人,如果你回来时,我不在码头上,你就重新找个人嫁了吧,嫁给谁都可以。”
靑子听得有些着急,她阴沉着脸怒吼道,“凡德旺,你我夫妻分别了两百载,今日才相逢,你又要去哪里?连两日都不肯等我?王八蛋,你跟江无息呆久了,什么都没学会,狠心绝情,倒是学了十足十。你要是真敢走,我就嫁给江无息这个混账儿子,恶心死你。”
云海雾大,再也看不到云海码头上的垂钓骷髅,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俗世钓鱼翁钓鱼,大鱼咬钩,钓鱼翁使尽全力,溜鱼几个时辰,都有可能拖不上大鱼,莫木鱼很好奇,垂钓骷髅与云海中咬钩的存在僵持多久,才能将之拖上来。此刻他听着靑子说要嫁给他的话,不免觉得有些荒唐。
嫁给江无息的混账儿子,不过是一时口快罢了,说出去后,靑子便有些后悔。
靑子也好奇垂钓骷髅所钓是何物,此刻的心思却没在那上面,见久久等不到垂钓骷髅的回应,她颓然坐在了一根根手骨绑成的甲板上,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目视着莫木鱼柔声问,“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了,我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这娘们还没对莫木鱼如此温柔客气过,莫木鱼受宠若惊,心想,不会是真打算要嫁给我吧。
莫木鱼这个名字肯定不能说,靑子将他误会成江无息的儿子,杨铁钢这个名字也不能说。莫木鱼想了想,点出手指,在地上写道,“有寿。江有寿。”
“有寿?有寿……”靑子默念了这个名字几遍,随后含笑道,“你爹给你取的名字?”
莫木鱼谎话连篇,打着手语道,“我逃下不周山时还小,小到都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当年我刚逃下不周山,便饥肠辘辘饥寒交迫,昏死在路边,我师父,也就是那个偷看你洗澡的和尚,捡到了我,救回了我的命后,见我又瞎又哑,是个少福之人,便希望我能长寿,所以他给我取了有寿这个名字。”
靑子面色铁青道,“自此之后,那个和尚不再是你的师父,他没有资格做你的师父。你记住,你出自不周山,是江无息的儿子,这天下,没有人有资格做你的师父。”
这娘们对江无息有怨恨,对江无息的本事还是认可的。鸿程本来就不是莫木鱼的师父,莫木鱼点了点头。
“有寿,是个好名字,我……婶婶也希望你能长寿,你一定能长寿。有些事情,你不能怪婶婶,都是被你爹的狠心绝情给逼的。”靑子叹息了一声,愁绪万千道,“你的叔叔江无流一百多年前,逃下了不周山,婶婶一直没有机会问他原因。你能不能告诉婶婶,你当年在连名字都不记得的年纪,为何都要逃下不周山?你爹虽然绝情狠心,却决然做不出杀弟杀儿的事。”
原来这是在认亲,并不是要嫁给我。莫木鱼想到。
靑子肯定是回忆起了往事,才会对他如此温情,莫木鱼还有点不习惯这样的靑子,手语道,“不记得了,那时我年纪太小。”
靑子不死心,追问道,“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莫木鱼也坐在了甲板上,摇了摇头,打着手语编着故事道,“一点都不记得了。不过,我那时年纪很小,也就一岁两岁,估计是刚学会走路吧。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不知死是何物。所以,我在那个年纪会逃下不周山,必然是面临着比死更可怕的事。”
靑子觉得莫木鱼这句话大有道理,神秘莫测的不周山,比死还可怕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为何要让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来面对?
靑子想不明白,她看了一眼坐在她身侧的莫木鱼,眸中有心痛和怜悯,或者也可以说,这一刻她母爱泛滥。
她像一个母亲一样,温柔的抱住了莫木鱼头,将莫木鱼的头抱入了她的怀中,并轻轻拍着莫木鱼的后背道,“寿儿,这些年,苦了你了,等婶婶找到你爹,跟他算清往日的债后,婶婶带你去过几年轻松的日子。”
天啊,好深,快要窒息了,莫木鱼的脸埋进了靑子胸口巨大的沟壑中,闻着那勾魂夺魄般的香气,莫木鱼暗道,“这幸福也来得太快了。靑子没想到你是如此豪放的女人。既然都主动将我的脸都埋进去,不知道我主动伸手抓几把,会不会被打耳光。”
靑子不知道莫木鱼这混蛋此刻在想什么,莫木鱼的袈裟僧衣被她割破了,留在了云海码头上,她拍着莫木鱼光溜溜的后背继续泛着母爱道,“寿儿,你的母亲呢?”
