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八呢。”我笑着说,班主任的手很瘦小,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样子。
“走,上老师家坐坐,吃个晚饭再回去。”他拉着我的手臂,领着我走。
“这个……”我的脚步有些慢,也许是因为我个子大的原因,瘦弱的他,没有把我拉得很快。
“你欺负老师老了啊?”他皱起眉头,语气很严厉,像小时候时,上课不听课时被他叫出去罚站时的样子。
“没有,没有……”我笑得有些尴尬,扶过身边的班主任,“班主任还是我自己来吧,怎么能让您来扶我呢。”
周围经过的老师们向他问好,老师对他们笑了笑,点了点头。一路上,老师向我介绍这些年在学校发生的事,还告诉我,明年他就要退休了。
班主任带我到了他的公寓楼下,是一栋七层的新楼,他说,这是学校三年前建造的,只有在学校有资历的教师才有资格分配,因为考虑了老师人数的有限,才建了三栋,不过已经可以完全替代以前的那些公寓了。接着,又指了指离公寓不远处一栋二层的公寓,告诉我,那是单身老师的宿舍,不过,现在已经不住人了,说是六十年代建造的房子,问我知道不知道。我对着他,点了点头,“读书时有去过那,所以知道。”他示意我上楼,我扶着他,一步一步的走着楼梯。帮我们开门的是他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师母。班主任告诉我,她是原来是市里的医生,六七年前退休了,她看起比老师年轻一点,也没有老师那样瘦弱,面相很红润,人也很随和,一看见家里来了客人,就很热情的忙着帮我斟茶倒水,搞得我有些不好意思,忙着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吧……”,老师坐在他专属的椅子上,笑着说:“你师母就是这样,你让她来弄吧,不然她会闲得不自在的。”,哪怕是这一句小小的插话,我也感觉到老师和师母那深深的感情。
电视机的后面,挂着一张硕大的全家福照。我指了指站在他们身旁的男女,现在在哪。师母告诉我,那个是他们的儿子还有小女儿。儿子前些年,结了婚,夫妻俩也就搬了出去,女儿则在外地工作,过年才回来。这套三室一厅里,没有冷清寂寞,或则说,处处都洋溢着温暖与幸福。
在闲聊中,我看见茶机上,那娇艳的鲜花,便问:“师母,你也有买花的习惯呀?”
师母摇了摇头,手里剥着一个橘子。
“那是我一个学生送来的。”老师抿了抿杯中的茶,看着花,“说是来看看母校和以前的老师的,那天我凑巧有事,不在家,你师母接待她的,等了很久,我都没回来,然后就走了。”
“那个女孩子,真是很不错,见你老师不在家,帮我做了很多家务,还陪我吃了饭,才回去的。”师母说。
“我还以为老师送给师母的呢。”我说。
“你老师哪会送什么花给我呢。”师母站了起来,“我去煮饭了,今晚就在这里吃饭了,吃完了再回去。”然后满意的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厨房。
“——罗嗦”老师说。
“你看,你看,还生气了。”师母在厨房里笑着骂。
我站起来,对着他说:“老师,我去帮下师母的忙吧。”
老师对我做出了个嘘的手势,悄悄说:“现在是她炫耀技术的时候,你就别去帮她了,她一定不肯的。”接着笑了笑。
我微笑,什么都没有说,心里由衷的觉得,他们很幸福。
“对了,你现在在哪读书呀?”
“在英国读书呢。”我决定对他说个谎,因为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已经不读书的这件事。
“那就好好读呀,别浪费了父母这番心意了。”他苦口婆心的说。
我点了点头。
他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楼下从开始传来了小小的吵闹声,渐渐发展成了整栋楼都听得到的争吵声,还有摔碎东西的声音。“老师,楼下不要紧吧?”我原来不打算说的,只是实在忍不住了。
“没事,没事,我们这栋楼都听习惯了。”老师笑着,很淡定地说。
师母把最后一碟菜端到了餐桌上,有些抱怨的对着老师说:“张孟东这对夫妇真有活力,日日夜夜的吵,俗话说的好,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可是呢,这没完没了的吵,谁受得了,非把人逼疯了,你呀,有时候向学校的领导说说,这怎么回事的,还调解得不得,不得早点离婚算了。”不知道是不是突然发现还有客人在,接着笑嘻嘻的对着我说,“四方别介意啊,师母说话就是这样。”
“的确是很吵呢。”我对师母点了点头,然后心里一遍一遍的念着这个名字,“张——孟——东,张——孟——东。”
走出了老师的家,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了。我经过了以前的老师单身宿舍,门前有一棵大榕树,听大一届的学长说,那棵树是有历史的,学校没有时,它就已经立在那了。我往里头望了望,整栋楼,因为没人住,房间里都是暗着的,剩下了一扇扇紧闭着的窗,而在昏暗路灯的照映下,被光给照射着,显得了更加阴暗和诡异。
