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尚云香想了想，脸上洋溢着微笑，说：
“楚大人，你好福气呀！二少爷英俊非常，儿媳秀美非凡，在人间真是少有的一对呀！看起来，我得讨一杯喜酒喝了。”
“王妃能来到敝庄，为我儿婚庆祝贺，这是下官求之不得的，这是您赐给下官的一份福录。王妃，您一进下官的家门，就已经开始做了准备，安排了行辕。”
楚子兴说着又转过脸对楚平说：
“平儿，摆宴凤祥阁，看看，安排得怎么样了。”
楚平听了，答应了声是，转身走了。
“莉儿。”尚云香突然地这样叫了一声，又转过脸来对楚子兴说：“楚大人，我一见到你的这位二公子，心里就喜欢上他了，我能这样称呼他吗？”
“可以，可以，您这样称呼，是他的福分，也是他的造化。”楚子兴急忙说。
此刻，秋莉儿已从那种忐忑不安的心境中恢复过来，渐渐地坦然了。她不卑不亢而大胆、含情脉脉地瞅着尚云香，又急忙地接过楚子兴的话说：
“王妃不嫌路途遥远，不辞辛苦，来为我的大婚祝贺，这使得我们楚家蓬荜增辉，荣耀非常，今后又得到了靖王府和您的庇护，更加荣光了。立儿能这样的得到您老人家的关爱和栽培，则是锦上添花，馈赠前途。这种大恩大德，立儿不知如何感恩与报答。”
秋莉儿说着拉起赵耕晨，上前来给尚云香行跪拜大礼又说：
“感谢王妃对立儿的厚爱。”
尚云香太了解秋莉儿了，这声音虽然有些粗壮，但仍旧不失秋莉儿的那种语调。然而她为什么不回避，主动向前往上凑呢？还希望着对他给予关照，难道你不怕我揭你的老底儿。想着，忙站起身来，上前搀扶秋莉儿起来，又说道：
“立儿，不必如此多礼，快起来，快起来。”
秋莉儿并不躲藏，又装着慌忙不知所措的样子，故意把双手递给了她。尚云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秋莉儿却又不挣脱，双眼脉脉含情直呆呆地瞅着尚云香，瞅得尚云香羞赧地低下头来，躲过了那种热烈的目光。尚云香又疑惑了，他是莉儿还是立儿呢？也像是立儿，他端庄，坦荡，不躲避。他若不是莉儿？可是，他双手细嫩，柔若无骨，十指尖尖，好一双漂亮的女孩儿的手啊，她又怎么能是立儿呢？她紧紧地握着秋莉儿的手，目光灼灼传神般的，大胆地瞅起莉儿来，心想，我要试你一试。又一想，不可以。自己比他的年岁大的不太多，我是王妃呀，有伤大体了，便急忙松开双手。
秋莉儿见她松手，忙又跪下叩头说：
“谢谢老人家对立儿的垂爱。”
“快起来，快起来。”尚云香说着，又转过脸对楚子兴和刘敏说：
“楚大人，楚夫人，你们的立儿着实太使人喜爱了，二公子近来可读些什么书？”
秋莉儿站在旁边回答说：
“回禀老人家，立儿读的书很杂，四书五经也都读过，近来又跟父亲学读易经，也看了些李白、杜甫、李贺的一些诗，但都学得很不精。”
“啊，立儿，你学过武功吗？”
“学了点花拳绣腿，也练过几天剑法，都是玩的，派不上用场。”秋莉儿立刻回答着。
尚云香想，你若是秋莉儿，则不敢说你学过武功，难道你不是秋莉儿，真是邱立？今天，你着道了，我就要试试你，便说：
“你能否给我舞弄几招看看。”
秋莉儿没有回答，而是把眼光落在楚子兴身上，那目光是在要得
到父亲的同意。
楚子兴瞅着尚云香对秋莉儿说：“立儿，既然王妃有谕旨，你就拜求王妃夫人给你指点指点吧。”
“是。”
秋莉儿说着，从墙上摘下一柄长剑，便在厅堂里挥舞起来。楚子兴也想看看立儿的剑功，觉得，立儿能打走恶棍救得了平儿，武功定是不错的，今天，也不能叫你尚王妃小看了。楚平早已来了，也希望二弟能得到王妃的赞赏和重视；赵小姐也颇通剑术，自然更希望自己的夫君出手了，给尚云香看看，我楚家人没有无能之辈。唯母亲刘敏不赞同，怕这位王妃生事，她一进门对立儿就非常注意，接近立儿是有目的的。但她又说不出口，也只有等待着。
秋莉儿在厅堂里，来往飞跃起来，每一剑都舞动得恰到好处，不管是送、点、挑、刺、收，还是勾、回、拨、取、反、腕、剜、刮、切、诱，每一剑都显得非常有功力而到位，手脚又配合得天衣无缝。把在场的人都看呆了。
