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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叛乱

撒布(Sabu),兽人在阿斯登落日岛登陆后建立的最大宿营地。

每年,成百上千的兽人从这里出发,劫掠瑟布顿阿格拉高地上稀疏林地之间的人类社区,或是北方红色怒山谷底里矮小、灰色皮肤的阿瑞亚蛮族村寨。其中一部分还会接受业火之子的指派,组成小股队伍深入阿斯登岛中部多林地貌的卡迪斯奥拉,执行侦察、渗透的任务。而到了冬季,他们就带着粮食、猎物、奴隶回到这块高凸的台地,钻进密布在撒布城各处半地下的窝棚,点起整日不熄的炉火,享受倦懒舒适的窝冬,就像数百年前生活在贫瘠、严寒的琥珀海沿岸的聚集地的他们的祖先所过的生活一样。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在北地的时候,奥格兽人的主食是雌性、老朽和青少年在野外挖掘到的深埋地下的地薯、植物根茎,以及在此期间寻到的肥软蠕虫。雄性会在幽暗的林地捕捉麋鹿、野猪、熊,或是乘坐木舟在碎冰密布的琥珀海上猎取鲸和海豹,作为族群荤食的来源和过冬的储备。他们的文明处于半游猎半采集的阶段,一般呆在一个地方不会超一年。一些部族具有奴役和不劳而获的社会意识,拘束地精或战败的蛮人为他们劳作采集。除了居所、武器,其他财物大多是公有的,或由族长主持分配给有需求的成员。

相比之下,撒布城的奥格兽人其实与还生活在北地的已经有很大的改变。这改变是由人类社会分裂出来的业火之子带来的,在北地的召集中、在横跨大海的途中、在阿斯登岛的征战中,逐步说服并同化的。某个方面来看,这是一种进步。然而奥格兽人们似乎并不完全认同这种改变,尤其是在掌握部族权力的酋长、军阀,以及原本控制精神世界的萨满、巫医之间。对霍格-铁钩这样较低阶层的,倒是早已满足于如今简单和整日饱食的日子。

霍格躺在属于他的家族幽暗、温暖的地窝里。

作为兽人武士的中下层首领,霍格的住处占地一百弗德左右,大体呈椭圆形的基盘深入地下足有一厄尔,又用大量木桩撑起顶端超出地面三厄尔的顶梁。屋顶是编织细密的树枝,以及厚厚一层秸秆、茅草。除了东北角石头垒就的壁炉探出到屋外的烟道,整个建筑只有少数几个通风口,冬季里也用树皮和木板塞堵住,燃烧木柴的热量和里面居民的体温被密闭其间,室内温度保持在较为适宜的水平上。

除了霍格和他的伴侣,他的三个小崽子,还有十一个属于他的人类奴隶住在这个‘宅子’里——如果仅仅是他这一家子,根本不可能造起如此规模的建筑。这些比蛮人羸弱的人类,手脚比愚蠢的地精勤快得多,也更精巧。霍格只是给了大致的想法,在他离开撒布去更东更南的地方与他们的同类厮杀的两个月里,人类奴隶就造好了这个窝。霍格回来后,也只是去弄来更粗的木头撑高和加固屋顶,还有从地精那里半抢半要来成堆的干草填充床铺,其他就没什么好优化的了。此后,霍格就再没有叫手下的地精过来帮忙的念头了。他特别满意那个壁炉,所以就很大度的允许人类奴隶使用炉火加工他们的食物。甚至有时也会赏脸与他们一起品尝那些有谷子颗粒和草茎碎块混合的粘稠羹汤,作为饱食烤肉和干饼之余的消食。

除此以外,人类奴隶还负责在天气暖和的季节到撒布城划定的地块上种植黑麦或燕麦——业火之子最初将其介绍给兽人的时候,霍格认为那是某种生长特别快、结籽特别多的草——如今已是兽人们最主要的食物来源。他们去河流抓鱼,去灌木树林砍伐木柴、捕捉兔子和鼠类。也在霍格的伴侣指挥下沤制植物茎干中的纤维编织麻布,刮削毛皮、鱼皮,缝制衣物。霍格捕猎、掳掠来的战利品,大部分也是交到他们手里,制作成各种兽人以往不知道现在却缺少不了的日常用具的。

