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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璇玑有约

林沾约麦乐乐的地点叫做璇玑馆。当然这不是什么酒馆饭馆图书馆,而是林沾以自己的名字在校门口不远处成立的一个远离是非之地。来这里的人一般分两种,第一种是真心来寻找清净之地读书作画的,馆子周围也称得上清幽静雅,盛夏的梧桐林立四周,木棉花开遍整个季节的繁华,馆子深深的隐藏在一个小院里,林沾用篱笆代替了砖墙,门边又植上竹子,在盛夏光年里鲜翠欲滴、撩人心魄。林沾就这样站在院落门口,伴着有意无意风起的落花,清澈的眉眼逼视着宇宙乾坤。麦乐乐有点发毛:“林老师……”

“哦,麦乐乐啊,快请进!”林沾合起手中的纸扇,微笑的看向麦乐乐。

麦乐乐被周围环境所感染,不由得脱口说到:“林老师,您这里可真像潇湘馆啊,‘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深夜月明时’讲的就是您这的夜晚吧!”

林沾开心的笑了,精致的眉眼在笑容里荡漾成一幅旷世奇画:“小姑娘可真会说话!”他引麦乐乐到了中厅说,“请坐吧,我这里有雨前茶,你要不要尝尝?”

林沾一边说着,一边在香炉里添了香料。麦乐乐看了看精致的香炉,心里不由得一阵赞叹。林沾泡好了茶端到麦乐乐面前,麦乐乐忙不迭的站起来接过。

林沾说:“到了这里就不用把我当个老师了,我们可以做个朋友的!”

麦乐乐有点不好意思:“那……岂不是对您很不尊重……”

“怎么会呢,朋友关系才是最和谐的,没有压迫和谄媚存在时,双方才能自在,不是么?”

麦乐乐觉得有点说教,小声说:“我不叫你老师,那怎么称呼你呢?”

“直接叫我林沾吧!我不是也对你直呼其名么,这样对你也很公平!”

“林沾……”麦乐乐试着叫了一句,觉得不太舒服。

“呵呵,习惯就好了,你先坐,我去取画。”林沾起身向内室走去。

麦乐乐抚摸着坐下的椅子,手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以为被木刺伤到了,忙抬起手来,发现手心毫厘未损,而疼痛却并不减弱。麦乐乐有点心慌,难道自己的手中真的被塞进了珠子?她一直以为这几天只是频繁的出现幻觉,那次的桃源路495号也是个幻觉,可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璇玑馆里没有日光灯,只有一盏立地式的纸灯发出柔和的光彩,麦乐乐想起藏饰小店……

“不舒服么?”林沾捧了画出来,瞧见麦乐乐苍白的脸说到。

麦乐乐用左手握住右手,强打起精神说到:“没事,这椅子是黄花梨木吗?”

林沾笑道:“你真以为我是大款啊!这是山寨的黄花梨木,真的可是买不起呦!”说完把目光转向一旁的落地灯说,“这盏灯的灯罩你觉得是什么材料?”

麦乐乐想起二战时**德国用人皮做灯罩,再看看这屋里昏暗的灯光,加上手心的疼痛,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别扭,脸色也不知不觉更加苍白了。

林沾有点惊奇的说:“我让你这么紧张吗?这是羊皮灯,一个朋友送的。好了,来看我的画吧!”他引麦乐乐来到几案前,展开那幅画作,一个尚未着色的女子出现在纸上,粗线条勾勒出女子的轮廓,身边的景色和建筑若有若无,女子神情淡漠而忧伤,正在抚一张古琴。

“能不能猜出这是谁?”

麦乐乐想了想:“你这里叫璇玑馆,女子应该是苏蕙吧?”

林沾笑了:“还真是才女呀!名不虚传!”

苏蕙是前秦才女,蕙心纨质的女子遇到如意郎君窦涛后坠入情网,后窦涛因为政治原因遭苻坚流放,苏蕙独守空房时依旧不忘思念远方的丈夫,然而韶华尽落时听闻窦涛在流放之地早已另结新欢,悲愤的姑娘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把一首首诗织在一块布上,这就是震惊了当时又闻名于后世的璇玑图。璇玑图共841字,纵横各29字,吟成诗7958首,纵、横、斜、交互、正、反读或退一字、迭一字读均可成诗。相传窦涛在收到妻子的璇玑图后痛悔当初,遂与苏蕙和好如初。

麦乐乐笑笑:“古代女子的全部精神动力都来源于男人,这样的才女放到现在,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即便找不到男人也可以养活自己,但苏蕙却不得不终身委身于曾经背叛过她的男人,可悲可叹!”

