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凌宇来报,今日一早城中大夫便忙个不停,各大药铺亦是挤满了人,所有人症状基本一致,只是因身体状况不同而有些差别,果然姝茉猜想的一切都成了真。
离漠已去看过,是毒无疑,否则怎会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染上了同样的病。只是制解药很废时间,但是有一种方子可解这世间大多数的毒,不过需要一物才能成方。
而那一物只有毒王手中才有,而他所隐居的地方更是机关陷阱无数,自然毒物也是无数。这些年求解药的人能活着回来的几乎没有。
所以求药势在必行,而姝茉是他用生命保护的女子,他不可能让她去涉险的。在姝茉额下印下一吻,留下书信便离开,姝茉需要在此制解药,如此双管齐下,即便是他失败了,可能姝茉也能制出解药。
离漠出了房间姝茉便醒了,早知晓离漠会自己涉险,所以姝茉事先已经服了解药。早在沈茹失踪的时候,她就已经联系了师父,昨日胡衍到了之后就被姝茉‘关’入了酒窖,制解药的事情当然交给师父更合适。
洛梵也已经被她召了回来,此时已在城外等候,洛梵他擅机关阵法,有了他在,姝茉也会更安心。毒王所在之地与此地相聚并不远,若是顺利的话,三日便可往返。
或许是钻研者的通病,都是一样的性格古怪,师父是怕寂寞,随心所欲,用自己的玩闹掩饰内心的孤寂。而洛梵更倾向于孤僻,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研究各种机关上,那几乎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而像洛梵这样的人之所以能成为姝茉的朋友,是因为姝茉懂得欣赏他的艺术,也能给他提供所有的支持,让他只安心地做那一件事,不用担心其他。
没有任何的言语交流,姝茉深知他不喜欢这些,纵马前行,洛梵紧随其后。姝茉比离漠更早地离开,她会先一步到达,这样离漠便不用再一次为她涉险了。
然而当姝茉再一次看到离漠的时候,她便知还是错了。离漠知晓她不会那样乖乖等他回来,所以一直跟在她的身后暗中保护,直到到达毒王隐居地。
“你还是来了。”离漠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心疼,他一直都知道,凡事姝茉决定了的事,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姝茉没有说话,只是紧握他的手,跟着洛梵前行,无心弄月紧随其后。有些话不用说,他们一直都明白。
突然洛梵停了下来,嘱咐道:“前面应该是迷幻阵,除了阵法,还有一些机关,当然还有你们熟悉的植物,跟紧我,不要被幻境所迷惑。”
姝茉给每人一颗迷幻药的解药,毕竟是毒圣,怎么可能只设阵不下药。只是这迷幻阵虽然厉害,可对于他们这一行人却没有过多的威胁,因为他们心智之坚定异于常人。
姝茉注意到脚下的花开的异常鲜艳,只是泥土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姝茉用长剑剥开一看,里面埋藏着很多具尸骨。可见这阵确实很厉害,否则便不会有这么多人丧命了。
姝茉见状提醒道:“小心行事,危险绝不止于此。”
其实撇开这些危险不谈,这里的风景还是不错的,虽然这里的花草大多都有很强的毒性,但并不影响它们的美观。
“救命啊~救命~救我……”突然传来这样的声音,姝茉总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只见离漠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去,而此时的凌芸已经深陷幻境之中。正是凌芸被人欺负而离漠挺身相助的情境,所以凌芸是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求救。
离漠抓紧凌芸的手沿着刚才走过的路避开危险。只是凌芸挣扎的很厉害,如果不能让她清醒,那么她会一直被锁在虚幻的世界里。
姝茉看到凌芸有些微愣,她几乎忘记了还有一个对离漠念念不忘的人一直在身边。如今她敢随离漠一起涉险,姝茉的内心中多少都有些吃味。