霍格的手不经意地摸着连续的大片-光-滑,感受到人类-雌-性炙热的体-温,心里想着部族老萨满干手掌年前说得话——兽人因为奴役人类而变得软弱。不管说得对还是不对,奥格兽人已经难以离开这些人类奴隶的服侍了。至少霍格本人,是很难想象回到以前事必亲为的日子里的。为此,他决定对他家里这些奴隶好些,明年给他们开辟更多的空间,多分一点食物特别是肉食,条件合适就允许他们结对生育后代。据说,奥格与人类的后代更像是奥格,或者那些同样来自北地的蛮子,而不像南方这些少毛的矮小种。

而对被‘宠幸’的女人来说,和这些绿褐色的野人生活在一起,是除了逃到更南面的同族唯一的活下去的方法。包括她,包括她懦弱无能的丈夫,还有她的孩子们。

五年的战争,摧毁了瑟布顿阿格拉所有的文明迹象。被北地蛮族侵略之地,村庄、城镇化为乌有,就连领主堡垒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厚重土墙都被像小山一样庞大的食人魔挥舞着树干砸垮。即便是还没遭到蛮人占领的地区,也在恐慌的阿斯登领主穷兵黩武的搜刮下痛苦挣扎。即使把所有强壮的男性(包括女人)都聚集到军队里,依旧无法阻止蛮族强悍的攻势。就像她这一家子,留在后方耕作土地,用六成收成供养瑟布顿阿格拉的军队,可还不是依旧在一次兽人的突袭中被劫掠到了这肮脏的兽窝。

这些北地蛮族残忍嗜血,文明程度很低,即便是种植都处于刀耕火种的时代。除了东面靠海的地方,据说有一群邪教徒带领蛮族开拓了大片土地,建立一座叫做弗斯伊格尼斯的大城,他们这些人类的主宰绿皮獠牙蛮族聚居的撒布城最初的时候就是由帐篷、地窝混杂在一起构成的,所有角落都堆满垃圾和排泄物。直到数以千百计的人类奴隶加入,房屋被建造起来——虽然兽人顽固地坚持着延伸到地下的架构,街区被划分了出来——兽人对娱乐享受的区域抱有天然的喜好几乎一开始就接受了,成片成片的农田在城外开垦——在这个土地贫瘠的区域只有阿瑞亚蛮族的块茎类作物有足够产量可以喂饱数万兽人、兽人的附庸和人类奴隶。兽人最终决定在这里定居下来,用砾石和夯土堆筑起城墙,建成了撒布城。

在这个新的社区里,奥格兽人,特别是兽人武士,位于最高的阶层。他们负责对本地和周边区域的武力威慑,以及通过入侵和劫掠为社区补充财富和物资。其他奥格成员,还有被奥格认可的食人魔、海象人、蛮人,则是位于略低但拥有一定话语权的中层。这两个统治阶层,数量在一万五千至两万之间,由酋长、军阀、萨满等首领的联盟统合在一起。而数量大约相等的人类和部分地精部族,则成为被压榨和剥削的底层。有趣的是,即便是这种格局下,撒布城的人类奴隶似乎比他们龟缩到西部的瑟布顿阿格拉同胞要过得好些。至少这里足够安全,不反抗奥格的话不会被随意杀戮;至少这里有不考虑口味的话足以填饱肚子的食物,以及在严寒冬季不至于被冻僵的地窝,如果不考虑气味的话比农夫的窝棚要暖和的多。而在瑟布顿阿格拉的野外,没有任何一个孤立的家庭能活过一年的时间,他们要么是死在饥饿和寒冷,要么是消失在蛮族和人类的战争中。

这个叫霍格-铁钩,与其他兽人相比,冷静时间多于狂躁时间的奥格勇士,最初召唤她到那个堆满兽皮和干草的窝里的时候,其实并不是她和她吓得簌簌发抖的丈夫想的那样是为了某种发-泄。根据几年来多少能听懂一些的北方蛮族语的意思,他就是嫌冷,想要她来给他取暖。霍格的兽人伴侣对此也没表示任何异议。一个多月后人类女-奴才弄明白,奥格在泼水成冰的北地,过冬窝棚里会蓄养野猪、麋鹿乃至母狼一类的动物,就是为了能在最冷的时节抱团取暖。而不是她所嘀咕但不敢质疑的,不顾气味熏人在屋子里养猪是为了屠宰取肉方便。当然,女-奴和野猪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这一点霍格第二个晚上就想明白了,也身体力行了。女人在半昏半醒的迷迷糊糊之间想了想,似乎这样下去也不错,有食物有屋顶有炉火,关键是还有人保护。听说城堡里年轻貌美的女仆,就算还没结婚,有时候也要给领主老爷们暖-床的。奥格兽人的老爷,至少没嫌弃她年老色衰还生了两个孩子。

