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咳咳咳……”
“咳咳咳咳……”
三道不同程度的咳嗽声不适时地在左右两边响起。
邓冰脸色登时煞白，指尖颤颤巍巍就要指向楚云轩，愣是在半途用一点点仅存的理智迫使自己的手改了道指向沉香：“你……你……好过分！”
“噗嗤”一声，沉香忍不住笑出了声，斜眼瞟了下邓冰，她再次仰头与楚云轩对望，却是轻拧了眉梢，嘟嘴问道：“夫君，你说不过区区一个御卿怎有胆量在我们面前颐指气使啊？只是个无实权的虚名罢了，偏偏这里还有人把这虚名当成他目中无人的资本。呵，这也就算了，无知本也不是什么过分的罪责，但若这无礼无知之人来自外邦且不顾本国礼法大放厥词，那在五国缔约之中便可以算得上无端挑衅离间而居心不良者了吧？若我没记错，这种人是不必顾虑其使臣身份可以先惩治他的，对不对？”
楚云轩扬着唇畔轻轻点头：“爱妃所言甚是！”
邓冰更是气得脸色发紫，一时间却是找不到反驳的话，沉香所言是真是假他心知肚明，而对于楚云轩的手段，他亦早有耳闻，先前也不过是仗着“两国交锋不斩来使”的光荣传统才敢取笑于他，如今却被他的王妃上升到了“五国缔约”，再狂妄下去绝计是讨不了好果子吃的。
邓冰眼瞅着楚云皓盯着自己似笑非笑地活动着筋骨，又瞧见楚云轩轻揽了身旁的王妃微眯了双眸睨着自己，那双深沉不可见底的眸子里透出阵阵危险的气息。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立时便撤去所有的骄傲，抱拳作揖。
“方才只是个玩笑，望众位不要介怀。在下这一路行来早听说瑞王夫妇的传奇佳话，此番得见，您二位果真是鹣鲽情深羡煞旁人。借此机会，在下便在这里恭祝二位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沉香倚靠在楚云轩肩膀上，眉头轻挑。这人还真是会见风使舵，脸皮果真厚的不一般呐！
“邓御卿客气了，承你吉言，本王会好好努力的！”
楚云轩轻笑着虚抱双手还了他这一礼，惹来沉香暗戳戳的一通白眼：努力？对不起，恕我拒绝配合你演出！
“这位姑娘是？”
邓冰正不知该如何比较体面地离开他自己撞上的枪口，身旁忽然响起一道沉稳而略显老态的声音。他急忙转头向右后方瞧去，见是萧楚太傅董文叔，顿觉迎来了些微曙光，忙转了身对其作揖问好：“董太傅！”
董文叔淡淡一笑回了他一礼，径直走过去站在沉香面前，眼中透出丝丝困惑，再次轻声问道：“这位姑娘看着面善，我们是否曾在哪里见过？”
闻言，沉香先是仰头望了眼面色如常的楚云轩，再将视线投向紧紧注视着自己的董文叔，想了想，摇头道：“应是没有见过的。”
董文叔轻笑一声，依旧没有将探究的目光从沉香脸庞离开，继续追问道：“那敢问这位姑娘可是来自南秦边界沐家堡境内？”
“董太傅一定是认错了人。本王的爱妃自小在祁邯长大，是我祁邯国相沈凌枫于探亲回京路上所认的义女，从未去过萧楚，也非南秦人氏！”
董文叔毕竟上了年纪，又是萧楚太子太傅，不似邓冰般狂佞，也无甚多畏惧之心，听到楚云轩的插话，他转而直视楚云轩的一双寒眸，目光如炬，道：“但在下闻听瑞王妃本姓沐，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瑞王爷又作何解释？”
沉香待要承认，楚云轩原本轻揽在她腰间的手倏忽收紧，直勒得她差点忍不住呼痛，拧着秀眉仰头不悦地瞪着他的侧脸，不知为何，就在这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他眼角余光中的丝丝紧张。
“本王何必向董太傅解释？”楚云轩一边担心禁锢中的人儿脱口坦诚自己的来历，一边又提防着面前这位董太傅的试探，不屑地轻斜了嘴角，“来历不明？哼，难道你以为我祁邯王室是什么人都能进得了的？”
董文叔自然嗅到了楚云轩的戾气，却不似邓冰般谄媚伏腰，自然也更不会继续惹怒楚云轩，只是略微笑了笑，抚着花白的胡须于楚云轩道：“瑞王莫要误会，在下断无此意，只是瞧着瑞王妃着实熟悉，或许这茫茫世间总有相似之人吧。”说着话转而又注视着沉香，“瞧着瑞王妃的模样让在下想起一位故人，一时失了礼数，若是引得瑞王妃不快，在下在这里向瑞王妃赔罪，还望海涵！”
