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冯云祥走回书房,又拿起御用的折扇和那轴字画,文房四宝,上方宝剑,和满箱的黄白之物,看了一会儿,忽然,眉头展开,手往书案上一拍,惊喜地说了声:
“我明白了。”
就是说,朱玉春四兄弟的冯云祥府邸之行,起了作用。
然而,
朱玉春、楚成宏、楚成阔、朱玉令四人回到住处。朱玉令坐在楚成宏、楚成阔的对面,目光直直地瞅着他们俩,眼皮儿也不眨,好像要从他们两个人的脸上找出什么破绽,或者说要找出什么秘密。
楚成宏与楚成阔看朱玉令,脸垂神坠,阴阴沉沉的,眼里含着一种难以克制的哀伤和悲痛,使楚成宏和楚成阔心里一阵阵地发毛。楚成宏不解地问:
“四弟,你怎么了,你病了?”
“二哥,你的金锁和玉镯,我能看看吗?”
“可以呀!”
楚成宏说着,忙摘下金锁,退下玉镯递给朱玉令。
朱玉令伸出双手时,手在颤抖着。当他把金锁和玉镯捧在手里时,含在眼里的泪珠儿,涌出眼睑,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滚落,嘴角抽动。然后,他双手捧着金锁和玉镯,目光又移到楚成宏与楚成阔的脸上来,好像不认识似的,像要从两个人的脸上找出什么差异,声音颤抖地问:
“这玉镯和金锁是你家的祖传之物。”
楚成宏被朱玉令这种悲怆的神情惊住了。他好纳闷,他瞅瞅朱玉春大哥,朱玉春大哥的眼里也热泪滚滚,脸儿悲悲切切,嘴角儿抖动。他更慌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说:
“我大娘她原是靖王府的人,我和成阔生下来,大娘就把这东西给我们戴在身上,说是保佑我们的吉祥物,不准我们丢失,同生命一样重要。”
“你大娘她是……她叫……”朱玉春急忙地追问一句。
“大娘是我和成阔的生身母亲,二娘和父亲,还有爷爷奶奶,都叫她秋莉儿。”楚成宏不解地说着,心里犯疑起来。
“原来是秋莉儿姨,她,哥哥……”
朱玉令听楚成宏说出秋莉儿来,更证实了楚成宏与楚成阔是她的亲哥哥。她心里好激动,好高兴。她又爱、又惊、又是喜。然而,他心中又激发起一股羞于见到两位哥哥,觉得无颜面见两个哥哥呀。哥哥啊,这毕竟是自己的亲娘给造成的,使李玉玲娘亲逃亡在外,连连遭受苦难。一种难以忍受的苦楚与痛心激荡在心头,她又无法哭出声来呀,只低声叫了一句哥哥,身子向后倒去,昏厥了。
朱玉春急忙闪身过去,立刻把朱玉令抱在怀里,摇晃着朱玉令,眼泪团团的涌出,泣不成声,撕肝裂肺般地叫起来:“小公主,小公主,小妹,小妹啊!小公主,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你醒醒啊!你醒醒啊!吓死我了,都是我不好,我没照顾好你,小公主,你醒醒。”
楚成宏与楚成阔也慌了,也来不及多想,忙跪在朱玉令身边叫起来:
“四弟,四弟,四弟,你醒醒,你醒醒。”
朱玉春脸都吓白了,她急忙把朱玉令放在床上坐好,坐在身后,要抢救朱玉令。
“大哥,我看不必输功,在家我跟二娘学些药理,也颇懂一些救治方法,来,让四弟躺在床上,让我来试试。”楚成阔说。
朱玉春把朱玉令放倒,仰面躺下,楚成阔在朱玉令身上的几处穴位拍打了几下,用手指做针,又选了几个穴位点打上去,不多时,见朱玉令睁开双眼,醒了过来。朱玉令看到楚成宏和楚成阔坐在床边,脸色愁楚着瞅着他,看朱玉春站在他的头前,抹着眼泪哭着,一把抓住楚成宏与楚成阔的手哽咽着说:
“哥哥,我是你们的亲妹妹,哥哥。”
楚成宏诧异了,以为四弟是不是病糊涂了,楚成阔也好个不解,摇头皱眉。楚成宏说:
“四弟,你发烧了,烧糊涂了。”
“她的确是你们俩的亲妹妹。”朱玉春一边抹着泪花,一边哭着说。
“大哥,哥哥。”朱玉令坐起,扑进了楚成宏的怀里,抱住了楚成宏。
“我是你们的姐姐,你们好傻,好傻呀。结义的那天,我说“无缘鹄立通明殿,别弃灵河绛珠院,”就是告诉你们俩,我们俩是女人。结果这么多日子,你俩连我与小公主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小公主是你们的亲妹妹。”
“姐姐,玉春,你也是女的。”楚成宏更惊诧了。
楚成阔一把抓住了玉春的两只胳膊,像从来都不曾认识一样,端详地瞅起来。
“大哥。”朱玉令说着,把自己的金锁和玉镯摘下递给楚成宏说:“你看看,我的金锁和玉镯同你与二哥的是不是一样。”
“是一样,一点都不差。”
“大哥,二哥,这金锁和玉镯是当今皇上赐给咱娘亲的,别人哪里有这种东西,这也是娘给咱们兄妹见面时用的。这是物证啊!”