记得,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是读初二,因为老师把刚收上来的作业,和一些书籍扛回他的宿舍里,所以叫一个高大的同学和他一起去扛,我也正好“荣幸”的被挑选上了。阴暗的楼道里,散发出的那一股刺鼻味道,停留在了鼻腔中经久不散,那天又是梅雨季,回潮的天气,把那涂在了墙上本来就不是很白的双飞粉呈现出了灰黄的颜色,上面还湿漉漉的。原本打算可以以宿舍离教室远的借口,在里面逗留的时间再长点的,可是,走到里面,就有**上想要出来的感觉。老师是房间是套小小的一室一厅,房间里那劣质的木质地板,走上去就发出了咯吱咯吱声响,仿佛一个经意间,地板就会塌陷下去,那张老旧的书桌看上去岌岌可危,我稍微用力点放置那些书的时候,都可以感觉到它轻微的晃动。
“张老师,那我就先回教室去了。”我支支吾吾地说,因为心里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个地方。
张老师,是学校新来一年的数学老师,听说是刚从大学毕业,就来我们学校了,有着可以让班里女生尖叫的外表,唱歌也很好听,比那些歌星好听多了,至少全校的老师或则学生都那样认为。人也很好,教课也很新潮。他所教的不是那一个个冰冷沉闷的公式,而是一个个会跳动的数字,强烈的勾起了学生学习的欲望。看见了他,让我才觉得,我们眼里沈俊奇的帅,是根本无法比拟的。以至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特别爱上数学课,还把他封为自己的偶像。
“好的,那辛苦你了。”他的声音很好听,很有礼貌。
“没问题,以后老师有什么体力活,尽管找我就是了。”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其实,当我回答完他这话的时候,我还是有些许得意的,因为可以帮着自己的偶像做事,是一件很荣幸的事。可是好景不长,过了一段时间,我就有点后悔了,因为他让我看到了一件他不该让我看到的事,以至于我对他产生了严重的厌恶感,公开的承认我很讨厌他,而他的课,我也都不再上了。
车站里很冷清,一辆辆公车死气沉沉的停靠在停车场里。我跟着司机走上了辆公车,耐心的坐在公上等待着出发。
车上只有我一个乘客。司机闲得无聊,和我闲聊起来,“这辆是陌班车,因为只有一路车的原因,所以出车的时间很久,晚上十一点半就下班了。”我看了看手表十点五三分,笑着说“还好,我有及时赶上。”聊了一会,因为司机的一个电话,他从容的下了车,我透过窗看着他神采奕奕的在那讲话,早已忘记自己还要上班这件事了,而我也不催他,静静的等待时间的过去。
狂风刮过的声音很大,吹着周围的树木摆动着,也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司机急匆匆的上车,憨笑着和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老婆说家里那已经下雨了,估计这里也快要下雨了,叫我开车小心点,我也想早点回的嘛。”,我笑着对他点了点他,接着,就听到了汽车启动的引擎声。
开始我以为,下雨只是司机胡乱编造的借口,而是为了掩饰自己迟开车的理由罢了,原来真是下雨了,秋天的雨,很少,但是,还是下了。司机的确听从了他老婆的话,把车开得了很慢,雨水敲打着车窗,让我想起了张孟东的事。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初三的一个晚自自习放学时间,外面下着暴雨,我因为没带伞,而留在了学校的教室里,因为临近中考,所以你想呆上通宵也可以,我就静静的等待雨停。窗外的天空,此时正在风雨交加,电闪雷鸣,而诺大的教室里,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心烦意燥的翻阅那些没学过的课文。学校里的老校警,在查询教室时,经过了我们班的教室,见我孤零零的坐在中间,便好心的问我,“同学,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家?”
我看都没看他,便说:“没带伞。”
“我这里有伞,要不你就先用我着把吧,我家也在附近,明天你从大门还给我,就好了。”老校警好心地说。
我合上书,看了他一眼:“不用了,一会我家人来接我。”其实,那天我知道,家人是不会来接我的,前两天刚和爸爸为了阿姨的事,争得个头破血流,甚至还动了手,我在气,而爸爸也在气。
好心的老校警,知道后,告诉了我一声,“要是太晚,就去警卫室找他”,随后便匆匆的离去了。
窗外很黑,什么也都看不见,但能清晰的听到那狂风肆虐的雨水,此时正在敲打着地面的声音,而突然的一道闪电,就可以照亮整个学校,看见那其其而下的雨水,突然一阵雷鸣,响彻了整个学校,声音在教室里回响着,仿佛盘旋在了每个教室的上空意犹未尽。
其实,在这样的一个氛围下,我很害怕,害怕得全身开始颤抖,嘴巴也说不出话,心脏像是被丢进了搅拌机里,滴着血痛苦的搅动着,此时此刻,我怨恨着整个世界,包括自己的爸爸还有周围的一切事物,雨水像读懂了我的心思般,配合着电闪与雷鸣,更加变本加厉的敲打着地面和窗户。逐渐的,我变得了愤怒,心脏像停止了一般,自己也变得异常的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