莫木鱼腻在巨大的沟壑中摇了摇头,好软和,好温暖,好迷恋。
见莫木鱼摇头,靑子苦笑道,“以你爹的个性,他怎么可能会对女人动情。想必,你娘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个生育工具罢了。你娘生下你后,他能留下你娘的性命,将她送下不周山,就算他还有一丝人性。不然,在你娘生下你之后,他将你娘杀了都有可能。寿儿,孩子,以后婶婶就是你的母亲。”
莫木鱼腻在巨大的沟壑中点了点头,好软和,好温暖,好迷恋。
靑子含笑说道,“你不要害怕,虽说你意气用事,乘如此白骨巨船回不周山,会付出相应的代价,婶婶却能保你安然无事。婶婶没有别的本事,但婶婶还能逼你爹一把。你就是会因为这艘三万骨之船万劫不复,我也能逼着你爹,替你万劫不复。寿儿,不要怕,一切都有婶婶在。”
莫木鱼腻在巨大的沟壑中点了点头,好软和,好温暖,好迷恋。
靑子忽然察觉到怀中的莫木鱼有些不对劲,旋即回想起鸿程那烂和尚,对莫木鱼过往种种龌龊之事的描述,便立即将莫木鱼从她怀中推开,盯着莫木鱼愠怒道,“寿儿,婶婶将你当儿子,你就该将婶婶当母亲,不可胡思乱想。”
莫木鱼满脸委屈,打着手语道,“寿儿没有乱想,寿儿自幼就没有母亲,自幼就跟着一个无耻和尚,从来就没有被人抱过。今日被婶婶抱入怀中,仿佛就是找到刚出生时,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感觉,好软和,好温暖,好迷恋。”
“原来如此,是婶婶错怪你了。”靑子满脸痛惜之色,又将莫木鱼的头抱入了怀中,拍着他的后背轻吟道,“我苦命的寿儿啊,你喜欢婶婶抱你,婶婶以后有空就多抱抱你。”
莫木鱼的脸再次埋入靑子胸口巨大的沟壑里,点了点头,偷偷摸摸深吸了一口气,好香,要醉了。
靑子一时没再说话,不知在回忆什么往事。
莫木鱼闻着靑子胸怀中的香味,竟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与靑子行过万里,走到这里,这一路上,他确实还没有好好休息过。
这一觉他睡得昏天暗地,梦里奶香四溢,他都是梦见他喝足了之后,打了一个饱嗝,才惊醒的。
他意识清醒时,云海孤舟上的钟声还在响,由此说来,鱼线铜铃也在响,垂钓骷髅还没有将云海中咬钩的存在拖上来。
他睁开眼睛时,才意识到,他的一只手正抓着靑子胸口的一座山峦,而且嘴还好死不死的凑在上面。
这可如何是好,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不会被打耳光吧?莫木鱼睁开眼睛立即又闭上眼睛装睡,或许如此才能逃过被打耳光之劫。
靑子笑眯眯道,“寿儿,婶婶知道你醒来了。”
莫木鱼无奈只好松快了手,也松开了嘴,离开好生迷恋的怀抱,打着手语尴尬道,“婶婶,我没有胡思乱想,我不是故意……”
“你不用解释,婶婶都知道。”靑子浅笑着,好看至极,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如此风韵,真是世间少有。她柔声道,“你自幼没有母亲,梦里做出这些动作,也是本能的反应,婶婶不怪你。”
婶婶,你真是善解人意。莫木鱼都做好挨耳光的准备。他打着手语道,“婶婶,下次我在你怀里睡觉时,保证不再有这种反应。”
言下之意是,婶婶,我什么时候还能在你怀里睡觉。
靑子点头笑道,“婶婶信你,我的寿儿绝对不会像那个南州和尚说的那样,是个龌龊之人。”
莫木鱼手语道,“还是婶婶了解我,那个烂和尚为了将偷看婶婶洗澡的罪名落在我头上,才故意那般羞辱诋毁我。”
靑子摸了摸莫木鱼的头道,“我的好寿儿说什么婶婶都信。”
自从登上了这艘骨船,靑子前后的变化不是一般的大,莫木鱼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也有些乐在其中。他手语道,“婶婶,我睡了多久了?”
靑子说道,“两个时辰左右,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靠近不周山了。”
“我问问他们。”莫木鱼手语一句后,朝恭候在船头的三具白骨招了招手示意道,“你们过来。”
女白骨,麻绳白骨,幽光白骨,这艘三万骨之船的领航人,见到莫木鱼的手语,一脸谄媚走向了莫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