“这?这是怎么回事?”楚成宏不解地问。
“成宏,成阔。”朱玉春说,“秋莉儿姨,她从靖王府逃出的那年到现在,整整是十六年。那年正是辛丑年的七月初三日,你们俩都是九月初九生。你们俩是十六岁。秋莉儿姨逃出一年之后才嫁给了楚平姨父,她的孩子,只能十四岁。秋莉儿姨,怎么能是你们的母亲呢?再说,这玉镯和金锁是皇上赐予给咱娘亲的信物,秋莉儿姨,她怎么能有呢?秋莉儿姨,是咱娘亲身边的一位侍女,也和咱娘最好最贴心。李玉玲是咱娘亲的名字。你们俩今天要不是在冯大人家亮出金锁和玉镯,我与小公主再怀疑,也不敢与你们相认。我是你们的姐姐,我叫春玉;她是你们的亲妹妹,叫朱薇。成宏、成阔!”
“哥哥,哥哥。”
小公主朱薇(朱玉令)把楚成宏抱得更紧了,泣不成声的叫着,叫着,甜甜地叫着。
“宏儿弟弟,阔儿弟弟,我是咱三娘李娇渃在野外看到一个快哭死在娘亲坟头上的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把我领到家里。我五岁就父母双亡,是个无依无靠的人。开始我做了朱微小妹的侍女,伺候着小朱微,以后娇渃娘亲把我收做女儿,我也就成了朱家的大公主。是因为我叩拜了父亲,参拜了家祖,我与你们的妹妹小公主,从主子和奴仆的辈份上变成姐妹,成为皇上的孙女儿了。我们俩是相依为命艰难的活到今天。君君和臣臣两位小妹妹,才真正是秋莉儿姨和赵耕晨姨的亲生女儿。秋莉儿姨和赵耕晨姨宁肯舍去亲生骨肉,也怕你们俩出现差错,来保护你们俩,也是为靖王府保护两个根苗儿。”
楚成宏如梦方醒,楚成阔也完全明白了,怪不得他们俩若是做点什么错事,大娘不责罚他们,反而狠狠地责罚两个妹妹。大娘把他们俩看得非常紧,一会儿也不能离开她的眼前。与两个妹妹吵架,明明是他们俩的错误,反而两个妹妹不是被打,就是罚饿饭和一宿一宿的跪着。什么事儿,两个妹妹都得依着两个哥哥的心意。他们俩也看得出,全家人都对他们俩偏心,就是吃饭,他们俩也得放到爷爷和奶奶的桌上,妹妹则站在一边儿吃。爷爷,几次上书给皇上,连皇上的圣谕都不顾,一次一次地推辞,不去做官,是为了在家教他们读书,习文章,学礼义,习兵书。大娘一家人把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他们两个人身上。贡王府寻找十六年前丢的孩子,爷爷、父亲和二娘却把他们哥儿俩藏起来,把亲生骨肉君君臣臣舍了出去。原来,全家人一个目的,就是要保护好李玉玲娘亲所生的两个孩子。他们明白了,他们是在秋莉儿大娘和父亲成亲之前,就有了他们,有金锁和玉镯为证。成阔一把抱住春玉,春玉又抱住成宏,小兄妹四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紧紧地抱在一起。
是惊,也是喜,是欢乐,也是一种伤感。
他们四个人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好一会儿,他们四个人止住了哭声。小公主朱薇,双手紧紧攥着楚成阔的手(叫朱成阔可以吗?这是后事的事儿),靠在楚成宏的胸前,又瞅瞅春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伤说:
“哥哥,是在十六年前,生我的二娘尚云香用计谋陷害了咱娘,咱娘被父亲休弃,逃了出了靖王府。当时娘亲带走了侍女秋莉儿姨,她是咱娘最喜爱,最亲近的丫头(是娇渃三娘告诉我的)。她们离开王府的第五天,古洛河发生了特大的洪水,之后就再也听不到娘和秋莉儿姨的消息了。二娘怕咱娘活在世上,秘密察访。父王也觉得一时冲动做错了事,想弥补过去的错误,要把娘找回,也秘密察访,始终都没得到消息。也就认定娘和秋莉儿姨过世了。父亲想念咱娘,也常常寝食不安。夜不能寝,哭泣掉泪,父王他好苦啊!”
