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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隐世之雄

韩小铮心更凉了,暗道:“没想到他们二人是老相识,这下我就更是难逃此劫了!”

正这么想着,却听得戴斗笠之人突然冷哼了一声:“是你又如何?”

蓦地一个旋身,又斜斜而起,身形旋转中,手中之剑以几乎不易分辨的速度挥出了二十几剑,出手之快,令韩小铮直咋舌。

似乎黑衣人全身已被这绵绵密密的剑气所笼罩了,韩小铮不由为他捏了一把汗,思忖这人大概得被扎成筛子了。

却听得黑衣人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那显得有些削瘦的身躯在极短的瞬间做了一个诡异的转折,角度之奇特,实是匪夷所思!

剑势竟被他如此化去!看得韩小铮目瞪口呆,心道:“没想到这样快的剑也是可以避开的。”不觉间顿脸露喜色。

黑衣人闪身之后,右手在腰间一摸,手中便多了一根软索,振腕之间,软索已如灵蛇般卷向那柄吞吐之剑!

韩小铮不由“呀”了一声,因为昨夜救了他的正是一根绳索!看来黑衣人这次又是救他来了。这么一想,韩小铮终于舒了一口气,他本来打算乘二人打得难分难解之时偷偷溜走,这下便改了主意,他要看一看黑衣人如何收拾对方。

“啪”的一声,软索缠着一物,却不是剑身,而是剑鞘!

如果韩小铮识货的话,他便可以看出这是一招“偷梁换柱”,是武学中的奇式,可也证明黑衣人在武林上的身份与地位,可他什么也不懂,只是在心中暗暗奇怪明明看到软索是卷向剑身,为何会变成是卷住了剑鞘?

戴斗笠的人左手同时一拉一带,他的人便已借力飞起!看上去便如一只纸鸢般,而那根软索则正是放纸鸢的绳子!

韩小铮嘴张在那儿合不上了,他没想到人竟可以这样来回飞越!

戴斗笠的人身在空中,急然拧腰锉肩,剑身一抡,已直坠而下!他的身前,已舞起朵朵绚丽夺目的剑花!

韩小铮不由自主地拉马向后退了一步,他已感觉到从那把剑身上传来的阵阵杀气!

同时,黑衣人的身子已贴地而飞,他的右手一缠一冲,绳索的另一端已飞了出去,竟有一道寒光!想必在绳索的前端另有利器。

绳索便如一支长箭般向对方射去,隐隐有“吱吱”之破空声!

“当”的一声响,绳端利器竟恰好射入剑鞘之中!显然,这不是黑衣人的本意,而是对方手法巧妙,在极短的一瞬间,迅速看清绳索来势,以剑鞘封住这一击!

如此一来,软索的两端都已束于剑鞘之上!

韩小铮不由暗暗地悬起一颗心,不知道黑衣人还能用什么东西来对付敌人。

却听得一声暴喝,便见软索突然变得坚挺,如同一杆长枪般,然后,便是“铮”的一声响,戴斗笠的人手中之剑鞘突然爆裂开来!

接下来的事更是快得令人目眩,剑鞘爆裂开之后,软索直射而出,突然又回卷,竟恰好缠于那人颈上!

然后,便是一声极为短促的惨叫,一道血光飞扬开来,戴斗笠的人如同一段朽木般轰然倒下了!

他头上的斗笠也终于与他的身体分开了。“骨碌碌”地滚出好远。

韩小铮终于看清了斗笠下边的那张脸,他大吃一惊,那人竟是左家迎宾之人!

黑衣人右手一挥,软索飞了回来,立即隐入他的身上,动作极为娴熟,以至于韩小铮没能看清他的软索是置于何处的。

韩小铮立即翻身下马,深深鞠首,感激地道:“多谢大侠相救之恩!”

那人一声怪笑:“我不是大侠。”

韩小铮更恭敬地道:“除暴安良,仗义救人,不是大侠又是什么?”

黑衣人缓缓地道:“即使他不杀你,我也是要杀他的,只不过是你替我创造了这个机会罢了。”

韩小铮吃惊地道:“你与他有仇吗?”

黑衣人脸色突然一变,道:“你问得太多了,过于好奇之人,他的麻烦总是多一些。”

韩小铮吓了一跳,他本是觉得黑衣人其貌不扬,极为平凡,以至于韩小铮不知该如何记忆他的特征,似乎只要他一走进人群,便会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现在他这么一动怒,韩小铮才感觉到他不是一个平常的人,你可以从他的那张脸上,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

听了黑衣人的话,韩小铮暗觉有理,心想:“自己就是因为好管闲事才弄出这么多事来,以后就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去管这与自己不相干的事了。”

韩小铮道:“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他说得颇为客气,哪知黑衣人脸色又是一变,冷冷地道:“知道我的名字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它带给你的也会是许许多多的麻烦。”

韩小铮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黑衣人道:“我两次救你,只不过是要利用你,所以你不必对我心存感激。”

韩小铮奇怪地道:“像我这样的人也有可利用之处?”

黑衣人道:“不错,我要利用你将左家的人引出来,然后将他除去,如果昨夜他们暗杀你得了手,今天‘飞天客’就不会离开左家了。”

“飞天客?”韩小铮奇怪地道。

“就是他。”黑衣人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尸体道:“我救了你,左家的人一定会怀疑可能是你身怀武功,而他们想杀某个人,一定不会中途放弃的,所以今天他们又会重派人手出来在半路上截杀你,而对我来说,这就是机会。”

韩小铮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你为何不在左家杀人,而非得要将人引至外面?”

黑衣人道:“他们要杀你,是因为你对他们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你不该对左长笑说应该去‘春风得意楼’寻找他的儿子。”

韩小铮愤愤地道:“就为这样一句话?”

“这还不够吗?”

“那么第二个问题呢?”

“我不进左家杀人,是因为我无法对付左长笑及他的属下。”

“他……左长笑他……也会武功吗?”韩小铮实在是吃惊不小!为何那么多看上去与平常人没有什么区别的人都会有武功?

黑衣人冷笑道:“他不会武功?‘九劫神’怎么能不会武功?放眼江湖,能胜得了他的人又有几个?”

韩小铮对于江湖中事实在是一无所知,他根本不知道“九劫神”代表着什么,但听黑衣人的语气,似乎“九劫神”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

不过,对于这样的事,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韩小铮还有许多事不明白,可他知道问这个黑衣人也是白搭,他不会告诉自己什么的。当下,他便道:“无论如何,大侠终是救了我,我仍是要谢过大侠,我也不敢过多打扰,这就告辞了。”

说罢,他一欠身施了个礼,便又翻身上马了。正当他欲催马疾进之时,却听得黑衣人道:“小子,我劝你还是小心些,左家不会放过你的。”

言罢,只见他身子一晃,身躯已倏然飞起,双足在一棵枫树的枝条上一点,便如一只黑色的鹰般向远处射去!

韩小铮听了此话,不由一震,呆了半天,才心情沉重地向枯水镇而去。

他心里很不踏实,不知如果左长笑真的要追杀他,他该如何是好,似乎只有束手待毙的分了。

但他对黑衣人的话又是将信将疑,左长笑真的有那么高的武功吗?即使有,那他为何要为一件并不很重要的事情向自己施以毒手?