“呜——呜——。”透过厚实的土墙,传来低沉的号角声。

霍格从暖和的床铺上一跃而起,正思维发散的女-奴‘啊’的一声惊呼,便裹着兽皮躲到角落里。她可是见识过热血上头的兽人是如何野蛮暴力的。

“集结?而且至少有十个氏族的。”霍格听了一会,狐疑地挠了因为窝冬而有点鼓起的下巴。奥格氏族的号角指令就这么几种,刚熬过四、五个冰冻的崽子都弄得清楚。氏族之间也是大同小异,至多是号角类型、声调的区别。让他感到怪异的是这号令背后的含义。撒布城以东是业火之子的领地,以北是暗红色的怒山,只有南边与人类领地接壤。而且这座城建造在一处台地上,比周围都高出一截,视野内经过这几年的砍伐几乎是一览无遗。兽人也学了业火之子传授的行军打仗的知识,以十弗龙为界设置了大量哨所,以三十弗龙为界布置了侦哨。什么样的势力能让整个撒布城响起集结的号令?

霍格的雌性配偶和一个快成年的幼崽随着本能给他带来了铠甲武器,并很快就帮助他披挂完成。霍格一手扯开封门的兽皮和草帘,走出去的时候还不耐烦地一脚踢开了几块泥砖。这让屋子里几个看到的奴隶不禁叫苦,钻近门的冷风虽然吹散了里面的气味,却也降低了他们的体温。而且在这春寒料峭的时节,接下来出去重新封门的可有罪受了。

到了开始有融冰迹象的街上,霍格注意到附近的奥格勇士基本都出来了。他们一个个自然而然地靠近自己最信任也是长时间一起作战的首领。奥格的两边,很快就围拢过来五、六个老兄弟。欧玛欧姆那个傻愣愣的食人魔,被霍格安排在他的屋子一侧的较为简陋的地窝里,此时也打着哈欠跑了过来。不枉他安排自己的奴隶替食人魔盖屋和囤积食物。不过分给欧玛欧姆奴隶,替他打点窝棚,那还是算了罢。这家伙饿起来的话,说不定就把人类奴隶当正餐吃了。那个皮肤-光-滑的女-奴,或许只能当成小食了。

自从去年萨克-巨颅那场有点怪异宴会和丹持的警告后,霍格有意无意地提升了自己身边的警戒级别。今天看来,还是颇有些效果的。

“铁钩,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左侧,同样聚集了五、六个部下,身材比霍格更魁梧一些的奥格勇士对他嚷道。

阇尔(Seir)-大小眼,从他两只大小差了一倍的眼镜就能认出来。阇尔是个突击者,霍格这个和游猎者不同,平日干的是正面对敌厮杀,攻破对方战线的角色。不过兽人不都是脑子里都是肌肉的蛮子,至少统领上百勇士的首领都知道霍格这样有想法擅长指挥的能为氏族带来更多利益(同样也是族长之位更危险的潜在竞争者)。

霍格缓缓地摇了摇头。

阇尔冷哼一声,鼻子里呼出的在空气中形成一小团白雾。“或许是那些红色的猴子又从山上下来了。我们这次一定要把他们彻底杀怕,让他们再不敢到我们这里来才行。”

他提到的是北方怒山上的阿瑞亚蛮人。这些蛮人的身材甚至还不如阿斯登岛的人类,和奥格勇士站在一起基本就只到大腿了。不过他们数量繁多,每次突袭都是成百上千的,而且又狡猾,往往找兽人不备的地方偷袭,杀死了不少兽人……的奴隶。其他几个兽人也嘀咕着抱怨,估计也有手下的奴隶被红皮肤小个子蛮族给杀死的。

