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易不再微笑,会笑的眼睛开始显得严肃,整张脸都变得冷冷的。可百合姐却一直含笑着频频对我点头,谨也不明故里的不时地看我一眼,对着我笑。
我感到心里不舒服,他们在看我的作品,为什么,我却感觉自己好像被当众脱了衣服一般感到窘迫。我的所有优缺点都暴露无遗了!潘易一定是看出了我的所有缺点,要不然他不会如此严肃,如此沉默……我可能根本就没有资格做他的学生,就算能,应该也很勉强吧!一定是的。太丢人了,早知道这样,就不会冒着傻气的来到这里,拜什么老师啊!
我开始在心里埋怨百合姐,怨她莫名其妙的打破我心里的平静,无故的来到这里无故受辱……
“走吧,我们去我的工作室。”潘易突然站起身来。百合姐慌忙的接过他手中的我的作品放在一边,给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我起身。
“你的作品整体上还是不错的,笔触大胆直接,营造出的宁静的气氛毫不造作,很能一瞬间抓住观者的眼球,这一点是很难得的…..像你这么大,能画出这样的作品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我感觉你包的自己太紧,放不开……你这样,会让你很难再有所进步。我希望你从今天开始大胆地把自己释放出来……”我们一行人在潘易左右迅速疾步,都好像怎么也追不上他的脚步一般,紧张的气氛,又让人无法割舍这其中的学习氛围。谨,百合姐,我都仿佛骤然变小了很多岁,在潘易面前显得那样的弱不禁风,我们也只是踩着他走过的路而小心谨慎。潘易的话让我的心灵一阵震颤。
绘画的主观性不是也很重要吗?要我放开是什么意思呢?画画?还是做人?我似懂非懂。
如果画画只是为了迎合观者,那我画画的乐趣何在呢?每个人的喜好不同,我不想去迎合所有人……潘易应该是说我的人吧?我包的太紧?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形容一个人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呢?
工作室与刚刚的起居室之间由一条通道连接,好像两个并没有什么关系的个体因为无法割舍而必须相互衔接是的,工作室的建筑风格与先前看到的截然不同。
迎面扑来阵阵松节油的气味,刺鼻,让我想到晕车。
哇塞!那是工作室吗?简直就是一座生产艺术品的工厂嘛!里面立地而起数米高的油画作品就不下数十幅,色彩凝重而华丽,分散在工作室门口的正对面。另外,还有很多成型的未成型的雕塑作品林立两旁,让人看了简直叹为观止。
想到自己如果能在这里工作上一天,一年,一辈子,那人生也算是无憾了。
可是如此大手笔的装点自己的活动空间是不是也太过奢侈了呢!对于我来说,就算再富有,我也不会如此这般挥霍的。
不过,潘易是个勤奋的画家今天是被证实了!大大的工作室如此满满当当,真的是无法用常人的想象力去实现了的。一个人的力量真的是不可限量啊。网上说他喜欢把自己最满意的作品留给自己,外人只能观赏不能买卖,难道这也是真的吗?潘易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看着他走路时两肩膀一前一后的晃动的背影,还真的无法把他与这么豪华的仿佛自由城堡般的私人建筑联系在一起。他不过只是长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同常人一样的躯体里。只是,有时候,我们却不经意间忽视了这一点,在我们眼里,他却散发着与众不同的光芒,在他的头顶,周身,直到距离他身体两米开外的所见之处都能看到那阳光般灿烂的光晕。他终究还是和常人有区别的。所以,我们普通人只能尾随其后,小心谨慎。
这应该就是伟人的气势吧?
