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垚一直以为，她和杨潇打架那一次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其实不是。
早在陆宇飞刚读小学，就见过她和同龄的男生们打架，那一回她着实被欺负得很惨。
男生们哄闹着抢了她的书包，嘲笑和奚落她是个野种。她抄起雨后落在路边的树枝，冲上去不由分说一顿打。
一群男生没想过这个女生彪悍异常，直接把她的书包往路边的田埂上一扔，然后做着鬼脸跑远了。
杜垚捡起书包，坐在地上哭了一会。书包里有一只从家里带来的一只白面花卷，上面都是土，她咬了一口，然后吐了半天，连剩余的花卷也扔了。
她在包里又摸出几毛钱，去路边的小卖部买了一根冰棍，舔着冰棍出门的时候已经笑逐颜开，就像没经过刚才的不愉快。
陆宇飞时常在想，人是群居动物，因而害怕孤独。如果他能和她一样忍受孤独、如果他能有她一半的豁达，也不至于只能通过药物治疗才能稳定情绪。
他和她的性格从小就不一样。杜垚从来都是睚眦必报，谁招惹了她，她就跟谁没完。他却总是把事情藏在心里，久而久之整个人都阴郁起来。
每年除夕，小镇居民都会守在电视机前看春节联欢晚会。杜垚从小到大，过年也只吃汤圆。除夕吃汤圆，正月十五也吃汤圆，所以家里人只会包汤圆。
陆宇飞在国外的时候，和北方的同学合租过，于是学会了包饺子，后来他在全家面前露过一两手，大家吃过之后赞不绝口。
所以除夕包饺子的工作由陆宇飞一人完成，杜垚只会坐在旁边看。其实杜垚看一两个就学会了，她就是喜欢看他认真给她做饭的样子。
杜垚甚至还拍了小视频传到APP上，比前段时间帮黄榛子打理微博那段时间，点击率高多了。
当然她也小小包装了一下自己，再也不叫“垚姐”这么土的名字了。她叫“爱烹饪的小姐姐”。
杜垚最近才发现，陆宇飞帮她注册的某网上厨房的APＰ，除了可以分享菜谱，居然还有收益，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
大多数时候，杜垚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每天也很开心。
杜垚家的饭馆要初七才开门，店里的服务员也各自回家过年去了。全家人聚在二楼的客厅里，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电视。春节联欢晚会是小镇全体居民的年夜大餐，走在路边也能听到一模一样的电视声。
爸妈一共准备了九道菜，等着饺子煮好了就是十道菜。热气腾腾的饺子刚一出锅，杜垚忍不住用筷子尖蘸了一口调料，嘴里是浓浓的醋味，叫人特别有食欲。
盘子里是两种馅的饺子，芹菜猪肉和香菜牛肉，杜垚觉得哪一种都好吃。
其实陆宇飞不喜欢看电视，对食物也没有多大兴趣，但是每次看到杜垚吃得脸蛋都鼓了起来，就会好奇她喜欢的食物究竟有多美味。
等到肚皮圆滚滚，杜垚仰面躺在沙发上，一边看节目一边玩手机。
虽然她的朋友圈不是那么高大上，可大家晒出的年夜饭也各有各的味道。
远在意大利的何田田晒出了喝咖啡的照片，那边居然还是下午。
杨潇也回到岩砂镇过年了，前不久过大寿的爷爷依旧精神抖擞。
最匪夷所思的要数黄榛子和曹迁了，如果杜垚没有看错，两个人晒的是同一桌年夜饭？难道两个人在一起过年？
杜垚连忙拿给陆宇飞辨认图片，在得到陆宇飞的确认后，她的八卦之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连忙截屏发给黄榛子，贱嗖嗖地问了一句，“你们在一起呀？”
不知道是不是网络故障，杜垚过了很久也没收到回复，自己反而无聊得睡着了。
晚上十一点半，杜垚被一阵冷风吹醒，爸爸从阳台上取了一千响的大地红，准备到楼下去放炮。
镇上不像城市，处处禁止烟花燃放。自打杜垚记事开始，爸爸每年除夕都要在楼下放炮，从前陪着爸爸的是她和妈妈，后来家里来了陆宇飞和宇翔，如今宇翔已经不在了，好在陆宇飞还在。
爸爸从前又瘦又高，而今长成了圆滚滚的胖大叔，杜垚不知道自己还能陪爸妈过多少个春节，一时竟然眼眶泛红。
鞭炮点燃的那一刻，“噼啪”的声音震耳欲聋，杜爸爸下意识地拉着妈妈的手，那模样又是一波狗粮。
杜垚从小就知道这两个人腻歪，谁知道四十好几了还是这样。
陆宇飞笑着碰了碰她的手指，“你又不是没老公。”
杜垚连人带羽绒服都被陆宇飞搂进了怀里，说起来爸妈还在呢，真是害臊死了！
十二点之后，精力充沛的父母还守在电视前看节目。陆宇飞和杜垚则沿着小路往广场上去，远远可见烟花表演已经开始了。
烟花表演由政府统一安排，十二点正式开始。“嗖嗖”的烟花声一声接一声，像是冲天而飞的火箭。一时间天空中五彩缤纷，渲染出一片又一片的繁花锦簇。
天空的烟花忽明忽暗，好看归好看，污染物的排放量也相当惊人。杜垚不一会就呛得直咳嗽，陆宇飞反而细心地取了口罩出来，挂在她的耳朵上戴好。
杜垚感觉到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才发现黄榛子回信息了。
贞子：她喝多了，刚睡下。
杜垚追问：曹迁？
贞子：是我。
两个人不仅一起过年，曹迁还能解锁她的手机屏，这是什么情况，十来天前两人一起来参加婚礼的时候还相互不承认呢？
杜垚忍不住把手机信息拿给陆宇飞看，“他们在一起了吧？”
陆宇飞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膀，眼神却有些警惕地游离在十几米开外。
杜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到人群之中有一个女孩正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她和杜垚一样也戴着口罩，穿着臃肿的羽绒服。军绿色的羽绒服，是今年流行的Over Size款。
看得久了，杜垚仿佛觉得她刻意穿着加大码的衣服，似乎是为了遮挡鼓出来的肚子。
“认识吗？”陆宇飞问。
杜垚摇头，一个年轻的女孩儿，还是个孕妇，她的印象中没有这个人。
“刚才看了你半天，我以为你们认识。”陆宇飞挡在杜垚身前，“空气里都是粉尘，回家吧。”
陆宇飞牵着杜垚的手，连同自己的手也塞进她宽大的羽绒服口袋里，然后慢悠悠地晃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