左思右想,韩小铮还是心里没个定数,一忽儿他觉得左长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一忽儿又觉得左长笑不会与他为难,因为自己并未触犯他什么。

就这么思索着往回走,挨近了自己的枯水镇他却兀自还未察觉。

倏地,一条人影从路边的树林中闪出,一把拉住马绺!

韩小铮身子一歪,几乎栽了下来。他被此意外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才知是刘大鱼,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刘大鱼欣喜地道:“李子,韩大哥回来了。”

树丛中簌簌的一阵响,细细瘦瘦的李子木钻了出来。

韩小铮翻身下马,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等你呗。昨夜赵家差点闹翻了天,药店的白眼狼真的去了赵家,让赵老儿捉了个正着,这下可不得了……”

说着说着,他忽然发现韩小铮并未认真去听,而是心不在焉地只顾埋头向前走,这让刘大鱼很是奇怪,要是以往,韩小铮一听这事,早已眉飞色舞了。

莫非,是花石城那边失手了?

刘大鱼试探着道:“韩大哥,昨天左家那边,你……你进去了吗?”

“进去了。”

“左家的人有没有察觉有异?”

“没有。”回答仍是这么简单。

“那……为何你总是闷闷不乐的?”刘大鱼惊讶地道。

“是吗?我怎么会闷闷不乐?你看。”韩小铮指着自己的鼻子,做了一个笑脸,僵僵的。

远远地,已可看到枯水镇那高高低低的房子了,几只狗在田野里追逐着,不时发出空洞的吠声。

韩小铮忽道:“我去把马还了,这两天……不,接下来的半个月你们别来找我。”

刘大鱼、李子木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们以为自己听错了,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李子木细声细气地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这么说你们便这么听!”韩小铮的语气很不好,脸色沉沉的。

刘大鱼本来要说的话就这样给吓回去了。

韩小铮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又去哄他们道:“过些日子我要办件大事,这两天我得好好谋划谋划,盘算好了,再去找你们一起干,好吗?”

刘大鱼、李子木赶紧点点头。韩小铮便在一条岔道上与他们分了手,独自向赵半成的家中走去,心中暗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左家的人就要来杀我了,你们与我混在一起,岂不是要遭了连累?那又何苦?”

想着想着,不由有些为自己悲哀,像这样时刻面临死亡威胁的日子实在不好受。

赵半成的脸上红一道紫一块的,大概是与赵四夫人大干了一场。他见了韩小铮,咧咧嘴大概是想露个笑容,却没有成功,模样有些古怪。

韩小铮将马往屋外一棵小树桩上一拴,道:“多谢了。”

赵半成也歪了歪嘴道:“多谢你了……那个臭婊子昨天被我打折了腿……”

韩小铮吃了一惊,心中不由有些后悔,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

他心中不痛快的感觉更甚了。

韩小铮已开始怀疑自己以前的日子是否有意义。以前自以为在枯水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很是洒脱,今天才明白那些只不过是些不入流的雕虫小技!

他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自己不会死在左家的人手中,那我一定要换一种活法!”他为自己这个念头而惊讶不已。

其实,许多人都是在自己十五岁时开始走上另外一条与以前截然不同的人生之路的。这种改变,有时来自外界的影响,有时干脆只是自己内心世界的一次质变,看似偶然,其实乃是必然的质变。

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竟一直平静得很,平静得让韩小铮觉得有些奇怪——难道左家折了两个人之后,便放弃了对自己的追杀?或是另有人在暗中保护自己?

到了第十天,他娘对他说:“阿铮,阿芸她回来了,你与她是从小玩到大的,也过去看看她吧。”

他懂他娘的意思,按这一带的风俗,女儿嫁出去十天后,要回娘家一次。这一天,女儿将以闺女的模样在娘家待上一天,在这一天里,娘家这边的亲友可以无拘无束地与她交谈、嬉闹,以示女儿没有忘记过去的日子。而从这一天之后,嫁家这边的人与她交往时,便要“拘于行礼”了。

这种风俗,被称之为“回门”,在那样的年代里,女人成了别人的儿媳之后,便要受到许多的约束,所以,她们都很珍视这一个可以让自己暂时释放自己的机会,而娘家这边的亲友也都会尽力让她的这一天过得开心、轻松。

应该说,这是一种很好的风俗。

韩小铮应了一声:“我就去。”心中却在暗想:“不知与她同来的有什么人?我去见她,会不会有危险?”

当然,这种想法只能藏在心中,是不能对任何人讲的。

权衡一番,他还是决定去了,他不相信在那样的场合中,左家的人敢对他如何。左长笑即使真的武功高强,但他也是不愿在外人面前显露的。这一点,那天黑衣人大闹婚宴时,便是如此。

何况,他还为阿芸的状况担忧着,他无法想象阿芸在左之涯失踪的日子里,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度过的。

枯水镇的人都称阿芸的父亲为木匠师,这当然是在称赞他的手艺。今天,木匠师的庭院里很是热闹,里边挤满了枯水镇的乡亲们,而正堂上,则坐着几位与阿芸最要好的年轻人。在这样的日子里,一切都是以阿芸为中心,所以有些辈分高的人反倒是在庭院中站着。

这种习俗,虽然有些奇怪,但却显得极有人情味。其实,在这种时候,没有哪个女人想去听长辈的教诲,她们只想让自己能暂时地重温儿时的快乐时光。

左家送阿芸来的几位客人自然被安置于某个厢房中了,风俗如此,他们也得入乡随俗。

阿芸坐在正堂的左侧,她在静静地听她的一位女伴说话,神色似乎很平静,并没有韩小铮所想象的那份忧伤。

难道,她已把她的忧伤深深地埋在心里?或者左之涯已经回到了左家?

但愿是后者。

可即使是后者又如何?左之涯并不爱她,左之涯所爱的是一个已死了的女人,他与她之间,又怎会有快乐与幸福?

韩小铮很想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告诉阿芸,告诉阿芸的父亲,可他又想到即使他们知道了这一切,也是无力改变这种现状,何况,韩小铮所知道的,大多只是一种推测而已。

他担心被左家的人看到,所以在庭院中只待了片刻,便离开了。却又未走远,只是在阿芸家附近等待。

除了他之外,每一个人都以为阿芸是快乐幸福的。

按习俗,阿芸应在当天由她父亲陪送回去,因为枯水镇与花石城离得颇远,所以左家的人及阿芸用过午饭便要上路了。

枯水镇的乡亲们将他们一行人送至镇外官道的路口,便返回了。

韩小铮站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看着他们的离去,心中不由为阿芸及她的父亲担忧着。

没想到天未黑,阿芸及她的父亲又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阿芸及左家的一个叔叔辈人物,去的时候,只有阿芸一个人乘马车,其他人全是骑马,而回来时竟是三人同乘一辆马车!

更奇怪的是驾车的竟然是阿芸的父亲木匠师!

他一手握着马绺绳及马鞭,另一只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肋部,他的肋部竟是一片污血!

枯水镇的人惊呆了!