“哥哥,看来,怕是娘生下来两位哥哥之后,去世了。秋莉儿姨把你们带到楚家,终于把哥哥培养起来。秋莉儿姨,她真不容易啊!”
朱薇说着说着又热泪盈眶地抽泣起来。
楚成宏也哭起来,他抓住朱薇的手,又紧紧地把朱薇揽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然后又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和脸颊,好亲、好亲。
“哥哥,哥哥,我只晓得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有亲人了,父王以为我与姐姐们都死了,娇渃二娘也认为我和姐姐们也都死了,怕只有秋玉姐姐之外,没有一个人,还能认为我和姐姐还能活着。所以,现在有春玉二十一位姐姐陪伴我。哥哥,过去我好孤单啊!哥哥,今天我不但有了亲人了,而是我又有了依靠,我真幸福。”
“小妹,自从君君和臣臣被贡王府强行认去之后,我好想她们,我真想把贡王府平了,把君君和臣臣领出来。今天,有了亲妹妹,还有了亲姐姐,我与成阔好高兴!真高兴啊!”
“哥哥,我和姐姐更高兴。”
“大哥,二哥,那天在临河关,你要不是可怜那个泥娃子,恐怕到死也不容易见面哪。哥哥,你的心眼儿好。”小公主朱薇说着又掉泪了。
“朱薇,”春玉说,“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不能哭了。”
“是,姐姐,朱薇不哭了。”
“小妹,你为什么装泥娃子呢?还任人打。”楚成阔不解地问。
“大哥,二哥,你看小妹这个模样,不管是装男还是扮女,走到哪儿,都有一些人围观,说些什么仙子和什么玉佛。这样下去,我也很容易被人家认出来。我真怕娘知道我没死,不知道又要想出什么样的法子,来害我,来逼我,逼得我没有办法呀。我和姐姐第一天来到临河关,在街上玩时,那位李少庄主,就把我和姐姐给抓了去,绑在一间屋子里。这才发现有两百零五个女孩子,赤身裸体的被关在在那跨院里。我与姐姐逃了出来,我装起泥娃子来,姐姐装一个少爷公子,和我并不相识。我和姐姐就在这住了半个月,认识了那位姓牟的伯父,了解到李庄主他们的罪恶。与性牟的伯父计划着除掉这个恶寨,想不到遇到了哥哥。”
朱薇说着,楚成阔又问一句:
“你,怎么死了,又怎么活了,是怎么回事儿?”