尚云香细心地看着秋莉儿的每一招，每一式。她知晓李玉玲的剑法，他也曾学过李玉玲的剑法、刀法、拳法和李家的棍法，而他舞动的每一招，都没有李家武功的痕迹。心想，你秋莉儿，也不能在短短一年多学过这许多东西。邱立呀，邱立，今天，你若是秋莉儿装扮的，你是逃不过我这关。
尚云香明白，今天，邱立的剑术与功力都相当高明。这套剑法，非一年可以练成，没有十年八年，不是从小练起，难以达到这等程度。他比席映红的剑法要高明得太多了，功力也相当深厚，特别是腾跃的轻功，靖王府中还未曾有过这种人。这个邱立？你难道真不是秋莉儿。尚云香看秋莉儿舞完剑，忍不住地问：
“立儿，这套剑法可有名字？”
“回禀王妃，这套剑法叫霄霞剑。”
“噢！我还是头一次听过，你练多久了。”
“是我八岁那年，随家父去霄霞岭走亲戚，我贪玩，家父把我给丢了；我迷了路，夜里偎依在一个崖壁旁，碰到一位白发老奶奶，她说和我有点缘分，就把我带进一个山洞里，我跟那位老奶奶学习三年，三年后老奶奶把我送回家里，又把我的妹妹梨儿领走了。日后我同家父再去寻找那个山洞，却怎么也找不到。我妹妹至今也没有消息。我问过老奶奶的名号，她不告诉我，只说我学的这套剑法叫霄霞剑，并告诉我上不传父母，下不传妻子儿女，不得外传。”
“噢，是这样。”
尚云香又有了一个念头，秋莉儿若是有什么奇遇呢？我需要再探探她。李玉玲你再高深莫测，我也要找到你。又说：
“我也是小时候跟在深山里修道的师父学的武功，学会了几招高深的剑法，我想同你对几招，你可不能保守啊！”
“立儿愿意潜心向您老人家学习。”
秋莉儿一听王妃要同他比武，立刻显现出一种神采飞扬的样子，高兴得不得了。楚子兴脸子立刻放了下来，斥责地说：“立儿，不得无理。不可以这样没有尊长。”
又急忙转过脸来，站起，面向尚云香陪礼说：
“尊夫人，立儿目无尊长，都是下官没有教诲好，承望恕罪。立儿，还不快向王妃请罪。”
尚云香看楚子兴斥责邱立，急忙说：“楚大人，我看公子仪表非凡，又文武兼备，我喜欢得不得了。因此，更想试试他的武功和搏杀的能力。我师父传给我的剑法很高深，立儿若是肯学，我很想传授给他几招。”
秋莉儿一听，急忙跪在面前磕头称道：“师父在上，徒儿参拜师父。”
尚云香一愣，心想，他若是秋莉儿，想躲避还要怕躲避得不及时呢，怎么敢这般大胆地靠上前来？立儿，你也好聪明，在这种场合立刻称我为师而且又参拜了。看来我也不能不答应收你做弟子了。瞅瞅楚子兴笑了笑，瞅着秋莉儿高声朗朗地说：
“立儿，我得传授给你几招了。走，到院子里去，我先试试你的剑法。”
尚云香说着，站起，向院里走来。回身从席映红手里接过宝剑，笑着，亲昵地对秋莉儿说：
“哎，立儿，你使的这套剑法一共有多少招式？”
“回师父，一共是一百零八式，师父只教了我四十九式。”
“啊。你不要害怕，我伤不着你。”
尚云香说着，宝剑端在手中，做了个起式，看看院里已经站满了人，笑一笑，举剑便向秋莉儿的咽喉处刺去，与秋莉儿厮杀起来。
打斗了五十几招，秋莉儿领略了尚云香的剑法，果然深不可测，她若是不学紫薇剑法，在她的手下，走不了五个回合，就怕没有求生的机会了。秋莉儿为了记住尚云香的剑法，便以守式相迎，找机会进攻，逼出尚云香使出剑招和功夫来，看样子尚云香的剑法总是占上锋。然而，秋莉儿又不败。
尚云香呢，以师自居，想逼着秋莉儿使出李家剑的招式，来查证立儿的底细，也想用剑尖挑开秋莉儿胸前的衣襟，看他到底是男是女。尚云香一招比一招紧，一招比一招猛烈，秋莉儿看似无还手之力，只有勉强的防守，断断续续地也向他进招；一百招过去了，也没探出什么来。想罢手，又不甘心。便使出师父教他的雌雄剑法来，立刻把秋莉儿包裹在剑影之中。这时看得楚子兴、楚平提心吊胆，觉得立儿再没有生还的机会了，吓得赵耕晨哎呀了一声，双手捂脸竟哭了起来。想，尚王妃你好狠心。然而，秋莉儿又总是很快的化解了尚云香的剑锋，在危险中求得平安。两个人比试了一个多时辰，打斗了五百多招，尚云香始终没有探出一式李家剑。累得她浑身是汗，停住手，站到一旁，长长地喘了几口气，赞许着说：