林沾说:“听你说的还挺沧桑的,好像你经历过一样,小小年纪倒总是伤感!”

麦乐乐想起自己的身世,父母在丢弃了她之后本应该过恩爱的日子,但父亲却在婚后没几年就开始新欢旧爱梦里梦外了,可怜的母亲一直蒙在鼓里,古往今来女人们的命运怎么都这么令人扼腕!麦乐乐叹了口气,接着低头去看画。林沾惊叹了一声:“你的发簪很好看!”

麦乐乐惊讶的抬起头,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出来的时候没在头上加任何装饰,只是简简单单的梳了个马尾而已,一时间她又想起往她头上别发簪的小店老板,这一切真的是存在的!

“哪里有发簪?”麦乐乐把手伸向头发,手指触到一个冰冷的东西,吊起的心不禁沉了下去,“你说这个?”麦乐乐捏着那枚小物件问。

“是的,很精致。”林沾面色很平静,麦乐乐看不出任何破绽,尽管她不明白面对一枚普通到俗气的头卡,林沾会夸赞“发簪很好看”,难道他看到了什么吗?想到这里,麦乐乐的右手又是一阵疼痛,奇怪的是这次这是痛了几秒钟,之后痛感就立刻消失了。同时麦乐乐的耳朵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很懊恼但也很释怀。麦乐乐越发矛盾起来,她认定会出什么事情,然而却没法对林沾说,她不想让年轻英俊的才子把自己当成精神分裂症。

“这幅画我预计要画三个月,今天是想请你给我提一些意见。”林沾谦虚的说。

“我不是很懂画的……”麦乐乐有点魂不守舍的说。

林沾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其实麦乐乐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了。他接着说:“我只想请你帮我参考一下,苏蕙的宅子里应该有仆人和侍女,你觉得画几个合适呢?”

尽管麦乐乐是个画盲,但她最起码还知道,这样的一幅画只应该展现主人公的爱恨情仇,画上其它任何一个人都是多余的。她很奇怪这样的常识林沾怎么会不懂,她有点惊异的看了一眼林沾,林沾正微笑的看着她,仿佛正在等她回答。

麦乐乐皱着眉说:“我觉得……有必要吗……当然我不太懂的……”

林沾的眼睛亮亮的:“没关系,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是要在这张画上画闲杂人等,是想要重新画一幅以苏蕙的宅院为主题的画,要画上她的饮食起居,当然就少不了仆人和侍女了。”

“这样啊……”麦乐乐想了想说,“古代闺中小姐都有贴身丫鬟的,苏蕙既然已经嫁人,也就少不了陪嫁丫鬟了,就像……《红楼梦》里的平儿一样吧!”麦乐乐沉吟一下接着说,“我觉得三四个丫鬟,两三个仆人应该可以了吧,也不是皇亲国戚,寻常百姓这样的排场应该够了吧!”

林沾找到知音般的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呢!那就先这么定了吧。等画好了一定给你看!”他看了看外面暗下来的天说,“时间也不早了,抱歉耽误了你这么久,还没吃晚饭吧?”

麦乐乐摇摇头说:“我不饿,再说通常也是不吃晚饭的。来这里我收获很大,也很荣幸能看到你的画。”她站起身说,“那林老师先忙着吧,我回去了。”

林沾微笑着说:“又叫老师了!”

麦乐乐有点别扭的改口:“林沾,谢谢你。”

林沾把麦乐乐送到门口,随口说到:“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就尽管找我,心情不好了也可以对我讲,只要你愿意,我会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麦乐乐诧异的回过头,她怀疑林沾有所指,但看见林沾一脸纯净的样子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就点点头,转身消失在沉沉暮色里。

风把竹林吹得哗哗响,一瞬间,麦乐乐觉得自己回到了满是名士的魏晋时代,林沾站在璇玑馆门口一动不动的看着远方,暮色掩盖了他的神情,但麦乐乐似乎闻到了些许忧伤,炽烈而持久的忧伤追赶着早已西沉的落日,在西边的天空中化成一缕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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