“唉!你们别叫小妹伤心了。”春玉说。
“姐姐,”朱薇乞求的眼光瞅着春玉说,“你就当他们说说吧。”
“唉!好吧。”
春玉便把小公主出生时,在二娘身下拣到了玉镯和金锁,二娘就认为朱薇是李玉玲娘亲托生的,当时就想要杀掉朱薇开始,一直讲到,两个人被锁在石板上,沉到深深的卧龙池里,还有映梅、映竹,赵佑军与十六娘她们二十个女孩,也被沉到卧龙池里,想淹死她们。因为,若是我们这二十二个女孩,都跑出来,非常显眼,目标太大了,容易被人注意而被发现。所以,她们现在都扮成男装,作为军士,秘密的藏在卧龙池大山的军营里。这也是为了防止神龙会前来闹事,确保古安城的安危,把这二十个姐妹留在那几。这事儿,只有宋浩将军一个人知道。
这些话说得楚成宏又气又恨,攥紧了拳头说,“小妹,我不怕你生气,这一生中,我不会叫她一句娘的,我不承认她是我的娘亲,她的心肠这么狠毒。这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这么狠,连自己亲生骨肉都不放过,用自己的双手杀害自己的亲生女儿?人为什么这么不一样?人的差别为什么这么大。”
“哥哥,你走出来,二娘他们知道吗?”朱薇问。
“不知道,我俩是背着二娘出来的。”楚成宏说。“二娘不知道怎么着急呢,大娘秋莉儿又没在家。”
“二娘也一定来到京城了。”朱薇说。
“不会的,奶奶在家里,需要她照顾。”楚成宏说。
“哥哥,为了你们俩,二娘宁肯舍去自己的亲生骨肉呀。看来,你与二哥这一出来,二娘什么也顾不得了,非要找到两位哥哥不可。”朱薇含着泪说。“哥哥,你们俩好幸福啊!你们俩得好好地珍惜啊!”
“明天咱们就在京都找找。”
“不好找啊!二娘到京都,一定会扮装的。女扮男装了,或者扮个老头老太太,走在对面都认不出来呀。咱们出入不也是要装扮一番吗,不好认啊。看来,咱们只能细细地访察啦。”朱薇说。
“今天夜里咱们就四处走走,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京都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处处都不能大意,要小心一些。换上夜行衣,别叫别人注意到咱们。成宏、成阔,你们俩一起,我和小妹一起。”春玉说着,四个人便准备一番。又有了一番分晓。
这天,成宏与成阔在贡王府,宝剑按在尚云香的脖子上,被春玉和朱薇强行地拉走了,回到住所,楚成宏拍案生气地说:
“小妹,哥哥什么都能依你,你就是要哥哥这条命,哥哥也不会眨一下眼,不会舍不得的。君君和臣臣与我一起长大,为了她们俩,我也宁愿舍去我这条命,她们是为了我们哥俩才去贡王府的。君君和臣臣是为我们俩,才遭到陷害,我就想见一面吗。”
“你的刀剑下是谁,你知道吗?”春玉严厉地说。
“是谁?”成宏问。
“她是你的二娘尚云香,你想做忤逆之人。”春玉又说,“子弑母是叫万人唾弃的。”
“这……”楚成宏脸上立刻冒汗了,当时真想杀她,若不是楚成阔挡了他一剑,尚云香当时就怕躺在血泊之中。日后他再无脸面见父亲了。
“哥哥,我看君君与臣臣没死。”朱薇说。
“贡王府大举办丧事,京城里的人,无人不知,怎么还能说没有死呢。”
“昨天晚上,我和春玉姐去了贡王府,也想查一查君君、臣臣两个小妹妹,却发现了两个小怪人,他们抛绫的手法和两位哥哥手法一样,他们俩的基础剑功也和哥哥一样,武功很高,怕与两位哥哥是一个师傅教授出来的。我疑心那两个小怪人就是君君和臣臣。”
“两个小怪人,长的什么模样?”成阔急着问。
“其一,怪人是装扮的,哪里能看清模样。武功很高,非常怪异。唯独那两把宝剑,一定是两把神剑,无坚不摧,只有在打斗时,宝剑才出剑鞘,不是想取人性命,不是出手保护自己,剑总是背在背上,他们抛出一红一紫的两条带子,那带子一上一下,封锁的非常严密。我怀疑定是君君和臣臣。其二,特别是贡王府杨玉环婶娘,说君君与臣臣是圣上赐于的公主身份,未成年的女孩子,是不能给人看的,愿他们早日升天,这是搪塞之词。她又说:我知道你们俩是谁了,只是我没有福气。做事情不可以鲁莽,别‘没事儿’非要滋生是非,后悔的事不能做,是做事而不是闹事。看你们俩用宝剑威逼二娘时,立刻被吓得昏厥了。其三,贡王府既然有两个怪人高手做护院,当你去闹的时候,也是在王府危难的时候,那两个怪人为什么不出现呢?白天装扮必然会有纰漏。君君和臣臣怕被你俩认出来,坏了大事。”小公主朱薇分析地说。
“这又为什么,没死装什么死呢?”成宏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