立即有人去请了白郎中——尽管白郎中风流韵事层出不穷,可他的确是枯水镇最出色的郎中,在这种关头,便顾不了那么多了。

韩小铮听了这个消息之后,立即飞快地赶到阿芸家,当他到达阿芸家时,白郎中已先他赶到,正在给左家的人包扎。阿芸称他为四叔,应是随左之涯叫的,左家四叔已昏迷了。

左家四叔的伤比木匠师的还要可怕,一条刀伤从他左肩一直拉到右肋,几乎贯穿了他的整个前胸!鲜血已将他的衣衫浸得透湿!

所幸的是,伤口虽然可怕,却居然未伤着要害!白郎中忙碌了大概有半个多时辰,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他死不了。”

人们悬着的心这才落地,于是便有人突然想起另外两个左家的人,那两人似乎是左之涯的堂兄弟。

当人们问起阿芸时,阿芸只知趴在桌上一个劲地哭,她那纤瘦的肩一耸一耸的。

谁也不忍心再问她什么了。

木匠师的伤是他自己包扎的,也许是因为平时与刀斧等利器打惯了交道,他特别能忍受。从白郎中那儿要了器具药物,他便自己动手了,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及满额头的冷汗之外,他的神情竟是那么平静!

众人不由又是惊诧又是佩服。

当包扎完毕之时,他开口了,只听得他道:“他们死了。”

谁死了?众人一时没明白过来,少顷,才明白他是在代阿芸回答众人的询问。众人见那两人没有一起回来,早就有了一种不祥之预感,现在果然得到了证实。

唯一让人有些不解的是木匠师说到他们的死时,似乎并没有多少紧张、恐惧与害怕。

木匠师接着道:“他们的尸体,我已找了一辆马车让它拉到左家去了。”

当众人问起是什么人袭击他们时,木匠师只简单地说是一伙山贼,幸好人数不多,只有五个人。

然后,他便不再多说什么了。脸色苍白,一言不发,阴冷得就像冰雪雕就。

众人见他们父女俩已无大碍,便纷纷告辞而去。韩小铮虽然觉得这事之中大有古怪之处,可木匠师不说,他也无从知道,只好也随众人回去!

但回家之后,韩小铮却是觉得极为烦乱,坐立不安,他又想起木匠师那冷得可怕的脸色。

是什么事情让他变得如此?如果真的是山贼,那么他的反应不应是如此。

他越想越不对劲,用过晚饭后,他在屋子里默默地坐了一阵子,忽然站起身来,道:“娘,我去看看阿芸……”

他娘叹了一口气,道:“天这么黑了……唉……你去吧,别待太久了,毕竟她已是有家的人了,别人会说闲话的……”

韩小铮没去留心他娘说些什么,他很快便消失于夜幕之中。

对于他这样常常在黑夜中偷鸡摸狗的人来说,枯水镇的每一条巷,每一条道他都极为熟悉,所以尽管天极为昏黑,但他仍是很快就摸到了阿芸的家门前。

奇怪的是阿芸家竟没有灯火!从院门门缝中向里边望,里边漆黑一片,也没有任何声音!

奇怪!韩小铮心中不由暗暗嘀咕。

想了想,他向西侧绕过去一点,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土堆,然后借着土堆,他如一只三脚猫般翻入院内!

他对自己的动作很满意,因为他几乎没弄出什么声响,这当然与他几年来积累的经验有关。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屋子,轻轻地推了推门,发现门已从后面拴上。便解开裤带对着门轴处撒了一泡热尿,再从怀中掏出一根用铁片制成的奇形怪状之物,从门缝中捅了进去,再小心翼翼地拨拉着。

“啪”的一声轻响,成功了!

韩小铮握住外面的门环,尽力向上提的同时慢慢向前推,门轴果然没有发出“吱吱”之声。

他为自己这种娴熟的技术而暗暗得意。

当他将门打开到可以容一个人进去时,便一躬腰钻了进去。

然后,他便感到自己的脖子一凉,已有一把剑搁在他的颈部!

韩小铮觉得自己的心在一个劲地向下沉,向下沉!血液似乎也凝固了!

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竟是来自投罗网!

黑暗中,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你是谁?”

韩小铮心中一阵狂喜,因为他已听出这是木匠师的声音!

他怕自己稍有不慎,对方的剑便会切入自己的喉管,于是便尽量平静了自己的心情,方道:“是我,阿铮!”

对方“咦”了一声,似乎有些吃惊,然后又道:“把手伸过来!”

韩小铮顺从地把手伸过去,一只大而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手,然后,他感到对方的手指在他的手腕处停留了片刻,便放开了。

他手腕处有一条伤疤,是小时候爬树时被划伤的。

只听得对方道:“果然是阿铮……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韩小铮听他如此一说,知道他已信了自己的话,不由松了一口气,道:“我来看阿芸……木叔叔,你把剑拿开吧,搁在这儿怪凉的。”

木匠师“哼”了一声,道:“有你这样看人的吗?”话中却包含了一点责备之意,同时收回了剑。

韩小铮“嘿嘿”一笑,道:“我看屋内黑灯瞎火的,心想该不会出什么事吧?便走了捷径进来。咦?木叔叔,为何我没弄出多少声音,你却会发现?而你把剑搁到我肩上,我却未知道?”

木匠师道:“没弄出多少声音?我听起来可是同打雷没有什么两样!要不是听你的声音太响,断定你不会是什么高手,否则我就不会把剑搁在你脖子上,而直接插进去!”

韩小铮觉得脖子不由一阵发凉,暗道:“侥幸侥幸,听他语气,似乎他也是身怀武功的?”

他不由得更为迷惑了。

木匠师压低声音道:“进来说吧,站在这儿太危险!”说得韩小铮也紧张起来,赶紧随他进了一间偏房。

进得屋里,便听得有人问道:“是……阿铮吗?”

是阿芸的声音。

韩小铮忙道:“是我。”

阿芸的声音道:“我就猜测你会来的。”

韩小铮心中不由有些高兴,问道:“为什么?”

阿芸道:“不为什么。”

这时,木匠师将韩小铮的肩压了压,道:“坐下说。小子,你知不知道现在来这儿很危险?”

韩小铮不假思索地道:“知道。”

“知道?”木匠师的语气显得很吃惊,他道:“你是如何知道的?是不是看我受了伤,便如此猜测的?”

“当然不是。而且,我还知道今天你们并没有遇到山贼。”

这话让木匠师吃惊不小!他道:“没想到你这小子倒真有两下子,你是如何知道的?”

韩小铮得意地道:“你们这一帮人去花石城时,身上并无多少银两财物,而山贼拦劫的,要么是财,要么是色。而今无财可劫,至于色么,阿芸还好好地坐在这儿,而我对阿芸是再了解不过了,她是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的。”

韩小铮不由为自己能说出这样文绉绉的话而暗暗得意。

木匠师诧异地道:“看来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韩小铮一得意,说话就更大大咧咧了,他道:“我还知道木叔叔的伤与左家的三个人有关!”

“你……你这又是如何知道的?”这一次,木匠师的语气是极为诧异了。但同时这也说明韩小铮的话是正确的。

韩小铮道:“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你曾说你们遭遇了五个山贼,那么结果要么是他们全被你们杀了,要么是杀了其中几个或干脆一个也没杀掉,但无论如何,你与左家四叔身上的伤是明摆着的,在左家四叔伤得那么重的情况下,你又怎么可能有时间去找一辆马车把另外两具尸体运到左家去呢?”

