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梅依旧坐在炕头做着针线活,可是针却不听使唤,已经三次扎到手指肚,一滴又一滴鲜血从看不见的针眼里流出来。她又一次允吸着手指。萧华看出了妈妈内心的焦虑,虽然没听清昨夜母亲的梦语,但是却能感觉到她做了噩梦,或许就是关于哥哥的。
萧华劝慰地说:“妈,小心点儿啊,我哥不会有事的,男孩子总会有办法,我班的男孩子就都可聪明了。”
“都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哥啊他不会有事的,你们安心写作业吧。”蓝梅允吸过手指后,又看似安静地做起了活。
萧萍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姐姐,原来家里有五个人,现在就剩下三个,而且都是女生。袁正军永远离开了她,萧然又去了城里,没有男生保护的家庭让一向胆小的萧萍没有了安全感,特别是到了夜晚,莫名的恐惧就会一次一次向她袭来。她突然想起了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和萧然一般大小。她清晰地记得那个男生曾经跟她说过:“如果你害怕的时候就来找我,我会让你忘掉恐惧。”于是萧萍放下手里的课本,悄悄地从家里溜了出来。
袁正军去世的时候是在深秋,萧萍认识那个大男孩也就是在深秋。
那时,满江漂流的是冬天要来临的气息,大江两岸万物凋零,百物沉睡,寒气阵阵袭来。
萧萍伤心地坐在岸上一个小土丘的旁边,痛苦地望着江水,脸上左一把又一把地留下了掺着泥土的泪痕。
“小妹妹,你怎么了?”
萧萍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惊慌地要站起来。一个高个子男生正站在她的旁边,和蔼地看着她笑。
“小妹妹,我不是坏人,能告诉我,你怎么了吗?”
萧萍审视着眼前这个陌生人,那亲切的目光似曾相识。
“小妹妹,你别怕,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或者你遇见了伤心事?”这个男生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萧萍目光犀利,语气生硬地说。
“哦,我叫林志峰,是后村的,在上高学,喏,你看,我的学校就在那边。”林志峰指着村里前的一座红房子说。
“哦,那我的哥哥也在那个高中上学,你认识吗?”萧萍对这个陌生人有点感兴趣了,语气变得温和起来。
“他叫什么名字?”
“袁萧然”萧萍抬起头,看似很骄傲地答道。
“哦,认识的,他学习很棒,在学年组总能排名第一,我很佩服他!”林志峰竖起大拇指非常赞赏的样子。
“那是,我哥哥是天底下最棒的男孩!”
“你的哥哥这么棒,那你为什么还要哭呢?”
“我有伤心事。”萧萍低下头,声音里带着苦涩。
“你也有伤心事?”林志峰不由得笑了,他不相信这么小的女孩也多愁善感。
“哼,我的爸爸死了,难道我还哈哈大笑吗?难道我不该伤心么?”萧萍生气地说。“哦,对不起。”志峰满脸的歉意。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坐在萧萍的旁边,忧思重重地望着远方,不说话了。
萧萍睨视着他。志峰的表情看起来很悲伤,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泪水。她不禁心生好奇,问:“你也有伤心事?”
“是的,我的妈妈前不久离开了我,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志峰缓慢的语气里带着同样苦涩。
“你的妈妈,也去了天堂?我爸爸就在天堂,大人们说他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嗯”志峰点了点头。
“后村的人都说我是买来的,我妈妈临死的时候也告诉我,让我找到自己的亲妈妈,因为我爸爸脾气不好,她怕爸爸找了后妈以后,后妈欺负我。”志峰眼里闪烁的泪水随着他的倾诉流了出来。
和她如此同命相连!萧萍对志峰产生了怜悯之心,伸出衣袖给他擦泪。他看起来比她还要可怜,他连自己的亲生妈妈都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在哪里。
志峰语气坚定地说:“我一定要找到我的亲妈妈,哪怕走遍天涯海角。”
“嗯”萧萍重重地点了点头。
志峰突然笑了,他的大手握住萧萍的小手,说:“好了,好了,咱们不说伤心的事了,他们在天堂看着我们哭会难过的!”
“嗯,好!”萧萍又赞同地点了点头。
“大哥哥,你说天堂里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有没有恶魔?”
“不会的,在那里生活的人都是好人,恶魔得下地狱。”
“可是昨天,我梦见了天堂里的恶魔,张牙舞爪的恶魔,我好害怕,可是我没和妈妈说,我怕妈妈也害怕。”
“不怕!再梦见它的时候,我们用拳头使劲地打它,我们只要一伸拳头,他就会被吓跑的!”
“真的吗?”萧萍瞪大了眼睛问。
“嗯,真的,如果你害怕了,你就来找我,我会让你忘掉恐惧!”志峰攥着拳头,似乎很有力量地说。
萧萍连连点头。
现在萧萍正一路小跑地来到江边,来找那个能让她忘掉恐惧的大哥哥。他居然神奇般地也来到了这里,正在小土丘的旁边安静地站着。
萧萍兴奋地喊:“大哥哥,你也在这?”
志峰急忙回过头,仔细地打量着萧萍。突然,他恍悟地问:“你是?小妹妹?”
“嗯,是我,是我”萧萍急忙点点头。
“哦,那天,你哭得太狼狈了,今天你的脸洗得真干净,我都要认不出来了。”志峰笑着说。
“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没有,我没做噩梦,可是我哥去了城里,家里一个男生都没有,我害怕!”
“哦,那不怕的,你就把我当作你的亲哥哥好了,我会保护你的,以后你就叫我志峰哥。”
“哈,好哦,我又多了一个哥哥,志峰哥,很好听的名字,志峰哥,志峰哥!”萧萍欢快地大声叫着,似乎想让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又有了一个亲哥哥。
“我领你到江南玩去!”说着林志峰牵起萧萍的小手。
“好啊,好啊,”
萧萍情不自禁地欢叫着。他们踩过洁白的雪花,又滑过光滑透明的江面,欢笑着向江南疯去。
江南原本是一片草木丛生,野鸟欢歌,野兔撒欢的荒野。由于现在是冬天,因此不见了这些鲜活的迹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雪海,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看似一尘不染。而这片雪海的尽头就是萧然所去的那座可望而又不可及的其实并不遥远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