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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春节

天气渐渐转凉了,时不时的会下点小雨。每次只要一下雨,幼儿班就不用上课,这是幼儿班学生享有的特殊待遇。往后只要早上起来看到外面下雨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赖在床上,他们父母们也担心这下雨天路上滑,怕摔着他们。记得上一次下大雨,李芷珊她老妈怕她被雨淋着,就给了她一把特大的弯把黑伞,比她的人可长多了,李芷珊长得瘦瘦小小的,估计是个她也遮得住。她撑着那把硕大的伞颤颤巍巍的走在田埂上,正当李彬他们在讨论起大风是那伞能不能将李芷珊带到天空中时,一阵山风吹来,李芷珊就被刮到满是水的稻田里。自那天起老师就宣布以后凡是早上下雨天,所有同学都不用来学校上课了。

那时候农村里稍微宽裕一点的人家给家里老人祝寿时都会请来戏班来唱戏。请的戏班大都是皮影戏的戏班,皮影戏那时候在他们那里很流行。李彬她太恩妈九十九岁大寿的时候,太恩妈下的子孙们凑在一块请了戏班为她老人家祝寿,九十九了虚岁就是一百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何况还是一百岁了,尽管李彬她太奶奶说不用浪费,她的子孙却是说什么也要为她庆祝,她可是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了。

戏台就搭在刚收割完稻谷的稻田里,因为是露天的,一般都是晚上才开演。白天的时候就会特意把锣鼓敲得震天的响,吸引着十里八乡的乡亲们过来观看,唱戏就是要图个热闹嘛。

戏演的大都是《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隋唐演义》等里面那些脍炙人口的故事,小时候的他们虽然看不懂故事里面的深意,可是那些仅靠几根线拉扯就活灵活现的纸人却让他们充满了好奇,还有那几个艺人一边配音一边模仿着不同角色的好几种声音也另他们折服。更何况还有那些闻讯赶来的卖瓜子、花生、甘蔗、爆米花等的小商败们提着竹篮子穿梭在人群中,大人被它们缠不过,多少总会给他们买一点的,所以看皮影戏也是他们童年向往的事情之一。

只是没过几天,不知是不是因为前面太兴奋地缘故,李彬她太奶奶总说李彬她太嗲嗲来找她了,晚上后门还有敲门的声音,说是李彬她太嗲嗲要她去地下陪他了。这之后还真的没过几天,李彬她太恩妈就永远地去陪她太嗲嗲了。

那个时候的李彬还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只是见那几天家里人都特别沉默,也不允许她大声讲话。记忆中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哭,人家都说,李彬她太恩妈那是“喜丧”。穿着一身的白色的麻衣,头上也缠着一块白色的麻布,手里拿着一团稻草,跟在长长的送葬队伍后面,走几步就用手中的稻草垫在地上磕一个头。其实李彬她太恩妈就葬在李彬家对面的那座山里,可是却抬着李彬她太恩妈的棺材围着整个村庄走了一圈。

李彬她太恩妈走后,原本就住她家隔壁的她大伯嗲嗲和大伯恩妈九被他们的女儿女婿接走了,她大伯嗲嗲只有四个女儿,除一个女儿就嫁给了李芷珊她伯父外,其他几个女儿都嫁到外地了。李彬她大伯嗲嗲原本也是有个儿子的,在十几岁的时候喝了一点酒走夜路,就掉入村口那个大的池塘里淹死了。眼看他们两年级大了,女儿们就把老两口都接到他们身边,每个女儿那里待半年,几个女儿轮着来。

很快就开始下雪了,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很快就将山村装点成一片银装素裹。

那个时候真的比现在冷多了,从那厚厚的积雪就可以看出来,那雪厚地足以没过他们的小腿,即使穿着厚厚的棉衣,手脚也被冻得长了冻疮。那个时候的棉衣是真的叫棉衣,是用自家地里种的棉花做的,严严实实的塞一层在里面。那棉衣都是自己做的,李彬她们家有缝纫机,她妈的缝纫手艺不错,经常帮着村里人做衣服。那棉衣是不洗的,因为是棉花做的洗起来费力,洗了所有的棉花都结成了团,也就不保暖了,只是把外面罩着的外衣拿去洗。