木匠师道:“也许,恰好有一辆马车经过那儿呢?”

“不可能,因为山贼杀人越货所选择的地点一定是荒僻之处,那样成功的机会才会大一些。”

木匠师叹了一口气,道:“谁会想到左家的人会对我下毒手呢?若非我应变得快,恐怕是难逃此劫了。”

韩小铮故意惊讶地道:“他们三人还打不过你一人吗?”

木匠师道:“武功岂能以人数来论,若非他们是突袭我……”

韩小铮打断道:“原来木叔叔也是武林中人!”

木匠师一怔,方醒悟过来,原来自己话中已有漏洞,便道:“好你个小子,真是鬼精得很。”接着又正色道:“不知这三人是受了他人的吩咐,还是自作主张,若是受人布置的,那么恐怕以后我就再无宁日了。”

韩小铮脱口道:“自然是受人指使的。”

木匠师诧异地道:“你如何知道?这事可不能胡诌!”

韩小铮委屈地道:“你还未听我说,又怎就知我胡诌?”

木匠师一笑,道:“谁让你平日总是很少有一句真话呢?”

韩小铮道:“这次可是句句属实。”当下正要将在花石城遇到之事说了,忽又想起阿芸也在这间屋子里,赶紧打住,道:“我怕……”

“但说无妨,有什么好怕的?”木匠师道。

韩小铮仍道:“我怕阿芸听了不开心……”

阿芸开口道:“你说吧,事已至此,我会把一些事想开的。”她的声音竟是平静得很,这反而让韩小铮更为她担心,可黑暗中又看不清她的神色。

木匠师听他们两人如此一说,心中更是疑虑重重,于是催问得更紧了。

韩小铮“咳”地干咳一声,便一五一十地把在花石城所遇到的一切全说了。当然,有些情节,他略略作了改动,但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是不变的。

当他说完之后,屋内竟是一片沉默!韩小铮听到的只有自己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如同扯着风箱,而阿芸与木匠师似乎已不存在了。

半晌,韩小铮忍不住叫了一声:“木叔叔……”

木匠师缓缓地道:“我在,没想到竟会是他!”

韩小铮道:“莫非木叔叔也识得左长笑——不,识得‘九劫神’?”

木匠师道:“如果他真是‘九劫神’,那么我自然是认识的。没想到他竟然隐藏在花石城!而且会以如此险恶的手段来对付我!”

黑暗之中,韩小铮仍可感觉到木匠师的极度惊讶与愤怒!

却听得阿芸幽幽地道:“阿铮,左公子他……他……”下边的话竟是说不出来了。

韩小铮已听出她的心思,她竟还是为左之涯担忧!不由又是恼火又是心疼,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木匠师已抢先喝道:“住嘴!以后休得再提那小畜生!”

韩小铮是生平第一次听到木匠师以如此语气呵斥他的女儿!

阿芸哭了,不过声音压得很低,这更让人听了揪心。

木匠师“霍”地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似乎很是烦躁,韩小铮能清楚地想象出木匠师此时铁青的脸。

忽然,他停了下来,道:“阿铮,你快些回去吧。”

“不!”韩小铮很坚决地道。

木匠师冷冷地道:“为什么?再停留在这儿,你可能会送了小命!”

韩小铮镇静得很:“在我来之前,我就想过了。而且,我现在已明白左家之所以没有立即来枯水镇追杀我,只不过是因为不想过早地惊动你。现在,既然他们已惊动你了,就不再有这种顾虑,所以定是会遭他们的追杀,既然如此,为何我不与你联手?”

“联手?与我联手?你以为你能做什么?”

“不错!我是没有任何武功!可正是因为过于轻视我的分量,所以左家的这次计划才没有完全成功!我不知道你与他们之间有什么恩仇,我只知道我被他们追杀过,我只知道……只知道我是阿芸的好朋友!”

沉默!

良久,木匠师终于开口了:“好吧,你留下来,我们携手抗敌!”

这么说,韩小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他道:“木叔叔,我听你吩咐。”

“好,现在你去把东边墙角处一个柜子里的木盒子拿出来。”

韩小铮依言而行。

木匠师道:“打开它,里边是一束烟花。你有没有火石?”

韩小铮点了点头,忽然想起现在点头木匠师是看不到的,忙道:“有!”

木匠师道:“待到我让你点时,你把它点着。现在,你与阿芸一起到阁楼上去。”

“为什么?”韩小铮奇怪地问道。

“你们把阁楼上的天窗打开,然后准备从那儿将烟花放出去。”

“就这么一件事吗?”

“这件事本身就很重要,你们待在上面千万别发出任何声音,否则便会坏了我的计划!”

韩小铮听他如此一说,忙道:“木叔叔放心,别的事我做不好,但这点事想必还难不住我。”

木匠师道:“好吧,现在你们上去吧。”

韩小铮惊道:“现在?”

木匠师道:“不错,就是现在。”不容置疑的语气。

韩小铮只好带着阿芸一同上了阁楼,小时候他们在这个阁楼上度过了不少时光,所以尽管是在黑暗之中,他们两人也不会碰倒什么物件。

阁楼很低,人在里边站都站不直,所以韩小铮与阿芸便索性坐在地上,一伸手,恰好摸着上边的瓦。

韩小铮依木匠师所言,将天窗打开,又掏出火石、石绒试了试,一切正常,他们就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

只听得下边木匠师不停地来回走动,同时响起一些古怪的声音,有木块的声音,有金铁相击声,甚至还有搅动水桶时才会出现的声音。

谁也不知道木匠师在下边做些什么。

韩小铮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坐了一阵子,他便静静地问阿芸道:“那位左家四叔呢?”

“杀了,是他抢先向我爹出手的。”

韩小铮吃了一惊,听她的语气,似乎是在说杀了一只鸡般那么随便。也许是因为她将这场变故的责任全推在了左家的人身上,却原谅了左之涯,所以,她对左家的人恨之入骨,以至于他们的死也已无法激起她的感情了。

韩小铮有一种想叹气的感觉。以前,阿芸可是一个连蚂蚁也舍不得踩死的人,没想到现在变化这么大。

既然木匠师要杀左家四叔,为何不在路途中杀了,而要带回枯水镇?又是一谜。

正想着,忽听得木匠师道:“点烟火!”

“啊?人来了吗?”韩小铮吃了一惊,有些惊慌失措地道。

“让你点你便点!”木匠师的语气极为严厉!

韩小铮忙拿出盒子里的烟花,放在天窗外的瓦背上,然后用力地擦着火,颤颤地把烟火点着了。

“嗖”的一声,一道红光升起!在夜空中显得极为眩目!

红光尚未消失,紧接着又是一道绿光飞起,飞得比原来的红光还高!

最后,是一束飞得最高的黄色光束!

在烟花绽放的一瞬间,韩小铮看清了枯水镇内挨挨挤挤的屋子,远处的枯江以及起伏连绵的山脊。

最后,他看到了二里之外有数十条人影向这边急速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同时也暗暗奇怪为何隔得这么远,木匠师就能察觉到对方的人来了。

忽然,他的脑中又闪现出另一个问题:“既然发现对方的人来了,为何还要点上烟花?这岂不是竖起靶子让别人打吗?”