我们有时候是会把一些人神化的,因为距离太近了,会因为他的言行而情不自已的犯迷糊。时常是一个人静下心来的时候才会发现,其实,那人的言行未必是完美无缺的。这个世界只有那些忠于自己的人才有力量控制别人的思想和行为,因为没有什么真理是永远不变的。每天总是有已经被历史证实了的真理被推翻,重新确立,然后再被推翻,再确立,如此反复,变化无常。所以,那些在真理面前深信不疑的人是会被控制的,被那些自信的确立真理的人所控制。
潘易时下是被很多人神化了的,他的人,他的画,他的生活,神秘的令人神往。就算他什么都不说,我们也能感受到他那无法忽视的隐形力量正无时不刻的侵袭着我们。假若能够得到他的承认或者仅仅是几句点评,有些人也会满足的感到终生无憾。
他刚刚的话还在我的耳朵里回旋,一遍一遍,不知什么原因,我好像无法把它消化,但是我却记住了。
“想什么呢?”潘易拿着十一号油画笔在左手的大调色盘上使劲的转了几下,退后几步歪歪脑袋眯着眼睛看看眼前数米高的大画布,旁若无人一般并不看谁。
“啊?啊!没,没想什么…….”不知他在和谁说话,左右看看,只有我离他最近。
谨摸了摸鼻子半低着头看了我一下,另一只手背在腰后一直也没有放下来过,显然一副好学生的样子。他令我感到安全。我慢慢的移向他身边。
这下才注意到数米远正坐着发呆的百合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到我看她,便起身凑了过来。
“哥---”
潘易没有吱声,继续画画。
我和谨不约而同的朝百合姐看去,她皱了一下眉头。
“哥……”
“蔷,你不想画点什么吗?带速写本了吗?怎么做为一个画画的人,连这样的习惯都没有的吗?那边有纸和笔,你现在给我画几张速写来,随便画什么,画完拿给我看……”潘易还在画画,对着画布和我说话。
我立时感到手足无措,手心开始冒汗,腿脚也有点发麻了。
他是在批评我吧?真是的!我怎么会忘记这样的事呢?不过,我今天来的目的可不是来画什么速写的!哦,不对,他让我画速写给他看,那是否就是说,他已经承认我是他的学生了呢?
我看到百合姐在对着我笑。
谨过来帮我,给我找来纸和笔,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我:你成功了!祝贺你!加油!
我的脸瞬间又烧起来。
这么大的工作室,我却成了里面的一员,就在这一刻,我也是个有资格的人了吧?作为潘易的学生?呵呵,是个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啊。
只是在这样的老师面前我哪里还有自信啊!看他们说话都不敢大声的样子,让我也感到害怕,生怕会因为犯错而遭到批评。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心思顾及我的吧。他可是个大忙人啊!连说话都顾不上看人一眼的大忙人!还真是第一次见对工作这么投入的。只是,我怎么感觉他这人真的有些傲慢的无礼呢?哼,真是的,有什么了不起呢!就算是我的老师,也应该尊重一下我的啊!毕竟我们都是成人……
我用炭精条在纸上肆无忌惮的勾了几笔,那是我看到的窗外不知什么建筑的景物画。已经很久没有如此雅致画这样的景物画了,如果有什么问题被发现,我应该是会遭到批评的吧!算了,反正我的水平就是这样的,基础也就是这样的,就看这位老师怎么教我了……
偷看了几眼潘易正在画着的那幅巨作,远远的感觉到一种很强的辐射力猛烈的刺激着我。那画该让观者如何去形容呢?没有哪位画家像他那样喜欢使用红色,是一腔热血喷薄而出,炙热的烈火熊熊燃烧,还是无法压抑的热情迅速迸发?那应该是矛盾的集合体。压抑的色块星罗棋布,却更显得那斑斑红记耀眼夺目。这种对比色的使用也只有他能够运用得如此灵活而不受限制吧。
他的确是个有资格的人。
我转向他们,把它们画进我的速写里:正在作画的老师,还有看画的谨和百合姐……
“有时间可以过来和我一起画……”潘易接过我的几张速写迅速的看过递给我说。
那天回到家里,我饱饱的睡了一大觉,沉睡中感觉自己好像见到了神,像电影里拍摄的那样,周身散发着金灿灿光环的像是菩萨一样的神……
我有些害怕,却也有些欣喜,以为自己应该是被保护了的,以后用不着再一个人躲躲闪闪,毫无安全感了。
谨的眼神时常就这么不经意间出现在我的眼前,使我联想到脉脉含情。尽管我相信那只是我看到的,并不真实。但是有时候还会让我感到困惑,因为我好像很想念那眼神,很想念。
不知不觉我们认识已经一个月了,可谨因为临时有事不得不去南方一趟。如此一来便又留我一人在这空旷的城市里,就算每天我用了所有能用的时间去楼顶感受太阳的温暖,却怎么也无法使我的心感受到与他在一起时的那份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