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们哪知,这邹明轩已经打听到陈建明是沈奕欢的舅舅,于是决定顺手卖个人情给霍励诚,不管自己是不是存心的,总之这份小人情霍励诚是欠定了,日后若是自己有求于他,也不至于太难开口!
陈建明的工作刚落实好,沈奕欢当即将他的行李打包送到他住的员工宿舍,邹明轩特别嘱咐过下属,分个单间给他,上上下下也因为董事长的关照对陈建明客气许多,除了那主厨冷不丁儿地会训斥几句外,他倒是在里面吃喝混日子,过得好不自在。
看似各得其所,但其间只有宋澄最苦了,一想到霍励诚和沈奕欢每天朝夕相处,心心相印便让他寝室难安了好多天,难得一回在深夜睡过去了,却又做起了噩梦。
他梦见灰蒙蒙的天,沈奕欢和陆曼两人都陷在泥塘里,黄黄的泥巴裹了她们一身,陆曼的的身体往下沉,快淹没到下巴,她大喊,“宋澄,快来救我!”
另一边的沈奕欢也向他挥手了,他站在草地边上,看她们一点一点往下沉、下沉。
沈奕欢的手伸向他,脸上是寄托与他的希望,而另一边,黄泥巴上浮着几撮青丝,他大惊然后快速地跳进塘子拽起陆曼往岸边挪,可当他再回头看到的却是霍励诚抱着沈奕欢离开的背影…
他拔腿追上去,陆曼却在身后大喊,“宋澄,宋澄!!”
宋澄倏然睁开双眼脸上额上布满了冷汗,陆曼把手机递给他,“喏,你的电话。”
而后她抽出纸巾给他抹汗,“冷气都开到最低了,还睡得满身汗,你也真是够怕热的!”
柔软的手触碰到他的额头,贴近肌肤的温暖让他回过神,他坐起身,把电话送到耳边,“喂,杜明…没,刚睡醒…什么?!下个礼拜你要过来?那…那你的铁饭碗怎么办?好好,我知道了!”
陆曼转身走进卫生间,宋澄顺势又倒回床上,双手用力地拍两边脸颊,刚刚只是个梦,但有比梦更麻烦的——
就是杜明下个礼拜到B市!
呵,看来这小子是来真的了!
想着,他内心的不安又添了一分,他本心存侥幸得想,没准这几天杜明会改变想法,突然不来了呢?
他等啊等,直到礼拜一中午在机场接到杜明时,才死了心!
他穿着一件铁灰色衬衫、拎着个黑皮箱,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看不出风尘仆仆的样子,见到宋澄,兴冲冲得拍了他一掌,“嘿,在没找到工作前我就靠你养了!”
宋澄只淡淡笑了笑,接过他的皮箱。
杜明在家乡就听说宋澄混出名堂了,但初见到宋澄的跑车时,还真是吓了一跳。
跟着回到宋澄的公寓,陆曼在卧室里睡觉,杜明想避免同她见面也好,免得一见到她就会为沈奕欢鸣不平。
杜明总惦记着沈奕欢当初跟着宋澄吃了多少苦,按他那点转不过弯的心思,就觉得宋澄现在的女朋友是坐享其成,说得再难听点就是鸠占鹊巢!
因此晚上的洗尘宴见到陆曼,杜明面上虽和气地应承,但先入为主的心理让他怎么着也热络不起来。
送陆曼回家后,宋澄载他到一家清静的酒吧,他实在忍不住了劈头就问,“我怎么没看出她有哪一点儿像奕欢?!”
宋澄还是笑笑,眼中却浮起一丝落寞,语气沉闷,“用得着你看出来?我觉得像就行。”
说完,他掏出一把上海大众的车钥匙,“这辆车我很少开,你找工作的时候先用着吧。”
杜明接了钥匙,咕哝道,“你少说也有个几千万家产,为什么不去找回奕欢?”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我找回了奕欢就可以把陆曼一脚踹掉?”宋澄问。
“这世上分手的男女朋友难道还少?不要说别人,我谈过几个女朋友,不都分手了?”杜明抓起酒杯灌了一口,暗骂自己窝囊,明明来B市的目的是为了见一见那个人!
杜明曾对沈奕欢说过,“如果你当初没有认识宋澄,如果你没有爱上他,这辈子你总会是我的,一年两年三年或许你不会爱上我,但五年,十年呢,总有一天你一回头,便会发觉我还爱着你,你说你会不会因为感动而爱上我?”
“你那些如果都没用,除非宋澄不在这世上,否则总有那么个地方,我会遇到他,然后再爱上他。”
这是当时沈奕欢给他的回答,坚定而决绝!