韩小铮困惑了!

烟花消失之后,远方的人影便看不太真切了,但他们的前进速度之快,仍是可以真切地感觉到。

没有月亮,但有淡淡的星光,加上枯水镇几户人家大红灯笼的映照,探出半个头的韩小铮还是能勉强将袭击者的动静看个大概。而他所处的特殊位置,又给他极可靠的安全性。

数十条人影逼近这座屋子,然后如潮水般散开了!

屋内屋外都还是没有声音,似乎双方都在比着耐性!

终于,夜空中传出清朗之声:“叶堂主,别来无恙?”

韩小铮立即听出这是左长笑的声音!可他却口称别人为“叶堂主”,不知指的又是谁?

却听得木匠师道:“总算还活着!”

左长笑冷声道:“你活着,我便不开心了。”

木匠师道:“我知道。其实我也何尝不是一样?想到‘九劫神’吕一海还没死,我就食无味,寐不安!”

吕一海?莫非左长笑的真名叫“吕一海”?

只听得左长笑道:“吕某人现在便要替叶堂主解除这种烦恼了,因为死人是不会有什么不适的!”

木匠师哈哈一笑道:“十七年前让你侥幸逃得一命,没想到今天你敢送上门来!”

“叶堂主口气倒是越来越大了,我就不信‘笑行者’的‘失魂失魄’对你就不起作用!”

木匠师道:“谁知道呢?反正他现在被我捆得如同一个粽子般,正扔在墙角里呢!我看他现在的模样倒真是失魂失魄!不过我还是有些佩服你,怎么连他这样的泼皮你竟也能收归己用!”

“我们也无需再多费口舌了,反正今天脸也撕破了,亲家也做不成了,你就出来与我拼个你死我活吧!”

听到这儿,韩小铮似乎感觉到自己紧挨着的阿芸身子一颤。

木匠师道:“若非苍天有眼,我好端端一个女儿几乎便要断送于你这个畜生手中!”

外面的左长笑——或者说吕一海道:“可十七年前你要灭我全家!这十七年来,我隐名埋姓,忍辱负重,为的就是有一天也要让你尝一尝家破人亡、痛失亲人的滋味!”

“背叛本帮,格杀勿论,这是先辈定下来的规矩!”

韩小铮在阁楼上听得此话,暗想不知木匠师是属于什么帮派?看他平日只是一个走南闯北的木匠而已,一手木器手艺倒是出类拔萃,又何尝想到他竟会是身怀武艺之人?

越来越多的人显得神秘莫测,似乎任何一个看似平凡的人背后都隐藏着一些不平凡的东西,唯有自己一向自认不凡,现在才知其实平常稀松得很。韩小铮如此想着,几乎忘了处境的险恶!

吕一海高声道:“为何在追杀之时,你最卖力?分明是公报私仇!今日你是插翅难飞了!”

正在这时,枯水镇的乡亲们已被这边的喧闹之声惊醒,有几个热心的人拿了棍锄便赶了过来!

吕一海叫嚣道:“谁敢靠近五丈之内,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便有惨叫声响起,想必定是已有人遭了毒手!

木匠师急忙高声喊道:“诸位父老!这是一帮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诸位千万不要靠近,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你们还是回去吧。”

喊话间,又有惨叫之声响起!

木匠师大急:“你们不是武林中人,介入武林争端只能做无谓的牺牲!”

众人见这些人举手投足之间便可杀人,心知自己真的是帮不上忙,只好远远地喊道:“木匠师多多保重!”

却也不忍退回家中,远远地在五丈之外站着,高举着火把,把枯水镇照得灯火通明,将天也映出了一片血红色!

如此一来,倒给木匠师帮了不少忙,因为对方已暴露于灯火之中,唯有他还是身处黑暗,敌明我暗,易守难攻!

不知为何,吕一海这一批人迟迟未攻。

便在对峙之中,倏地几声惨叫,左家已有三人仰身倒地。

他们的胸口处全都深深地插着一根筷子!

四周的人们见此情形,才知木匠师也是身怀绝技之人,都轰声叫好!

韩小铮因为视线被阻,所以未曾看到这一幕,但他见乡亲们齐声欢呼,便知定是对方的人吃了亏,不由也很是高兴!

连对方的面都未照见,便折了三个人,这让吕一海又惊又怒,右手一挥,便有四个人如鬼魅般从四周向小屋扑来!速度快得惊人!

奔在最前的人掠至小屋门前,立即飞起一脚!

那扇木门本就已被韩小铮拨开了,自然一脚而开,门一开,门外便有一个人影闪进!

这人动作倒快,一言不响,举剑便刺!

“笃”的一声响!这人不由暗叫不妙,因为这声音根本不是刀剑饮血之声,而是利器扎中木头的声音!

情急之下,他想要拔剑,用力一拉,剑未拔出,那人状之木已向他倒过来,同时,一道寒风掠过,他的头颅已飞了起来。

这人哼都没哼一声,便倒下了。

紧随其来的一人看不真切,还道是木匠师与前边的同伴一同倒下了,当下他暴吼一声,向正直倒去的木制人飞踢一脚!

“咔嚓”一声,他的小腿腿骨就此折了,一声惨号,他已痛得满地打滚!

这人脚劲倒是不小,木制人被他一脚踢中,已“呼”的一声飞了起来!

但它刚刚飞出了短短一截距离,便又折了回来,夹着“呼呼”之凌厉风声,向第三人疾撞过来!

那人见势不妙,不敢用脚去踢,也不敢用兵器相阻,情急之下,便想借力一拔,将木制之人闪过。

他的右手在木制人身上一搭,刚要以巧力拔送,却听得“咔嗒”一声,木制人竟已将他的一只手抓住!

这个变化让他心胆欲裂!

未等他作出反应,一把剑已捅进他的腹部,将冰凉与胀疼留在他的体内!他闷哼一声,向后倒去,同时木制人已将他的手放开!

原来,这木制之人是木匠师花费了无数心血制成的,其中安置了数十个机括,而且关节处还可作简单的活动,以人控制它的九处机括,便可做一些简单的运动,虽然远不如人灵活,但在这样的环境使用,还是能起一些出奇制胜的功效的。

剩下的一个人见转眼间自己三个同伴已倒下了,不由惊骇异常,一时拿不定主意是攻还是撤!

哪容得他如此犹豫?只听得寒刃划空之声响起,无数寒刃已将他全身罩了个严严实实!

“当”的一声,这人举刀一挡,忽觉一股奇异的力量已传了过来,竟使他一时握不住手中兵刃,脱手而飞!

然后,他的身上已多了十几处窟隆眼!其中至少有五处是致命的伤!

他的身子便如突然被抽去筋骨了一般,一下子瘫了下来!

此时,唯有那个脚已折了的人还在地上打滚!

木匠师伸手一抄一送,那人便已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

外面的人大惊,以为是木匠师要突围,立即有十几件兵器同时向尚在空中的人影攻去!

那人大惊,声嘶力竭地高叫:“是我……”

“我”字只吐出半个字来,便戛然而止了,他几乎被他的同伴捅成了一只马蜂窝!

