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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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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回头讲,尽管那年头落难者多,老老少少齐聚山中,又兼五湖四海成一家,内部矛盾本来就多,发号施令更谈不上。

乱世里人心难测,整日担惊受怕久了,防这防那的,谁也不敢受谁管,明面上唯唯诺诺,暗地里都多留心眼。老百姓们老实,只要有口饭吃,有个把安生日子过,那也不敢奢求别的。生怕一个不慎,就给当了替死鬼,不说逃亡的贵族,或者部落的首领,单就寻常人之间,哪个又不是爹生娘养,上有老下有小的,哪能不明不白的客死他乡呐。

当时就有一文姓某人,今已不知其何许人也。表字、籍贯、氏族等等,一概不知。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

起初此人流亡至此山时,正值石氏后人暴政当权,民不聊生。为探明外头战火形势,此人便就斗胆孤身下山。结果在外头,又四处逃窜了个把年头,郁郁不得志,茫茫然如丧家之犬,真个几无盼头。

要照这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说法儿,这文某人却从不这样认为:“那不过是草莽之勇,人各有志,这现世的荣华,唾手可得,尚且把握不住,纵使再生一世,也尽枉然。”

岂知不久,后赵内乱,石氏诸子自相残杀,大将军冉闵趁机一举攻入邺城,夺取帝位,改国号魏,史称冉魏。

时年恰逢颁布第二道杀胡令不久,此人一腔热血与抱负,却在目睹了邺城一日之内便有数万胡人人头落地,血染城郭,满目尽是山河泪,大为惊骇之余,其后一年,鲜卑首领慕容氏便从东北攻入冀州,冉魏王朝至此大败,从兴起到衰亡,不过短短两年之期而已。

也就在次年,民间便流传出一篇妇孺皆知的《兰亭集序》,当时遏陉山正逢蝗虫四起,更是六七月天旱不雨。此人落落寡合,偶闻此出自会稽之作,不免心下留意。古来多闻真性情者皆诗人,怎见得一介粗鄙就不曾潸然泪下?

“好个死生亦大矣——!他那里茂林修竹,清流激湍,邺城外横尸遍野,满目苍夷。我道从前不晓得何为性情中人,今尽知矣!整日感慨斯文,之乎者也,实乃无补时艰之辈!我辈本对世家心甚佩服,自命有血有肉,为汉室献忠自当义不容辞,今忽幡然醒悟,岂不晚也?朝廷一任羯胡掠我汉人子女,谓其两脚羊,不过数年,淫辱烹杀近二十万人。区区二十万人啊,足抵半壁江山,那一将功成万骨枯,曾几何时假得了?若非平王杀胡令,华夏当改历史,谁人又知何谓耻!那鲜卑铁骑今已踏过遏陉山,难保不日也将兵临建康城下。说什么中原汉地,胡人今反多于汉人!未到悔恨处,若再醉生梦死,或将那诗书礼乐一一款待胡人,看他不把尔等首级生取,沾那汉家血墨来谱他匈奴风光,可叹为时太晚了!”

后来,此人对东晋汉室大失所望,终于心灰意冷,正欲寻个好天儿,准备一勒脖子,上吊得了。依这文某人想法,自己半生凄凉,到头来,要死还不能找个阴凉好去处,绿树荫下生生栖,来了断残生,岂不太悲!

谁知时来运转,不料从哪儿忽然刮来一阵大风,折了树干,断了其求死的念头。既然如此,这人把心一横,决意归隐山林,再不过问世事了。

谁知这时,她拿眼将来时路一看,不曾想从前心头阴郁罩顶,竟不知那千里之外的荒山野岭到底有个什么名堂。长途跋涉了数月,终于回到大山里之后,此人心道怪哉!如何从前身处这大山之中,竟没发现头顶上有着这么一片云雾来?

但看那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望也望不到头,许是因长年战火硝烟,使得此地更是云雾缭绕,阴雨绵绵,叫人看也看不清天地内里乾坤。

莫非…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此人心想:这雾进一步看,便是那极好的天然屏障,可抵御外敌与贼人,退一步讲,此山后头又是地势隐蔽的平原,往无尽处走,更是直通广漠流域,一日千里也不见人烟,岂不是一处可供暂时休养生息的绝佳之所?

近年来不止国中难见太平,南北方豪强更是纷纷脱离东晋汉室掌控,自立为王,政权屡屡更改,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手握重权者,皆是好战客,各地官府连年征伐,早已元气大伤,平民百姓们不论汉人还是胡人更是死伤无数。

大多数未遭屠杀的胡人在杀胡令之后,早已如潮水般的迁离中原,返回故土。还有些与汉人子女相互嫁娶者,在这场硝烟中得以幸免于难的胡人与汉人,为避开鲜卑慕容氏再度引起的战火,也随同迁徙的大流,离开了故乡。剩下的百姓便仍逃窜于荒山野岭之中,躲避战乱。

这文某人发现此山大有益处后,一心便只奔往地方上走,一遇上逃窜的百姓,便劝说其随同自己,结果人越聚越多,形成了约有一个部落的杂交人口,其中不乏鲜卑化了的汉人,还有嫁娶汉人的羌人。大家伙都是流离失所的人,齐齐找个安身立命的好去处,多个伴儿,多些照应也没什么不好。

说来说去,也因这人一时鬼迷了心窍,若她没诚心上吊,哪里又会有这后来的合氏村。据说此人起初在山里,对大家伙的团结是尽心竭力的出谋划策,因了男丁数度折于官府的强制征兵,与长年累月的祸乱之中,剩下的多为妇孺残老,领导起来倒也没有很大困难。

谁知后来,此人又再度昏了头脑,像被鬼摸了后脑勺儿似的,在见到天年终于开始变好,大家伙在山里尽管仍缺衣少食,但好歹也都逐渐得以安居。管他东晋政权分裂与否,五胡乱华与否,既然汉室血脉有这一支尚可以绵延下来,这人便就放下心去,丢下一家老小,离开了这大山,从此再没了踪迹。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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