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一家离书店不算太远的餐馆,四人刚落座,叶倾城就喊来了服务员,笑着挑衅地看了我一眼,立马热情大涨地挥手点菜,毫不留情。在一口气点了七个菜之后,她还没有停止的迹象,仍旧不紧不慢地翻看着菜单。
我的嘴角抽动几下,无奈一笑。
猎豹同情地看看我,又看另两人,再装作若无无事似地四处瞅瞅,苦恼竟没发现什么美丽的风景线。
沈曦因听了我的吩咐,并且也确实担心她表姐会把我宰地太惨,从而两人结怨愈深,所以脸色有些微的焦急。
不一会,我瞥见叶倾城身体颤抖了一下,她以余光朝沈曦看了一眼,思忖片刻,便不点了,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垂下眼帘假寐。
四个人都不说话,突然间很安静,安静地不像话。
他处热闹喧嚣,惟独此地寂静如夜。
我觉得气氛不好,再说宰不宰的也只是说一声罢了,无非多花点大钞,若真因此而失了气氛,倒还不如在家看电视吃泡面来地顺畅。便对叶倾城笑着道:“叶总,够不够?要不再来点?”
她听完,半开着即将昏睡的眼眸像是注入了一道神光,立马亮了一下,先是轻“唔”一声,才回过头冲服务员喊道:“服务员,再加一瓶红葡萄酒和一些水果。”
喝!
没想到这人还真蹬鼻子上脸顺杆子爬了,我气不打一处来,想想又觉得实在不该气愤,显得自己肚量太小,便又摇头苦笑。
叶倾城见我吃瘪,终于顺了口气,长长一吐,嘿嘿一笑。
虽然猎豹坐在叶倾城对面,但这一吐一笑时却是面对着我,当真让我体会到“笑靥如花”、“吐气如兰”是怎样销魂的感觉,半晌后,情不自禁冒出一句:“真香啊!”
这话一出口,不仅我愣住了,沈曦和猎豹也是呆呆愣愣,不明所以。
叶倾城倒是反应快,明悟过来我所指,瞬间小脸通红,玉颈染上一片赤霞,煞是好看。
我心里后悔不迭,和叶倾城之间的矛盾随着她之前一笑看似已经有了缓和的迹象,若是我再让沈曦帮我说说情,自己再加把劲好好表现一番,也许还真能如猎豹所言不用“出局”了。现在我一句话出口,真如火上加油,只怕会变成“出局”+“出丑”了。
唉,祸从口出啊!我怎么就记不住呢?古往今来犯在一张嘴上的事还少吗?!曹操都能因一句话找个荒诞的借口把手下给砍了。
心里叹息一声,早知如此,我就该先把自己嘴缝上。
那两位也察觉了我与叶倾城的不自然,双双眼睛圆睁,似乎眼睛睁大些就能立马变得如柯南一般,足智多谋,发现蛛丝马迹。
出乎意料,叶倾城并没发怒,只眉眼间含着一丝羞意。也许是因为表妹和猎豹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便也不好生气挑明了,索性装作不知。这时,菜又陆续上来,她便拿起筷子,直接吃起来,脸颊脖子上粉色也渐渐消退。
既然点了酒,我便斟了四杯,举杯对叶倾城道:“叶总,我敬你一杯,以前得罪之处,还请原谅。”说完,一仰脖,干了。
叶倾城在我说话时抬起头来,脸色已恢复正常,见我杯见底了,也端过一杯来,微抿了一小口,然淡淡地道:“我吃饭的时候,向来不谈工作。”上位者之气息流露无遗。
我自嘲一笑,也没想再解释什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多说无益。
沈曦见气氛又要变质,充当和事老,替我求情,睫毛眨动一下,拉着叶倾城的手臂撒娇道:“表姐,好表姐,你就饶了他呗?古人不是还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么,你虽不是宰相,但为一公司掌门人,肚里虽撑不了船摆不了渡,但怎么着也能容得了一个人吧?实在不行,你就把他当那啥……给一下放了呗?”
我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比喻啊?
猎豹更直接,一口菜卡在嗓子里,咳嗽非常,欲下不得,急地上串下跳,抓耳挠腮,抢过桌上一杯酒一口闷了,实在比他的那句“我可是纯男人”男人多了,不得不让人慨叹:果然是生死危机见急智啊!