吕一海脸色铁青,却道:“叶堂主雄风不减当年呀!”

如果他看得清木匠师的脸的话,他将发现木匠师的神色很不好看,似乎在忍受着某种痛苦。但木匠师身处暗处,他又如何看得到?

又有四个人向这边冲杀过来。

这四人身手极为奇特,每人右手持着一把弯弓,左手则一面盾牌,四个人围作一圈,盾牌恰好组成了一道严密的防线!

四人便如此向这边靠近,如同一个移动的保垒一般。

四下又静了下来,都在想木匠师这次能不能顺利地将他们的攻击击退?

韩小铮感觉到了这种寂静,不由有些不安,他蹑手蹑脚地自阁楼入口处探头向下一望,又回到天窗口下,附在阿芸的耳边轻轻地道:“你爹真有本事!”

说这话的当儿,他又闻到了阿芸身上好闻的香味,不由一阵痴迷,阿芸对他说了什么他都不知道了。等醒悟过来,不由暗暗自责:怎么在如此境地,还有这些非分之想,真是可恶!

外边的四人迅速靠近木屋,却未看到任何人影,四人如此围作一团,又挨个儿在各个房间里找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

当他们从最后一个房间出来经过那道门槛时,突然听到了“咔嚓”之声响起!

四人大惊!此时他们是两个人在门槛外面,两个人在门槛里边!

一惊之下,便“哗”的一声响,数道铁棍从上而下落于门槛之上,将门内门外生生分开!

四人两个在门内,两个在门外,门外有一个闪避得慢了一点,他的一只衣角被挂住了,吓得他赶紧反手一剑,将衣角削去。

便在此时,一声冷笑响起,竟是来自他们头顶!

然后,便见一个人影如蝙蝠般从上面飘落下来,向被隔于门外之人盘旋击去!

他们四人一向是并肩齐上的,那样可以互为掎角,颇具威力,如今却已无法联手,这使他们大为不习惯,同时心里也没了胆气,手忙脚乱之际,已有一道血光飞起,其中一个人已被拦腰斩落!

另一人头皮一阵发麻,就地一蹲,以盾着地,便如一只乌龟般贴地滚将出去!他打算滚至屋外,然后逃走。

如此逃命之法也算有些高明了,孰料滚至大门外,竟有一根海碗粗细的木柱从天而落,此时那人正好是身子在下,盾牌在上,木柱“咚”的一声,撞在盾牌之上,力逾千斤,那人竟就如此被撞成肉饼!血肉碎成一团!

木匠师的屋子竟是步步满布杀机!

关于屋内的两人虽然看不清同伴之死,但这漫天的血腥却是让他们大觉不妙,心中一谋划,还是抽身溜走为上,当即将身子一跃,便要从两个窗户中穿将出去!

他们兵刃在前,挥将而出,将窗扇上的木格劈断,以便身子能毫无阻拦地冲将出去。

木格子应刃而飞!

但当他们的身子飞出时,已有四根绳索从窗子四周弹出,恰好组成了一个环!

想必,是他们挥击木格子时触动了机关。

绳环向他们的身子套去,又快又准!

其中一人恰好被套中脖子,他立觉喉头一紧,想要用手去抓,但手未及至,已气绝身亡!他的尸体便那么挂在那儿!

另一个人运气则要好些,他的身子较快,所以绳索弹出成环时,他的身子大部分已出了窗外,绳索只套中了他的左脚!

就这样也够他受的了,慌乱中,他立即曲身反卷,挥出一剑,想要把绳子割断,哪知却是割之不断!

木匠师已飞身而上,如果他不能从这个绳环中脱身,那么他是必死无疑!

一咬牙,他竟反手一剑,将自己的左腿齐膝以下部分削断!

一声惨叫,他的身躯便跌了出去,唯有一只断腿还挂在那儿摇晃着。

外面立即有人抢身上前,掩护这个自断左腿之人,可怜他竟已痛晕过去!

救护之人撤身退下时,又有两个被毙于木匠师射出的筷子之上!

外面再次响起了人们的欢呼之声,因为人看到的尽是左家人的伤亡。

韩小铮闻得欢呼之声,不由也兴奋起来。

倏地,外面响起一种尖锐的划空之声,然后便是一片“笃笃”乱响。

对方开始放箭了!

因为射箭之人全是武林中人,所以箭势特别猛,稍微薄一些的木板,都可穿射而过!

这种攻击,对木匠师当然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但对韩小铮与阿芸来说,却是有些危险了,虽然对方的箭很少会射得很高,但总有几支射到阁楼下边的木楼上,“笃”的一声,穿了出来,把韩小铮吓了一跳。

他忽然一把拉住阿芸,阿芸不明其意,惊慌地道:“你……干什么?”

韩小铮一言不发,把她按在墙上,然后把自己的身子挡在她的前边,墙是土墙,箭自然是射不进的。

阿芸这才明白过来,热泪“哗”地就流了下来,她挣扎着想要出来,却被韩小铮用力按住!

韩小铮轻声道:“你不是说我皮比牛还厚吗?就是让箭射一下,也是没什么事的。”

阿芸以同样轻的声音道:“你笨!那边不是有一只小木柜吗?”

韩小铮一拍脑袋:“吓糊涂了。”

他们便缩着身子躲到木柜之后。

忽闻吕一海叫道:“叶刺!莫非你还有同党?我已听得有说话之声,女的自是你那宝贝女儿,男的呢?都一起出来送死吧!”

韩小铮吓了一跳,暗道:“这个老家伙的耳朵怎么这样灵?”这下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却听得木匠师道:“哈哈,我女儿正叫你们的什么‘笑行者’老实点呢!”

韩小铮暗道:“阿芸不是说那人已被杀了吗?”一想才知这自是木匠师在糊弄对方。

木匠师又道:“你们的箭可得长好眼,别尽向‘笑猴子’这儿招呼!”

他却把“笑行者”改为“笑猴子”了。

这么一说还真有效,箭便停了,当然也可能是他们见这种攻击根本无法奏效才罢手的。一个“笑行者”对吕一海来说并没有多少分量。

箭一停,里里外外都静了好一阵子,让人觉得格外压抑。

终于,又有六个人向屋子冲来了,但他们并不进屋,而是每人手持一根粗大的铁棍,向屋子四侧土墙挥去!

“轰轰”之声不绝于耳,土墙哪受得了这么臂力奇大之人的挥击?都大块大块地坍落下来!

原来他们见木匠师,也就是吕一海口中之叶刺隐身于黑暗之中,易守难攻,加上他又在里边布下了不少机括,所以他们便要折除木匠师借以据守的屋子!

韩小铮在阁楼之上已感觉到整幢房子在颤动,他暗叫不妙,如此下去,屋子终是有坍的时候,那时不用左家的人动手,光这屋子便能把自己压死!

阿芸终是女孩,已吓得花容失色,紧紧地抓着韩小铮的手臂再也不肯松手。

“轰”的一声,韩小铮与阿芸身后的这堵墙也倒下了!漫天黄尘飞扬起来!

韩小铮被呛得难受,很想咳嗽,但他拼命地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一咳出声,便是必死无疑!