沉香瞧了瞧目光并未有半分松懈的楚云轩，本想上前轻扶这位上了年纪的董太傅，奈何腰间的力道不但不减半分，在觉察到她要挣脱而去的同时却是更收得紧了三分。无奈之下，她只好抬了抬双手对董太傅示意：“无妨无妨，董太傅不必多礼。”
董文叔双手垂下，再次站直了身看着沉香，含了笑意：“瑞王妃可去过萧楚？”
楚云轩彻底阴寒了双眸，冷冷瞧着董文叔。
“既然您自小在祁邯长大，想必并不曾去过中原四国，我萧楚地处偏南，四季如春，奇花异草数不胜数，若是有机会，瑞王妃可与瑞王一道来我萧楚游玩，届时，董某一定作陪！”
沉香点头巧笑：“多谢董太傅相邀，若是有机会，日后一定造访！”
董文叔双手正叠再次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转身离去的同时却又忍不住将视线再落在沉香眉眼之间怔了怔，这才在邓冰的轻拽下举步离去。
“你方才为何不想我于他实话实说？”眼看董文叔与邓冰两人回到自己的席位坐定，而董文叔依旧时不时向自己投来注目，沉香在楚云轩的带动下不情愿地依靠在他身旁坐下，暂时忽略他始终如钳般禁锢在她腰间的手臂，凝眸望着他，“是怕我拂了你的面子，还是怕他真的知道我的来历？”
楚云轩喉结轻动，将手中的一杯酒尽数饮尽，并未答话。
楚云皓和楚忆琳眼见着七哥面色不善，早早开溜，拉了环儿和沁竹去了一旁自与人玩闹，可怜沉香环顾四周，竟是没找到一个可以帮她涨涨气势的人，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怒骂这些个不讲义气的家伙们。
“你，早探查过我的底细了，是不是？”
本是胡乱猜测，却没想到楚云轩微微一怔，转了头望向自己轻轻点了点头。
沉香眼眸中喷出阵阵怒火，却又在一瞬间被自己浇熄：我也真是可笑至极，沈大人和这位王爷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手段？如何能在不知我底细的情况下真的对我不加设防？可是，他们既已探查出我的身份，又为何还会如此待我？沈相或许只是因着我的母亲，那这位呢？到底探查出了多少？他可知道了我口中的白羽毛便是他们争相想要得到的渃渊公子夜?？
猛然疏离起来的目光中闪着无数怀疑，楚云轩心中更加不悦，收在沉香腰间的手臂紧了紧，忽然松开了力道，收回手臂搁在自己膝头，侧了身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想要知道的一切本王自会帮你找到答案，但是，你不可以自己一个人。”借着撑在膝头的手臂力量，他向前倾了大半个身子，一双不明情绪的眼睛直想看进沉香心里，“父皇也好，沈相也罢，又或者是方才这位董太傅。不管是谁，总之一句话，没有本王在场默许，你就不能与他们坦诚布公！”
“你这是什么道理？”沉香对他怒目而视，顾及着场合压低了声音低吼道，“我虽是你名义上的王妃，可你心里清楚这头衔是怎么来的。我答应你直到你完成所愿之前不离开，但并不代表我就要处处受你束缚。你既探查过我，便也该知道我为何会随沈相来这晏城，也该知道我自小就有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
“你敢！”楚云轩咬了牙更凑近她几分，一双犹如深渊寒潭的俊眸散发着冰冷刺骨的凛冽，紧紧盯着沉香，嘴角忽然噙了冷笑，“沈家你可以不必理会，环儿你也可以不必多管闲事。至于沐家堡？呵，的确不属祁邯，可众所周知南秦国君生性多疑，那你不妨猜猜看本王到底有没有手段让南秦国君疑它不忠？依着你南秦国法，不忠者车裂于门庭，不得敛尸安葬，是吧？”
“你！”沉香气结，她到底是招惹了个什么怪物，怎会如此变幻莫测？亏得她在那董太傅面前好心善良地没有拆穿他的谎言，他倒好！哼，刚才还柔情四溢说着什么撩人心弦的情话，这一转眼便又如此恶毒阴狠，真真是阴晴不定，翻脸无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