雪积的太厚了,估摸着屋顶上盖的稻草快承受不住的现在的压力的话,就要爬到屋顶把积雪扫下来,否则屋顶会被压垮的。

而对于几个孩子们却是雪下得越大越好玩,他们可以打雪仗、堆雪人,红萝卜随便哪家的地里就有,至于眼睛就用灶堂里的“火子墨”就行了,双手双脚就是这样被冻坏的。

年关将近,家家户户开始打糍粑了。那小小的糍粑也是一项不小的工程,将糯米淘洗干净,先用石磨把糯米磨成粉,那石磨由上下两块圆形的麻石组成,下面一块带有石槽,上面那一块开有一个小孔,带有把手,磨粉的时候一般是两个人合作,一个人负责推磨,另一个则负责把糯米用勺子舀着放到那个小孔里,糯米粉就两块磨盘间的缝隙流在石槽里,再流入下面接着的桶里面。然后再把糯米粉倒入一个大的石槽里面,加水,几个有力的男子每人拿着一根粗大的木子树棍子开始捶打,直至完全揉和。再把它们切成块,蒸熟。糍粑的吃法有很多种,蒸、煮、烤、炸,随你个人的洗好。小的时候他们最喜欢将糍粑烤着吃,几个人围着一火炉子,将糍粑烤至带有一层黄灿灿的壳,顿时芳香四溢。

还有甜酒也是要提前准备的,甜酒也是自己做,连做甜酒的“甜酒引子”也是自己从山里采摘一种草做成的,甜酒也是糯米的好吃一点。将糯米蒸熟后,先让糯米饭冷却,然后倒入一个大木盆里把“甜酒引子”均匀的撒在糯米饭里,然后用棉被盖起来,要是天气实在太冷了,还在在房间里面生一盆火。过几天就可以吃了,冬天气温低,放几天也不会坏。

腊月二十四过“小年”,那个时候就开始杀年猪了,一般是一大家子杀一头,左邻右舍有需要买的,也会匀给他们一些。宴请左邻右舍大吃一顿。把一小部分肉挂在灶膛口的上方,制成腊肉,腊肠。

腊月二十六七开始杀鸡杀鸭,炸年糕、炸红薯片、炒瓜子、花生、豆子什么的。

年二十八九的时候,将所有的鸡鸭鱼肉都煮熟,是为招待客人而准备的。

在除夕前,人人都要洗个澡,洗掉一年的晦气与不顺,换上新衣服,以新的面貌迎接崭新的一年。

三十的晚上要守岁,一般家里会烧一堆火,寓意来年的生活也像这火一样红旺,一大家子围坐在火堆旁,说说笑笑,吃着一些象征吉利的食品,比如花生、比如苹果,比如汤圆。凌晨的时候家家户户开始放鞭炮,迎接新年的到来。初一的时候早上起来对长辈们说一些吉利的话,就会得到家里长辈们给的压岁钱,钱不多,是长辈们寄予晚辈的美好愿望与祝福。初一还有诸多的忌讳,不能说不吉利的词,尤其像“死”、“去了”等这些字眼。也不能说“没有”这个词,什么东西没有也要说有,就算是小孩子不小心说错话,大人马上就会念一句“童言无忌”。还有就是一定不能花钱的,什么东西都不能往外扔,就算是凌晨燃放的鞭炮纸屑也要往家里扫,不能扫到外面去,还要小孩子们去外面捡几根柴禾回家,就表示把“财”带回家了。