霍格却从老萨满那里知道,业火之子对阿瑞亚蛮人的态度是拉拢,而不是敌对。据说是因为阿瑞亚蛮人和阿斯登的人类有着渊远的仇恨,与他们合作有利于对阿斯登岛的征服。然而奥格兽人移居到撒布城之后,不知怎么就和阿瑞亚蛮人起了冲突。这冲突愈演愈烈,就一直延续到了现在。霍格对此颇有些不屑——阿瑞亚蛮人有什么好东西?他们自己都喂不饱自己,身边更没任何财物。而把他们当奴隶,光是看管他们花费的精力还顶不上他们种出来那点地薯呢。有人类这种一旦慑服就非常温顺的奴隶做背景,和阿瑞亚蛮人作战根本得不偿失。

“或许是罢?”霍格嘴里这么说,实际自己都不怎么相信。能让十几个氏族一起发动的,要么是阿斯登的人类从南面发起反攻了,要么就是……。

大小眼阇尔哼哼着,倒是觉得非常满意了。

兽人们不断聚集起来,从撒布城狭窄的街巷向城市中央走去。撒布城最中心的部分,原来是早期的兽人营地。氏族首领的营帐,也就是后来的酋长住宅兼氏族聚会厅就处在那里。为了出兵作战,这里也设置了集兵的场地,足以容纳一千多名奥格勇士。

集兵广场上,十几个氏族的首领都早早地到了那里。他们其中绝大部分是身材足有普通兽人一倍以上的酋长、军阀,也有几个两眼不时发出异样光芒的萨满巫师。

首领的亲信守卫管辖着几处入口。兽人不断涌入,那些有名头的勇士被放了进来,其他的则被安置在外边。霍格和阇尔当然是进入内圈,能看到氏族首领们的位置。霍格看清情况,没有对此感到犹豫。萨克-巨颅就算要对付他,除非有确切的理由,否则绝不至于在这么一大群勇士面前。

不多久,兽人的集结就完成了。这一点和反应迟钝的阿斯登人不同。不过再要求奥格勇士们保持纪律和肃静,就没那么容易了。

“都给我闭嘴!听我们说。”最先发话的是撒纳古(Sanaigu),狼牙氏族的族长。这小子在争夺酋长之位的决斗中,干掉了当任酋长的他的父亲和包括两个兄弟在内的五个竞争者,才在氏族会议中获得了话语权。

底下喧哗依旧。狼牙氏族,不就是喜欢磨尖两个犬牙的家伙们嘛。实力上这个氏族也就是两百勇士,居于中游而已。

撒纳古的脸色顿时变得更绿了。他猛地跳下所有首领所在的木台,身形如狼一般钻进兽人之间,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拳打倒了叫嚷地最大声的一个勇士,好像是野猪部落的。这下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似的,几百号兽人轰的骚动起来,围着撒纳古旁边更是打成了一团。撒纳古丝毫不惧,一个就对上十几个,短短时间就打翻了好几个。他手上的铁指环,带着短钢尖,一下能打烂下巴、打断大腿。

“住手!”

这次是扎嘎拉(Zaggala)在怒吼。这个战争酋长,两只眼睛比大小眼阇尔那只最大的眼睛还大一圈,此时还带上了鲜红的血丝。在他的吼声中,附近的兽人都感到一阵心悸,连忙停下加入厮打的念头。霍格想到,这是血眼氏族的战争怒吼,所带的威慑效果。据说除了让敌人胆寒,还能短时间内提升自身的力量,强化身体反应速度。而且血眼氏族是远征兽人中最大的氏族,拥有近五百名兽人勇士,一个都顶的上像狼牙氏族那样的两个了。有他出面,在场小半都会服从听命。

但撒纳古的战斗依旧没停止。和他厮杀的兽人也红了眼,一个个都嚎叫着出招凶狠。撒纳古也是拳打脚踢,一副没打过瘾的感觉。看他那样子,狼牙氏族的几个勇士也有点跃跃欲试了。一股稀薄的黑烟骤然翻涌而至,像是受人操控般在厮打的兽人之间穿行。经过之处,激怒中的兽人瞪大了眼睛,随即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事物一般,扼着脖子怪叫着四下逃散。这下其他的兽人也感到恐慌,一个个远离这些发狂的同族。

“恐惧术,群体效果。”冰斧氏族的萨满丹持握住霍格的手,把一个树枝似的的东西塞到他掌心。

霍格摊开手看了看,是一个干瘪的禽类脚爪,顶部穿了一根皮索。“护身符?”