幸好这种房子的承重处是柱、梁,而不是土墙,所以尽管土墙全倒了,屋架却还是未倒,韩小铮与阿芸尽量把自己的身体收缩,隐于阁楼上的物什之间,一时还未被左家的人发现。

屋内没了土墙的遮挡,一下子亮了许多!

吕一海又让人以火箭将屋外院子里的柴垛、稻草垛引着,很快,这儿便是一片火光,亮如白昼了!

左家还剩三十多人,眼下一见形势大好,立刻有二十几人一同冲出,向这边奔掠过来!

围观的人们不由为木匠师捏了一把汗,情知如此重重包围之下,恐怕木匠师已难幸免了。

可他们又想不出什么法子可以帮助木匠师,而硬往这边冲只有送死!

二十几个人飞快接近这座已失去土墙的屋子!

便听得一声清啸,一个人影从屋子里冲天而起,如一只鹰隼般,正是木匠师叶刺。

立即有四人长身而起,向叶刺截杀过去!

一声暴喝:“找死!”

只见叶刺手中之剑流灿若千百点殒星曳尾,纵横交织,芒彩涵盖天地!

围观之人看呆了,谁也没有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木匠师竟有如此高深莫测的武功!

他的动作快于电掣,像是指骨之间,便已罩五湖四海于剑刃之下了!

鲜血四溅!

枯水镇的人们没有想到鲜血迸溅竟有那么多怪诞奇异的模样:它有时像泉水一样喷扬;有时却如射矢一样疾射!有时是成蓬地洒泼,也有刹那间的支离破碎的图案……

无论是什么样子,却都是猩赤刺目,带着一种震憾人心的凄怖意味!

血光与火光相互辉映,形成了一种凄丽之美!

血腥之气在枯水镇上面弥漫开来,犹如年代古远的铜钱上生的锈气所发出的甜味,让人闻之血脉偾张!

左家的人以各种方式,各种角度倒下!人的生命在这时已是那么的毫无分量!

转眼间,已有十三个人死于叶刺的剑下!其中有一个人的尸体恰好跌于燃烧的柴垛之中,烈焰很快剥去了他的衣衫,然后炙烧着他的躯体。

血腥之气中,又掺了一种古怪的肉煳味,令人作呕。

而叶刺此时也已多处受伤!他的左手几乎不能动了,因为曾有一条单鞭重重地碰中了它,他的右腿也中了剑,流出去的血使它慢慢地变得麻木、迟钝,可他连包扎的时间也没有!

最厉害的伤口在他的腹部,那儿有一条七八寸长的口子,这是一柄峨眉刺留下的伤,他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已有一脚踢中对方的右臂,按理对方的右手应该立即折断了,可事实上对方只是惨叫一声,手中峨眉刺却还是递出了,正中他的腹部。

为什么会与他设想的不一样?

倒下了十三个人,却还有十二个人围攻他,而此时他已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量在渐渐地涣散,好几次剑法都有些不到位了。

是失血太多了吗?

反手一剑,又有一个人号叫着掩面而倒,他觉察到了自己的剑进入对方头颅时的奇异感受,甚至他能听到头骨与他的剑相摩擦时发出的“吱咯”之声。

同时,他的右肋又中了重重的一记软鞭,不用看,他也知道那儿一定已是血肉模糊了。

身子侧旋间,他的左手已以惊人之速向那根软鞭抓去!

对方没想到他竟敢用手来抓自己的兵器,惊怒之中,软鞭一抖,吞吐如蛇,向叶刺的手腕卷去!

叶刺的左手以惊人之速完成了一次鬼神莫测的变化,然后,软鞭竟不可思议地被他抓住了鞭梢!

叶刺左肘一沉,对方便觉手心奇热难当,不由自主地松了手,然后,便见自己的鞭子已挺直如一支箭般向自己的心窝扎来!

大惊之下,他已不及闪身,只好以手击抓,便听得“噗”的一声,鞭子穿入他的手掌心,再没入他的胸前!

他的喉底发出一声古怪的声音,然后便带着自己的鞭子倒下了。

“哇”了一声,木匠师叶刺竟在此时吐出一大口鲜血!

枯水镇的人们大惊失色!他们见他如此神勇,正在暗自欣喜呢,哪知突然会有如此变化?

韩小铮与阿芸更是心胆俱裂!阿芸张口就要呼叫,却被韩小铮死死捂住了。他知道如果这时候暴露了,势必会分散木匠师的精力,他不仅自己要对敌,还要救护他们两个,处境将更为不妙。

“砰”的一声,木匠师叶刺的左掌与一个枯瘦汉子接了个正着!

便见枯瘦汉子的身躯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身形过处,已有热血抛洒,显然是活不成了。

但叶刺自己也“噔噔噔”退出了好几步,忍不住又喷出了一口热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了。

吕一海得意地长笑道:“叶刺,你当年的威风到哪儿去了?连这样不入流的角色也能与你缠斗?”

叶刺并不答话,又飞腿踢碎了一个人的下巴。

吕一海狞声喊道:“没用的家伙,去给我把那丫头找出来!这个家伙便交给我了!”

喊声中,他已如一缕淡烟般向叶刺这边飘身射来,右手在腰间一摸,“哗啦啦”一声,已多出一杆软枪在手!

韩小铮暗道:“看来那个神秘的黑衣人说得没错,左老爷子左长笑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似乎他如此隐名埋姓,是为了对付木叔叔,却不知他们之间到底有何怨仇。”

但对于左家迎娶阿芸为儿媳的险恶用意,韩小铮却是明白了,隐名之后的吕一海将以此来靠近木匠师叶刺,在叶刺不及提防的情况下再向他出手。同时,另一方面左之涯娶阿芸为妻之后,到了真相大白之时,阿芸已受了自己仇家的儿子的凌辱,那将是对叶刺一种极为恶毒的报复!

如此一想,韩小铮不由对吕一海恨之入骨,虽然他不知叶刺与吕一海之间十七年前是如何结下怨仇的,但无论如何,都不应以如此卑鄙的手段对付仇人的下一代。十七年前,阿芸尚未出生,所以那场恩怨本应与她毫无关系的!

他忽然想到左之涯,左之涯是否知道自己娶阿芸只是他爹为报复叶刺所安排下来的一条毒计?如果知道的话,那么他也是有罪的!

可阿芸竟还喜欢着这样一个人!

想到这一点,韩小铮便觉怒火难抑,他不知道阿芸在知道这个真相之后,是否还会惦记着左之涯。

如果不是黑衣人的及时出现,恐怕大错已铸就了。

这神秘的黑衣人似乎一直在护着韩小铮与阿芸,而护着韩小铮的目的同样也是为阿芸,既然如此,他为何不直接将实情告诉阿芸的父亲?

就在他联想翩翩之际,叶刺与吕一海已拆了数十招,而左家剩下的二十几个人已开始在屋内寻找阿芸!

突然,其中一个人叫了起来:“笑行者已死了!”

这一喊,把韩小铮从沉思中惊醒,他偷偷掉头向下一看,发现下边已有一大帮人手持利刃,在东翻西找!