“立儿，你的剑法不错，再练上三年五载，我也得败在你的剑下了。”
“还是师傅的剑法高明，打得徒儿没有还手之力，要是真的打起来，徒儿的命怕早就没了。”
尚云香听秋莉儿这么一说，也颇高兴，细细地想起来，觉得也确实是这样。又听秋莉儿说：
“师父，您今天得教徒儿几招了。”
尚云香听罢为难起来，这套剑法是不能轻易传人的。可是，今天到了这个地步，也保守不得了。转念一想，又计在心头，便一边舞动手中剑，一边讲起，不多时把八八六十四招式的李家剑演示了六十二式，把其中的两式故意漏掉了。
秋莉儿一看，也就明白了，尚云香是在试探她，故意漏掉了两式，他把这两式牢牢地记在心中，便把李家剑也演示了一遍，有几处错处，那两式也故意漏掉了。
尚云香心里默默地高兴起来，想着，我只演示了一遍，你若不是秋莉儿，如何会这种剑法，虽有几招错处，你也不会学得如此之快啊！脸上又绽出笑容，笑呵呵地说：
“好个聪明的立儿，我只演示了一遍你便记住了，我再教你另一套剑法。”
“师父，就把你刚才同我对打的那套剑法传授给徒儿吧。盼望师父能满足徒儿的心愿。”
尚云香想，秋莉儿，你果真着道儿了，等我揭你的老底吧。想着，就把她跟师父学的九九八十一个招式雌雄剑法慢慢地演示了一遍，又把每式讲解一遍，关键的地方又做了提示。心想：这套剑法毕竟比李家剑复杂、高深，而且功力也大，我可是跟师父学了八年啊！而你，我也只能给你演示一遍，便对秋莉儿体贴关爱地说：
“立儿，你能记多少就演示多少，你演练一遍，让师父看看，我再教你。”
秋莉儿很响亮地答应了一声“是”。举剑挥舞，不多时，很熟练地把这套剑法演练完毕，剑剑熟练，招式到位，而且有力，就像学过了多少年一样，没有一处疏漏，式式招招都恰到好处。
尚云香惊呆了，张着嘴儿，愣在那儿。秋莉儿没有这么聪明啊，她曾听李玉玲说过：秋莉儿喜欢学文，一提起舞剑弄刀就头痛，李家的一套剑法，她学了三年多还没学好。而眼前这个邱立，简直是个奇人，难道他曾跟我师父学过这种剑法，师父平生只有四个徒弟，而且都是女孩儿家。想不到我今天犯了欺师灭门之罪，把这套剑法传给你了。又一想，你既然已经拜我为师了，今后也许能助我一臂之力呢。想着，心里也宽慰了许多。便问：
“立儿，你学过这套剑法？”
“师父，是你刚才教我的呀！”
“哎呀！我学了八年，你才学了半个时辰。好个聪明的立儿，要不是我跟你对过招，我都不会相信的。立儿，这套剑术叫雌雄剑，是我师父拜华山祖师和峨眉寺高僧为师，学得华山与峨眉两家的剑术与武功的精华，独创的这套剑术和武功。我师父平生只收四个女徒弟，其他决不外传。你虽然是我的徒儿，我也犯了灭门之罪，希望你今后能慎重，不可轻易使用，不可外传。否则，我无法向师父交待了。”
秋莉儿如何能学的这么快呢？原来紫薇剑法的精髓，是在搏打中，能立刻吸收对方剑法的精义变为己用，能识破对方剑的招式和破解的办法。尚云香和秋莉儿在搏斗中，这套剑术，被秋莉儿熟记于心，又经尚云香的点拨，记得就更牢实了。尚云香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便以为是真的邱立了。笑着对秋莉儿说：
“立儿，我王府中有个小丫头，原先在李王妃身边，她叫秋天的秋，利益的利，你刚一进门，我看到你，还以为是秋莉儿姑娘女扮男装，混进楚家，娶妻鬼混，到这里来，会败坏楚大人的名声。立儿，你真像那个秋莉儿姑娘。”
“师父，我真有个一胞所生的妹妹，娘给她起个名字是秋天的秋，梨树的梨，叫秋梨儿，她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因为她脾气酸，爱吵嘴，所以娘叫她秋天的梨。可是，师父把我送回来，就把我的梨儿妹妹领走了，从此再无消息。也许她到你们王府当起丫头来了。可是，她的武功会更高的呀。师父，你得帮我找找她，你说她和我长得一样，会不会是我妹妹。师父，我的生身父母就因为想念梨儿妹妹，都过早地去世了。”