嘱咐他们护法,姝茉很想知道他们在幻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她随离漠一起进入凌芸的幻境。幻境里的离漠很温柔,他救了凌芸之后凌芸便一直在他身边,为他洗衣做饭,将他照顾地无微不至。
他们一起看书,练剑,四处游玩,生活的很惬意。姝茉只是看着便嫉妒了,这又何尝不是她所向往的生活。
然后离漠出现了,他想要一剑刺死假离漠,却被凌芸拦了下来,凌芸瞬间泪流满面。似乎每一寸肌肤都在传递着她的悲伤与绝望,“梦终究还是要醒的。”
凌芸紧紧抱着假离漠,忽而一把利刃刺进假离漠身体里。她悲痛地走近离漠身边,靠在他的身上祈求道:“不要推开我,只有在幻境中我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爱你。”
离漠停下想要推开她的动作,听她继续道。“我是自愿走进这个幻境中的,自愿永远被困在这里,即便我知道这样我活不了几天。但是我无法抵制幻境中的那个你的温柔,只有他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推开我。”
凌芸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离开离漠的怀中,“你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抗拒着我,而他不会。我本以为自己就像哥哥所说的那样只是对你得不到之后的不甘心。可是当我放下女子的矜持追着你,知道你有危险情不自禁地跟来,只想在你有危险的时候哪怕是用我的命换你活下来的时候,我便知道我今生再也逃不开你的劫。
很可笑吧!可我就是爱上你了,我情愿被困在这里,死在这里也想爱你,哪怕只是一个假的你,哪怕只是假的温暖。对不起,我从来不想造成你的困扰,从这回去我便回傲林山庄,从此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离开幻境凌芸说了句对不起便原路返回,却被离漠拦了下来,“你一个人走不安全,还是和我们一起。”
说完离漠看向姝茉,他不想造成任何的误会,他也想让姝茉知道,不论任何人的出现,都不能让他改变爱姝茉的心。
姝茉莞尔一笑,拉过凌芸的手,“离漠说的对,若是你出了任何意外,凌宇可能会杀了我的。你和弄月一起,这里很危险,不要逞强,照顾好自己。”
洛梵听着这些啰嗦的话有些不耐烦,在他看来这便是在浪费他的生命,他的生命应该是用他的能力造福百姓的。
姝茉显然看出洛梵的情绪,示意他继续前行,这里虽遍地都是花草树木,美不胜收,危险却是同在。缠绕在花枝上的花蛇,几乎与花的颜色一般无二,还有缠绕在树枝上的蛇,树上结网的蜘蛛,藏在地下的蜈蚣与毒蝎,这些随时会取人性命。
“不要碰这里的任何东西,”姝茉拿出两个瓷瓶,“青色瓶子的药涂在鞋子和衣服上,可以避免毒虫近身,这里到处都是毒物,若被咬上一口,想要活着出去便很难了。白色瓶子的药一人吃上一颗,即便不幸真的被咬了,也能撑到出去。”
做一件事情姝茉喜欢准备到万无一失,她不希望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造成失败。所以他们一路小心翼翼,没有任何损伤地出现在毒王的茅屋前,毒王也很佩服他们。
“想不到你们几个年轻娃娃居然安然无恙地闯过了我这号称黄泉之路的地方。你们来此,有何贵干?”
说话者正是毒王,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他用毒很厉害。二十年前被人追杀,所有人都以为他活不成了,可偏偏他用他的毒术将追杀之人除尽,那些人死的极其痛苦,死后样子也很恐怖。此后他的名声便已传开,让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
不过真正这么多人不惜性命也要闯入的原因正是他手中有一只培育多年的金蟾。传说以金蟾之血入药可解世间所有的毒,没有人知道金蟾是怎样养的,所以许多人才会因此送命。
姝茉很客气道:“晚辈夏姝茉见过修师叔,家师乃是药王胡衍,此番我师兄妹二人只为求药,望师叔不吝赐教。”
几人听的有些糊涂,这毒王怎么就成了师叔了?只不过此时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因为毒王已经变脸,似乎和胡衍有着深仇大恨一样。“你们居然是他的徒弟,那便来受死吧!”