丹持对他眨了眨眼睛,低声道:“收着,对你有好处。”

有了这个东西,霍格果然冷静了不少。他知道这个老萨满对他有着不错的观感,或许是因为他超出一般兽人的智力。游猎者嘛,必须具有自主思考能力,而不是像其他脑子里都是肌肉,相信暴力能解决一切的家伙。

“古拉噶,不用你帮忙我就能解决他们。”狼牙的撒纳古身边没了打斗的对象,满是怨恨地叫道。

霍格他们的目光转向台上身材堪比勇士的一个老兽人。这个兽人穿着皮甲,头上戴着羽毛扎成的头冠,身上缀着各类骨头制的饰品,甚至还有几个不知是人类还是蛮人的头颅,做成了裙甲式样挂在腰际。与只会少数辅助性法术的丹持不同,古拉噶是硬肩氏族的大萨满,具有堪比人类术士的强大施法能力,能操控大型、大范围的攻击法术。而大萨满,也是能成为氏族中的统治者的,硬肩氏族就是这样的典型。这个氏族最出名的不是萨满,而是他们的雄性兽人在成年后都会把捕猎到的第一头猛兽的头颅镶嵌到自己的肩膀上。没错,就是把兽头和自己的肩膀、骨头连接到一起,再运用萨满法术加以弥合。在这之后,这只兽头就成了硬肩族勇士的勋章、武器和护甲。

“回来,说正事。”扎嘎拉向撒纳古招了招手。撒纳古瞪了回去,但最后还是听从了命令。先不说撒纳古自认不是正值壮年的扎嘎拉的对手,血眼氏族也是他的狼牙族不敢招惹的。

一番折腾,聚会场总算稍许安定下来,作为代表的兽人队长们开始听部落首领们的演说。

最先说话的是扎嘎拉。“勇士们,我们奥格砍下祖先的树木,跨过结冰的、黑色的、长满树一样大海藻的海洋,与巨大的海浪搏斗,与长了几十条腿和门一样大的眼睛的海兽厮杀,才到了这里。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底下轰然响起回应。

“为了冬天不会被冻死的好地方。”

“为了整年都可以捕猎的树林和大猎场。”

“为了埋下一个果子第二年就能吃饱肚子的土地。”

……

扎嘎拉上下摆动他的大脑袋,仿佛听得津津有味。下边的兽人们宣泄了一会儿便又静了下来,毕竟刚才的教训才过了没多少时间。他们可不想再被狼牙们拳打脚踢,或者被大萨满吓得屁滚尿流。

“对,也不完全对。”扎嘎拉用奥格少见的打机锋语句道。随后,他大吼着说出自己的答案。“我们是来抢那些少毛猴子们的!他们比地精还弱,像地鼠一样在土里刨食,却占据了比我们暖和的地方,吃得比我们好比我们多,一个雄性还可占有好几个伴侣,毫无顾忌地一窝一窝地下小崽子。不抢他们的,难道我们继续过一下雪出门就可能冻掉小XX的日子?”

兽人们顿时大笑起来。

见局势大好,扎嘎拉这兽人上层联合推举出来的首领便顺势道:“占据这个地盘,一大半战力是我们出的,阿斯登的人类最怕的也是我们这些帕剌托(plato)的子孙。难道不该像在北地那样,由我们先挑选最肥美的猎物,由我们先抱走最漂亮的奴隶,由我们来决定如何分配战利品吗?”