用不了多少时间,他们便会想到这个阁楼,而一旦他们想到这个阁楼,韩小铮、阿芸两人已是插翅难飞了。

韩小铮暗暗着急。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便附在阿芸耳边轻声道:“阿芸,把衣衫脱下来。”

阿芸又急又怒,通红着脸道:“你……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韩小铮用手作势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压低声音道:“该死,该死。我的意思是让我穿上你的衣衫从这儿跳下去,后面就是枯江,他们以为这只有你一人,把我误以为你之后,便会追我而去,那……多好!”

其实后面话本应是说这样一来既可保无事,又可把对方的人牵制住。可时间不允许他说这么长的话,只好说:“那……多好!”

阿芸这才明白韩小铮的用意,自然不肯让韩小铮去冒这个险。

韩小铮急了,他道:“你是想害死我吗?”声音很低很低,却显得极为着急:“若不如此,我们两人待在这儿,都得死!你不知道我在水里比鱼还自在吗?”

语气一变,他又道:“求你了,让我逃命吧。”

他这样做,哪是去逃命,分别是把自己往刀上送!

阿芸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热泪洒在韩小铮的手上,弄得韩小铮的鼻子也酸酸的。

阿芸心道:“他说得不错,如此两个人都待在这儿,就都得死。与其如此,我不如让他跳下枯江中,当他跳下之后,我便故意弄出声响,把那帮畜生吸引过来,如此一来,阿铮他便可以借机脱身了。”

如此一想,她便开始小心翼翼地把外面的套衫脱下。

韩小铮觉得自己的喉头紧紧的,心乱乱地跳,他不住地责骂自己:“小子,不许胡思乱想!”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许多让人耳热的东西。

他不由悲哀地忖思:“也许我真是一个不成器的家伙,脑子里尽是些龌龊念头。”

当阿芸把外衫塞给他时,他吓了一大跳。

韩小铮把外衫套上之后,心想:“这一跳下去,说不定就死了。”不由心中闷闷的,便握住阿芸的手,慌慌地道:“阿芸,我好像有什么要对你说。”

“你说吧——”

一阵沉默,韩小铮道:“奇怪,竟没话说。”

然后,他便霍然起身,向原先有一堵墙的那一侧猛地冲去!

那边就靠近那条枯江。

韩小铮冲到阁楼边上,用力向前一跃,便如一只大鸟般向下落去!

身在空中,他便大叫一声:“爹!”

用的自然是捏出来的女性声音,他为自己在这样的时刻还能叫出声来而惊喜!

几乎与他叫喊声同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阿爹!”

一刹那间,韩小铮明白了,阿芸竟要以此方法来保全他!

他不由又是高兴又是生气又是担忧。然后,便是“扑通”一声,他像一块石头一样沉入枯江中!

枯江,顾名思义,江水并不很大,如果是在秋冬季,这条江便会枯到连老母鸡也能趟到对岸去,江水也不急,平平缓缓地流。

韩小铮沉呀沉,终于止住沉势,他急忙拍打着水向上浮,一冒出头来,便大叫:“爹,爹!”

边叫边想:“要是那帮家伙没听到我的叫声,反而听到阿芸的叫声,那就惨了。”

事实上,那一伙人不但听到了韩小铮的叫声,同时也听到了阿芸的叫声,这让他们先是一惊,不知道阿芸究竟是在阁楼上,还是已跳下江水中了。

但这只能使他们略略犹豫了一下,很快他们便做出了决定:“三个人上阁楼,其余的人到江边寻找!”因为他们知道阿芸不会武功,所以如果是在楼上,那么有三个人就足以对付得了。如果已跳入江中,可就得费一番周折了。

十几个人叫喊着向江边跑去,另外三个人则向阁楼爬了上来。

因为上阁楼得爬木梯,而且阁楼入口又小,所以他们三个人得挨着顺序一个一个向上爬。

阿芸听到有爬梯之声,心中一阵欣慰,以为他们已疏忽了韩小铮,但听到其他人呐喊着向江边而去时,她的心不由凉了。

这时,最前边的一个人已攀住阁楼的边缘!

阿芸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但当她看到那人毛茸茸的手时,立即被另一种恐惧占据心灵了!

她想自己身上现在只有几件贴身的内衣,十六岁的女孩已是成熟女性,她知道还有比失去生命更可怕的东西。

巨大的恐惧吞噬着她的心,这使得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抓着一件东西,就往那双毛茸茸的手狠狠砸去!

那家伙好狡猾,竟让他一闪而过,“咣”的一声,阿芸手中之物砸碎了,原来是一只油坛!

而对方竟乘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阿芸尖叫了一声,挣之不脱,便伏下身去,用力一咬,咬在那人虎口上,那人惨叫一声,终于松了手!

阿芸转身就跑,冲至韩小铮跃下之处,也用力纵身一跃,跳将下去!身后传来惊叫之声。

阿芸身在空中,心道:“虽然我不会水性,可终比落入他们之手强些。”虽然如此想,但心底仍有对生命的留恋。

江水在迅速向她逼近!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忽地,她觉得自己的腰突然被一件柔软之物缠住,自己的下坠之势似乎停止了!

惊诧使她忘却了恐怖,她睁开了双眼,才知自己腰上竟已束着一根红色的绫带!现在,她的身躯便被这条绫带扯着,平平地向前飞去!

她只来得及看清前边有一艘小船,小船上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便晕了过去!

以后的事,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船上的女子似乎很随意地一挥手,便已接住了阿芸。

然后,小船便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去,转眼间已消失于茫茫黑色之中!

韩小铮看到了阿芸从阁楼上跃下的那一幕,他知道阿芸不习水性,所以立即奋力向这边游来,就在此时,他看到一艘小船如箭而至,船上女子射出红绫,将阿芸卷了过去!

韩小铮立即大声叫喊——但这种叫喊,晕迷过去的阿芸已听不到了,而听得到的小船上的女子却根本不理他,自顾扬长而去。

小船及船上女子的出现与消失都那么突然,以至于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时,左家的十几个人已赶到江边,借着火光,他们看到了水中沉沉浮浮的韩小铮。

阁楼上的人也探出头来,他们看到的也是韩小铮一人,所以他们全都认定韩小铮就是阿芸。何况,韩小铮还穿着阿芸的衣衫,加上他尚未完全长大成人,所以个子还比较瘦小,这更加坚定了他们的这种猜测。

韩小铮心中暗骂:“你们这帮狗娘养的,先是设计骗阿芸,现在又逼得她跳楼!要是我有武功,一定把你们一个个剁成肉酱烤了吃!”

他想到现在木匠师还是在孤军奋斗,当下便高声道:“你们敢动我爹一根汗毛,我就让你们永不得安宁!”

他依旧是捏出女人的声音,加上夜里江面上风大,对方也听不真切,都信以为真,心中暗道:“这丫头挺倔的,看来真的得斩草除根!”

当下,便有三个人“扑通扑通”地跳了下来,向韩小铮这边包抄过来,而其他人则在江边大呼小叫,不时有人抄起了弓箭,向韩小铮这边射来,可韩小铮像个水鬼似的,一忽从这儿冒出个头,一忽儿又从那边探出身来,却如何伤得了他?

倏地,远处又闪现了不少人影,正飞速向这边逼近!

韩小铮暗叫不妙,大概左家增援的人来了,木叔叔如何抵挡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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