只见毒王吹了个口哨便有十数匹狼将他们团团包围,几人均做出战斗姿态。只见姝茉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交给毒王,“师叔不妨看过信后再决定要不要杀我们。”
毒王看过信后眼角竟滑落一滴眼泪,神情中皆是无尽的悲伤。姝茉拿出一支发簪交到毒王手上,“这是师父吩咐让交给师叔的,他说师叔看过便会明白。”
只见他做了一个手势,狼群瞬间便散开了去,“那边三间房子你们凑合着住一宿,明日便自行离开,想吃东西自己去弄。”说完便拿着信和发簪离开。
检查了三间房子,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姝茉从房后的一片菜地上摘了些菜,又摘了一些无毒的花做了些点心,给毒王送去一些,剩下的几人分了。
夜间姝茉躺在离漠的怀中,给他细说今日之事。“昨夜师父告诉我他和毒王的关系,给了我信件和发钗,说是哪怕求不到药,也有命可以回来。
当年师父拜在白家庄门下,也就是我们的师祖白术门下,白家子女均以药名为名。师祖当时收有三个弟子和一子一女,分别是大弟子郭邈,二弟子胡衍,三弟子修罗,儿白蔻仁和女白芍。
郭师伯勤奋刻苦,又好学好问,深得师祖喜爱。师父虽是天赋最好的却也最顽劣,师祖最喜爱他,却也很头疼。而修师叔他明明是学医术的,却偏偏喜欢研究毒,但念在他只是喜钻研并未拿来害人,医术也未落下,所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师祖的儿子从小便不喜欢这些草药,师祖用尽各种方法也未能改变半分,所以师祖便请了好友常住以便教他们学武,既能强身健体,也可保护自己保护山庄。如此一来山庄便得有人继承,师父和师叔都不是良配,只有郭师伯为人稳重,又懂得照顾别人,所以师祖便想把白芍师叔许配给师伯。
那时年少,他们也未觉得有何不妥,直到他们渐渐长大,对男女情爱之事知道了一些。白芍师叔发现自己更喜欢的人是师父,可偏偏师父一直尊敬师伯,只拿白芍师叔当妹妹看。
白芍师叔以为师父是碍于师兄弟之间的情分所以才说只把自己当妹妹的话。师伯也以为是这样,所以他对师父说若是他喜欢白芍师叔,师伯他愿意解除婚约,却被师父严词拒绝了。
白芍师叔伤心之下用了些手段让人以为他们之间发生了关系,从那以后师父便假借外出历练之名避开白芍师叔。直到白芍师叔郁郁寡欢想要一死了之,师父便被人抓了回来,抓师父回去的人正是修师叔。
之后师祖便有意让师父和白芍师叔完婚,却没想到师父竟然逃婚了。白芍师叔受此打击,伤心至极,最终还是和师伯成了亲。成亲那夜师父回到山庄,本来是祝贺他们新婚大喜,却没想到白芍师叔居然在洞房里选择自杀。
师父本想在窗外看一眼便走,结果看到这样的事情当然要阻止,为防止师伯不高兴他还藏起了白绫。结果你也能想到,师伯看到白芍师叔抱着师父痛哭,以为师父是要抢婚,师父几次想解释都被师伯拦了回去。而白芍师叔对此乐见其成,师父有口难辩。
修师叔气不过便提剑想杀师父,师父那时本不想再活着,他觉得自己愧对师祖,师伯和白芍师叔,所以他并没有躲。却没想到白芍师叔会为他挡那一剑,后来虽被救起,但她之前身子亏损,精神不济,又身受重伤,所以她撑了两个月后还是离开了。
最后那两个月师父一直陪在她身边,直到她离开。只是那日过后师伯一直误会师父,所以两人直到今日仍是死敌。师伯认为若非师父狠心离开,白芍师叔也不会郁郁寡欢,身体虚弱至此。而师父认为若是师伯肯听解释,那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而修师叔不肯接受自己杀了白芍师叔的事实,从那以后便失了踪影。而师祖经历了痛失爱女之事后,精神越发不济,没过两年也离开了人世。
白蔻仁师叔不愿再待在这样的伤心之地,据说是外出游历了,至今杳无音讯,从此白家庄便成了一片废墟。那封信是白芍师叔最后写给修师叔的信,男式发簪也是白芍师叔送给修师叔的生辰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