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上了客车后,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他想看看窗外,于是伸出手掌紧紧贴在窗玻璃的霜花上,手指头触到的地方霜花立即融化,他向手掌心狂吹着热乎乎的哈气,并快速地抠掉霜花。费了一番功夫,他的眼前终于有了巴掌大的能看向窗外的透明玻璃。透过这个一掌之地,他看见冰雪覆盖的大地随着车身的前行迅速地向后跑去,偶尔看到枯干了树枝的野生的丁香与桃红,一株株杂乱交错,春天的时候它们花招招展,而此时,它们多像寒风中瑟瑟发抖而又干瘪如柴的老女人!萧然无心再看下去,因为他的心里自从离开家门就开始忐忑不安,便任凭寒气再一次在玻璃窗上凝聚得越来越厚,最后又形成一层霜花。
经过一路颠簸,客车进了城。司机放松了油门,客车行驶的速度缓慢起来。
城边似乎是旧货市场:旧自行车,旧窗框,旧房脊,旧家具……,看似凌乱而又破败不堪。走过旧货市场,又绕过一个转盘街,虽见稀疏的高楼,但是街道两旁却横七竖八毫无规则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小摊。路上来往的车辆,行人,小杂货摊,几乎要混杂在一起,使得客车行驶的道路变得狭窄而又拥挤,行驶的速度也更加缓慢。司机小心翼翼地踩着油门,控制着车身子,生怕碰到周围的行人或物品。当客车终于来到市中心的时候,马路才见得宽广,高楼也多起来。
这是萧然第一次来到城里,虽然是个男孩,但是父母却把他呵护成了一个大家闺秀,为了让他专心学习,从来没领他来过这里。通过风挡玻璃,萧然多少看到了城市的外貌,他觉得城里并非像王世军描述得像人间天堂,和他站在江北望到的城市也大不一样。他的心原本就忐忑,现在又多了一份恐慌,尽管在来之前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还是不由得怀念起那个安静的村子和曾经拥有过幸福的草坯房,特别是慈爱的妈妈。他开始怀疑自己为了爱情而奋斗而草率地从草坯房里跑出来是不理智的。萧然紧张地摸了摸兜里的三十元钱,这是他的过河钱,实在找不到活,他就去火车站给人家扛包。这样的差事,他是从王世军嘴里听来的,而且他还眉飞色舞地说,别看是给人家扛包,一个月赚来的钱比村里的大劳力劳动一年的还要多。
几乎穿过半个城市,客车终于行驶到长途客运站。
售票员不停地催促着乘客抓紧时间下车,并告知几点返回村里,希望回家的人不要耽搁时间。萧然背着小包裹顺着人流向车门走去,他感觉后面有人拽了他一把,这一把让他多少有点惊喜,如果能在这里碰见熟人那该是多好的一件事情!结果却让他非常失望,身后的人群里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他想这一把应该是别人不小心碰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