那时沈奕欢读大三,正是与宋澄感情最深的时候,那时候的她从未作过与宋澄分手的设想,偶尔复习完功课,她会在台灯下托腮瞑思:如果她和宋澄以后不能在一起,怎么办?
很快,她否定了自己的假设,她和宋澄怎么会分开?
她的成绩不比宋澄差,也约定好了毕业后一起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然后踏踏实实得过小日子…
年轻就是这点好,总是把现在的感情当成是永恒!
没有人在焦不离孟时去设想分手的可能,他们认为现在如何相爱,以后也会这样爱上一生一世。
沈奕欢当初说得那么铁齿,四年后再见到杜明,唯一的感慨是当年认定了会厮守一生的爱情,当年如空气一般离了活不下去的爱情,真正分开了,再回望,也不过是一场考得不理想的期末测试,在完整的人生中,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宋澄在B市最有名的川菜酒楼订了包厢,沈奕欢因为塞车迟了二十分钟才到,杜明在沈奕欢进门的那一刹那,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几年他没去设想过重逢,他认为那是宋澄才能享受的福利,他和沈奕欢仅是朋友,不会有那种多年后相遇,只剩静默的恍惚,他只当自己是根木桩子,默默得守着,等着她,就好。
他后悔那么急切地想要见到沈奕欢,他应该工作稳定了再见她的,他在心里这样想,但又不停地为自己辩护,毕竟谁能料想到她在几年后变得这么漂亮,迷人!
就见她那一身月白色长裙,高高挽起的发髻,修饰得无可挑剔的五官,一种深切地自卑便在他心里发了芽。
而她坐在中间,旁边是宋澄,无论谁来看,都认为那才是一对璧人,宋澄点菜时,服务员都是这样问的,“先生,您的女朋友她能吃辣吗?如果不吃,我们这里还有其他招牌菜可以挑选。”
就像上大学时,他们三个无论去哪吃饭,谁都会把宋澄和沈奕欢认为是一对,隔了这么多年,即便他与她已经分手,即便他舍弃国外的优厚待遇也要去B市工作,两人仍旧是殊途同归…
自卑的嫩芽茁壮成长,枝叶快要伸到喉咙,让杜明想掐死自己之际宋澄终于点完了菜,沈奕欢偏头冲他一笑,“杜明,这么多年怎么没见你长高点儿啊?”
杜明确定了,他该找借口离开,然后去卫生间把自己给灭了,转念又想,沈奕欢跟他说话从来都是这样,是不是代表她还把自己当成朋友?
他试探地抓起筷子,像从前一样,往她头上轻敲了一记,“那还不是因为我听你的话,你忘了上大学时,你警告过我,说不允许我高你一个头?!”
沈奕欢拿起宋澄面前捞菜的长柄漏勺,跟着敲杜明的头,三声脆响,她笑眯眯道,“别赖我,你要真听我的话,当初还会偷偷喝大骨汤?”
杜明笑着挠挠头回敬她一杯,两人你来我往,宋澄顿时成了个无用的摆设,比筷子汤勺还不如。
杜明高兴沈奕欢样子虽变了,对他却没半点生疏。
她见到杜明本来是开心的,若只有他们两人,或许会客气些,但因为宋澄在,她感到有些别扭,不得不和杜明闹点气氛,以忽略宋澄的存在。
直到菜都上桌,红油汤在锅里翻滚,杜明才透过热气看到宋澄闷声不吭,觉得有些内疚,忙道,“在B市的大学同学是不是就只有你和宋澄?”
沈奕欢有些不自在,“不知道,以前的同学我联系不上他们。”
宋澄被冷落太久,刚才见沈奕欢同杜明打打闹闹,心里就很不舒服,想着如今他们又不是十七八岁,这样不是明摆着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打情骂俏吗?继而想起以前三人吃饭,沈奕欢都是紧挨着他,可现在却对他爱理不理,想到这他神色黯然,冷冷得问,“是联系不上?还是不想联系?”
沈奕欢被他的话刺得一愣,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他了,碍于杜明在场,只得压下火气,说,“本来就是联系不上!”
“我不是同学吗?”宋澄咄咄逼人,“怎么没见你跟我联系过?还是我在你心里连个同学也算不上了?”他这样问着她,每说一个字他心里就一阵刺痛,说完竟有几分心酸落泪的感觉。
他没说出口的是,自己当初约她,找了那么多借口她才肯出来吃顿饭,杜明才打了个电话,就忙不迭地来赴约了。
沈奕欢被他冷冷的话语逼急了,顾不得其他,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你说得没错,我们只是同学,在你心里也仅此而已,宋澄,你要我把你当同学,那我以后就把你当成普通的同学,这样你满意了吗?”一口气说完,房里寂静无声,三人都愣住了,只有锅里的汤‘汩汩’得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