并且将他的喝酒速度和爽快程度与平时一比——实际上是他想等到最后以一人之力将我和黑鹰灌醉——简直是一个火箭一个弓箭,一个西施一个东施。所以,我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下次和猎豹喝酒,若是他磨磨蹭蹭不喝,我便和黑鹰轮流讲笑话。
因猎豹的这一精彩“孙悟空之特技表演”,我们开怀大笑,气氛再次转为融融洽洽,和和美美。
这时,我又察觉到叶倾城对我阴谋得逞似地勾动嘴角,得意一笑,心想叶倾城果然不愧为一独掌一方的掌门人,其心机之深沉,诡计之多端,实非常人能揣测地出。
接下来,斟酌一番,我又端起酒杯和沈曦碰了一杯,笑着说:“为我们的再次相遇干杯!”
沈曦也笑着,耸耸小鼻子,像是故意要捉弄我,“为你愿意借钱给我而干杯!”然后蹙着秀眉,轻轻喝了一口。
我摸着下巴咳嗽一声,引来沈曦咯咯一笑。
我们吃着谈着,因为叶倾城的狠宰,我放开了肚皮使劲吃,生怕既请了客又没吃到好东西。正当我迫不及待地风卷残云之际,猎豹碰了碰我的胳膊,小声说:“快看!”
我望过去,只见从餐馆门口走进来一男一女,哂笑,猎豹吃饭也不忘瞅美女,也学他压低了声音说:“不就发现一美女吗?”
“不是!”猎豹辩驳,“你看清楚点。”
“嗯,那就是品质要高一点。”我又扫了一眼,仍旧漫不经心地答。心想品质高点又如何,我们面前现在可是坐着俩极品!虽说对于叶倾城我们是完全无望,但对于沈曦我可还是有点希望的,尽管就目前情况来说,其可能性极其微小。
人就是这样,当有条件成为可能时,我们很难做到视而不见。
猎豹急了,“你再看清楚一点,旁边那男的!”
我抬头先看向猎豹,揶揄道:“你嫉妒他?呵呵。你别装了,我都看出来了。”撇过头去,仔细看了一眼,登时吓一大跳,差点筷子都摔飞,因为那人竟然是黑鹰。
没想到黑鹰这小子平时一幅其貌不扬老实巴交有色心没色胆的样子,今天一经打扮,倒也真有几分人模狗样。头发后梳,着黑西裤白衬衫,黑框眼镜也去掉了,使脸庞看起来也没那么黑了,一时之间变化太大,我竟没认出来。
“哎,我没看错吧?怎么是黑鹰?”我还特地使劲揉了揉眼睛。
“哎呀,别揉了,是他没错,我都揉好几遍了,不可能我们俩人眼睛都有问题!”猎豹打掉我的手,一幅被人骗了的样子,阴阳怪气颇为不平地说:“我就说嘛,为什么一直不让我们跟着去,原来是泡美眉,怕我们抢啊!”
我也附和:“这下子,骗地我俩好惨,不行,我要去抓个现行,有异性没人性的东西!”说完,我气愤地一下子站起身来。
叶倾城和沈曦本见我和猎豹说悄悄话,心想男人之间也有属于他们的秘密,便没上来打听。现在见我把筷子往桌上一按,突然站起来,皆瞪大美目,不解地看着我,又看看猎豹,纳闷两个人说说话,本来还好好地,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猎豹站起来,掩饰说:“啊……许晨,我和你一起去,”又皱眉,抱怨,“酒喝多了就是不好。”
俩美女释然,对视一眼,点点头,露出一幅了然的神色。
黑鹰和那美女就坐在靠窗的位子,离我们大约十五米,我想要走过去,却被猎豹拉扯着进了卫生间。
“哎,你为什么拦我不让我去问他?”
“问他干嘛,有美女在,他会承认吗?等明天上班了我们再审问他,看他怎么说。说实话还好,要是不说实话,哼哼……”猎豹伸出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想要制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壮大声势,但因技艺不熟,没能达成目的,只得悻悻地扯着掰响了几根手指头,以泄愤怒。
回到饭桌前,叶倾城和沈曦已经吃完了,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水灵灵的苹果,优哉游哉地看着我和猎豹回归座位,继续残扫食物。
吃饱喝足也就到了离开的时候了,我悻悻地去付账,但漂亮的服务员小姐报给我的数字还是吓了我一跳。
我一面付账,一面回首望去,只见两张绝美的脸蛋正搂在一起对我笑,眉宇间满是捉弄的意味。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沈曦是那么美,彷如春花秋月,细风丝雨。但更震撼我的却是叶倾城,她没有了往日的严肃,第一次在我们面前做出符合她年轻女孩身份的动作,给人一种清新自然,理所当然的感觉。
甚至,我觉得叶倾城作为一个女子,要在外人面前做出这种违背本性的举止言行,实在有些可怜,哪怕她现在是居于高位的老总。
我是在羡慕她还是在可怜她呢?我喃喃自语,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