秋莉儿说着，又掉下眼泪来。
尚云香看秋莉儿的眼泪簌簌地流下来，哽咽着又哭出声来了。心想：怪不得眼前的这个邱立不但不回避我，反而主动的接近我，拜我为师。原来他还有个叫秋梨儿的妹妹，被师父带走了。幸亏我没有鲁莽，倘若做得过分了，这楚子兴不会饶我呀。
尚云香终于打消了再试探秋莉儿的念头，她相信了这个邱立不是秋莉儿。
楚平来过几次，催促入席。
然而尚云香还是唠扯。她回头看看，仍没见席映红回来。原来，她也是以演练武功做借口，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院子里，在比武时，席映红悄悄地溜出，到各处访查去了。听听有没有孩子的哭啼声，叫闹声，有没有可疑的人。
尚云香又同楚子兴和秋莉儿闲聊了一会儿，见席映红悄悄地回来了，这才入席。
饭后楚子兴挽留尚云香住几天。尚云香怕以后王爷和皇上知道，会有想法，急忙赶回尉古县的驿馆住下。第二天返回了古安城。
五
尚云香走后，秋莉儿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总算平静下来。她明白尚云香试他武功的目的有二，一是试探她，二是叫席映红四处寻找姐姐和孩子。幸喜他早有预科，不管什么时候，院里一进外人，两位乳娘必须立刻带孩子走下地道，进入地下密室。所以尚云香一无所获。
今天是秋莉儿新婚的第二天。她送走尚云香后，感到非常疲累。天色又渐渐暗淡下来，夜幕像一个巨大无边的梦魇，黑黑地笼罩下来，特意来纠缠，同她过不去。她怕呀，她怕黑天。在尚云香面前，她总算对付过去了。可是，貌美如仙、贤惠多情的赵小姐，她是需要一个实实在在的丈夫啊。
赵耕晨小姐，叫丫环把屋内所有的灯全部点亮了，又支使丫环备来了酒菜，她坐在桌旁，静静的等候着，盼望着心爱的郎君回来。她今天太高兴了，是有生以来最高兴的一次。她要举杯为郎君祝贺，祝贺郎君武功高强，祝贺郎君……总之，郎君是个非凡的人。她看得出来，在比武场上，郎君是让着尚王妃。尚王妃的武功很高，深不可测，可是，她抵不过自己的郎君。是郎君不能叫王妃难看，而不赢她。
赵耕晨欣慰地想着等待着，一直到了二更，才见到这位使她又爱又恨的郎君，酩酊大醉，如同没了脚跟，蹒跚着走进屋来。看他这样，真是又气又恨，自己也很扫兴。想到，你第一天晚上喝醉了，可以原谅你，你今天晚上怎么还能饮酒大醉，怎么能这样不长心。尚王妃来，你文的能对，武的能舞，算得上处处有分寸，事事有刻度。那么，今天，你是嫌我容貌不美，还是嫌我人品不够格？自己又气又是可怜他，叹息了几口气，只得给他脱去鞋袜，露出一双秀气雪白的小脚来。这脚不象男人那么厚实粗大，而是秀气而玲珑，娇美而白嫩。郎君，你身上的一切，没有我耕晨儿不称意的，我样样都满足。郎君啊，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呢。莫非你不愿与我同床共枕。自己咬咬嘴唇，又哎哎地叹息了一会儿，为秋莉儿脱去了外衣，给他盖好被子。
赵耕晨不想睡，坐在床沿边生气。可是，她又忍耐不住，又把眼光停在秋莉儿的脸蛋儿上。这张极像女孩儿的长圆形丰满的脸蛋，又使赵耕晨心里充满了浓烈滚滚，潮汐一般汹涌而来的爱恋，愈看愈满足，愈看愈疼爱。这张脸，如花儿样的美啊，小嘴儿，闭而含笑。这俏鼻儿……刚才还埋怨他，贪酒而不知洞房姣妻的怨气，又跑得一干二净了。心里说：
“邱立啊，邱立，你是我的郎君，在这种新婚大庆的日子里，哪里还有像你这样不贪恋娇妻的傻小子呢，你对我还有不称心的地方吗。邱立呀，邱立，你还不知道，我是多么喜爱你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