初二就开始走亲戚了,你走到我家我走到你家。客人进门就会先奉上一杯热腾腾的芝麻豆子姜盐茶,晚上吃正餐之前还有茶点吃,要不就是甜酒汤圆冲蛋要么就是擂茶,茶点一般也是一些山里的东西,都是自制的,单就紫苏一项就可以做成好几个小吃食,紫苏杨梅干、紫苏李子干、紫苏毛桃干等,常见的茶点还有年糕、红薯干、红薯片、巧可、瓜子、花生等、酸枣糕,还有“羊角木”,拌上白糖加上紫苏,酸酸甜甜的也很好吃,还可以开胃。三姑六婆之间的这种相互走动有时会持续到正月底。

接下来还有一个重大的节日就是元宵节,村里有句俗语叫“三十夜里的火,十五晚上的灯”,元宵节那天,除了吃元宵外,夜晚降临的时候,每家每户都会点灯。他们那里的灯并不是扎成一个个的纸灯笼,那个时候因为山村里经常停电,家家户户都备有煤油灯,煤油灯盏外形就像一个穿着裙子的姑娘,灯头可以调节灯芯的长短用以控制火焰的大小。家里是不可能有那多多灯盏的,就用调羹装着一点煤油,里面放一根短短的灯心草,一盏简易灯就做成了。房前屋后、灶台上、门槛的两则到处都点着灯。夜幕降临,村子里每家每户的灯交相辉映,漂亮极了。

还有一个必不可少的节目就是“舞龙”。墨绿斗村的“龙”也并不像电视里面那种立体的“龙”,那是由黄黑相间的剪成蛇形的布条缝在一块组成,两则有剪成齿形的布条,做成“龙”的鳞。村里原来那条已经太旧了,这条还是李彬她老妈和村里几个年轻媳妇一块做的。后来这些道具就一直都放在李彬家保管,由李彬的妈妈缝洗,还要防止被虫子咬坏。舞龙的全是村里的后生小伙子们,大概由十五个人组成,前面有一个人举着龙头,龙头是用竹丝制成的,上面糊着画着龙头图案的油纸,张着大口,画得活灵活现。前面还有一个人举着“珠”挑逗着龙,那个“珠”是一个网状的铁球,中间有一颗硕大的空心铁珠,里面装有小铁珠,一边摇一边叮当作响。龙头随着“珠”动,龙身随着龙头动,其间也需要良好的协调能力和团队合作精神。

一边舞龙还有一边“打花鼓”,那时村里会“打花鼓”的已经不多了,那年李彬她老妈就演过一回,李彬她老妈个头比较娇小,演花旦最合适,“打花鼓”至少也得两个人,还有一个是林枫他妈,他老妈个头比较高大,女扮男装演小生也正合适。舞完一圈龙之后,将龙围城一个圈,敲锣的敲锣,打鼓的打鼓,冬冬冬锵,冬冬冬锵,冬冬冬锵冬,锵冬锵……风度翩翩的小生、打扮俏丽的花旦就走到中间开始表演。那时演得多半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戏,比如《打铜锣》、《补锅》、《刘海砍樵》、《洗菜心》等。

舞龙的队伍是村里每家每户都要走到的,否则就是对那户人家的不尊重,花鼓戏也是每家唱一小段。每到一户人家,主人家都会封个红包,多少随你自己的意思。如果家境实在不好的,拿点平常少见的点心也行,比如雪枣、酥糖、“鸡爪酥”什么的。收工后老少爷们会在李彬她家堂屋里摆上桌子,就着那些点心喝着自家酿制的谷酒,然后再清点一下得来的红包。那次本来预计打花鼓的两人每人两百块钱的辛苦费,可是后来林枫他老妈说她办的是男装,一个女人办男人理应多的一点。那时候她是不知道有“名誉损失费”这个词,否则一定会这么说。可是这事本来就是事先说好的,你现在临时变卦,村里人就有人不乐意了。最后还是李彬她妈说,她演花旦确实比较轻松一点,就让出一百块钱,她拿一百,林枫他妈三百,这事才算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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