底下兽人勇士们随声呼喝着响应。

霍格却注意到扎嘎拉提到了帕剌托(plato)——古代传说中奥格的统治者。业火之子来到北地后,继承了不少北方部族的信仰和传统。但对于常常被用于武力统一奥格一族的理由或借口的帕剌托,始终抱持着打压的态度。事实上,奥格诸族其实自己都很少祭拜和敬奉崇尚暴力和屠杀的帕剌托这个所谓的祖先了,业火之子近十年来也基本消弭了其影响力。明显勾结在一起的兽人酋长、大萨满们再次捧出这个名字,让霍格感到一丝怪异。

萨克-巨颅,霍格所属的冰斧氏族的首领,此时站出来说:“不是这样啊,强大的扎嘎拉。现在是那些蛮子占了靠海的土地,他们乘着船到更南的地方劫掠阿斯登的少毛猴子,抢到肥得流油的猪,装在麻袋里成堆成堆的谷子,还有手指头脚趾头加起来都数不过来的壮年奴隶。而我们奥格倒是在这里和自称瑟布顿阿格拉的穷鬼们较劲。五年了,他们的村子里能找出几个地薯就是祖先庇佑啦。”

扎嘎拉故作惊奇地问:“蛮子?蛮子凭什么拿到最好的?”

“因为火祭司们帮他们!”萨克-巨颅借机说出了之前商定的口径。

霍格顿时释然——他们把话题带到业火之子身上了,想必对这个日益权重的教派,奥格上层们早已积聚了越来越多的不满。

奥格勇士们也不都是脑子里只长肌肉的家伙。其中至少一半,也本能感觉到霍格之前感到的怪异。

见气势渐渐低落下去,硬肩的大萨满古拉噶这时也忍不住站了出来。“我们奥格不是忘恩负义的。没错,眠火和他的业火之子给北地带来了和平,带来了捕猎和耕作的技巧,还把我们跨越大海带到这个舒适宜居的岛屿。我们诚心诚意地愿意帮助他成为这里的大酋长,统治者。只要他给我们奥格留下足够大土地和猎场,足够多的劫掠和征服的对象。但据我所知,他所想的可并不是这样……。”

萨克-巨颅借机重新掌握了节奏。“他要我们和瑟布顿阿格拉的残兵败将谈判停战,他要我们放弃面对面毫无诡诈地角斗厮杀夺得的战俘和奴隶——虽然只说是‘一些’。跟不能接受的是,他要和北面红皮肤的矮个子蛮子联手。”

“什么……。”下边顿时一阵骚动。自从奥格兽人入驻撒布城后,不知怎么就和北边的怒山蛮族产生了纠纷。此后数年双方互相攻击。虽然奥格勇士号称一个能打一百个矮个红蛮子,怒山蛮人却也的确造成了奥格们的一定伤亡。尤其是他们神出鬼没的袭击,极大影响了奥格在周边的定居活动。些许领地方面的矛盾,早就发展成了仇恨。而且阿瑞斯蛮人桀骜不驯,根本无法加以利用。如果说兽人还能接受阿斯登人类的降伏,对怒山蛮族就只有杀死或驱逐的想法了。联手?谁和奥格提这个不啻于在牛面前挥舞红布。

“怎么会?眠火不会同意这么做的。”

“你有证据吗?”

一些兽人提出了异议,但他们的声音被更多的怒斥吼叫所掩盖。

扎嘎拉酋长哼哼着说:“瑟布顿阿格拉,是我们的猎场。人类奴隶是我们凭着武力和勇气抢掠来的,我们需要他们为勇士们耕作土地、建造房舍、蓄养家畜……。”

“空闲的时候还能用来取乐。”萨克-巨颅打趣道。其他兽人心领神会地哈哈大笑起来。广场上一时间情绪兴奋,没有人再置疑萨克-巨颅所说的话。

扎嘎拉朝着萨克-巨颅摆了摆手,却没有恼怒的意思。“怒山的矮个子红蛮子,如果他们敢再把手伸到我们的地盘里,我就用铁叉子把他们串起来烤着吃。”他的话,让奥格勇士们更是信服。

古拉噶则冷笑着说:“他们或许只是想在田里刨几个地薯吃。我们都知道,他们连我们的奴隶过的日子都不如。”

狼牙的撒纳古张开双臂,大声嘶吼道:“让蛮子们去养他们!让卡尼因喀尼斯和他的火祭司们给他们找吃的,让抢夺了我们世代传承的点燃篝火权力的火舞祭司们去安慰这些地精都不如的矮子。我们奥格……,要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他的怒吼,给场上的热血和激动带到了极致。几乎所有的奥格勇士都表示赞同。台上的首领们就此达成一致,不再遵奉眠火卡尼因喀尼斯指令,撒布城和奥格兽人将自行其是,与业火之子、北地蛮族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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