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红烧肉,想起毛主席。
据说他老人家是最喜欢吃红烧肉的。
76年的那个秋天,风云突变,天空也为之失色。
村前的大路还没有修起来,尘土飞扬。
四姑与三姐们骑车去二十里外的清河镇看毛主席的逝世录像。我跟在后边哭着闹着,拉着她们的后车座不肯撒手,可是没有人理我,因为我太小了,她们不耐烦地扒开我抓着后车座的手,骑上车子飞驰而去,扬起一片黄色风尘,经久不落。
我以为毛主席死在了清河,我也要去看看他老人家的遗容,没想到离得这么近呀,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看看呢?
(二十年后,我第一次去北京,在毛主席纪念堂,才真正地第一次看到了毛主席的遗容。)
还有一些关于地震的片断:我有一个表弟在那一年出生,起名防震。未上小学之前,我一直住在姥姥家里。院子外边,搭了很多窝棚,我妗子有一台缝纫机,就放在窝棚的门口,那是全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我们总是在窝棚里钻进钻出。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跟着父亲去上学,学生都在我家西边的树林子里,一人一个小板凳,木板子漆了黑漆,做成小黑板,就挂在一棵白杨树上。
阳光照在父亲与学生们的身上。
父亲眯着眼,看着树影上面的天。
他教七年级、八年级的语文课。
我在厕所里捡到一本三姐的语文书:地主老才趁着天黑,夹着两瓶酒走进了刘少奇的家里……
只是有点不明白:刘少奇的家怎么会在农村里?
三姐写一篇日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一定要听党听毛主席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想起一句英语笑话:goodgoodstudy,daydayup。
等到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时,三姐已经高中毕业了。
三姐在家里务农。
她眼睛不好,一只眼睛长了血管瘤。
小时候眼角被中药蚀了一个小坑,眼角凹进去。
她喜欢上一个同学。
同学也喜欢她。
然而家里不愿意。据说是她那个同学家里太穷了,而他的母亲名声也不大好。
这让我想起萧红的《小城三月》。
三姐心里的苦,没有人了解。她经常沉默着,一天到晚阴沉着一张年青而痛苦郁结的脸,十几天不与我大娘说一句话。为此还喝了一次农药。救过来之后,三姐就匆匆出嫁了。
虽然她现在生活的也很平静,坷坷绊绊半辈子,二个儿子渐渐长大了,娶了媳妇,有了下一代,她也做到奶奶辈上了。可是,想起那些往事。我还是常常为她难过,午夜梦回,她一定也有无法安眠的时刻。一个人无法与自己相爱的相守一生,就算一生平安,心里也会有诸多遗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