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侠负着陆云枫跃入潭水,潭中又是另一片天地,游侠极力往下游动,越到潭底,越能看到一丝微光闪烁。
潭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潭底平滑似镜,游侠一个猛子扎向潭底,随即又从镜中浮出水面,陆云枫大呼一口气,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回到潭边,而那微光,正是月光。
清冷之下,不失宁静。
游侠将陆云枫放到地上,随即周身一软,倒在地上。
老者仍在原地,似乎从未移动过,见得陆云枫安然而归,说道:“你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陆云枫不知道老者说的选择是指什么,但他并不打算将自己和独龙的交易告诉于他,尽管有着极其正当的理由,他还是将其视作与魔鬼的交易,毫无光彩可言。
“怎样才能拔出镇物?”他问道。
“当你准备好的时候。”老者缓缓走近,又道:“看来你已经试过一次,而且失败了一次。”
陆云枫不置可否,一想到拔剑之事,不免有些气馁。
“或许,我永远也准备不好。”
“其实,要想拔剑并不困难。”老者神秘一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让你去拔剑?因为你的力量已经足够,唯独心力不够。”
“心力?”老者的话无异于一剂良药,在给了陆云枫信心的同时,又增添了更多疑问,原来,自己已经拥有了拔剑的力量?
“如我所说,这柄宝剑算不得什么神器,难以永远镇住此龙,所以才会让它莫名醒来,处于半梦半醒之中,因此我说,要想拔它,其实非常容易,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但是,要想拔出这柄宝剑,更需要的是从始至终的心神合一,当你的心念与宝剑相通时,它自然而然就会出来,当然,这取决你有多少决心。”
有多少决心?陆云枫听得一知半解,恍然发觉,拔剑并不只是力量的较量,更多的是勇气与意志的考验,也可以说是决心。没错,他拔剑的时候,除了感到痛苦以外,更多的是恐惧,恐惧自己所做之事是否正确,恐惧一切将被导向何等后果,但他不明白的是,话语听来都很简单,可要去做的话,却真如天壤之别。
当下头痛欲裂,陆云枫还想再问,忽听得一个声音说道:“你们到底是何居心?”竟是村长醒了。
“村长叔叔,你醒了?”
陆云枫喜出望外,正想去扶,却发现村长对他尤为戒备,双拳紧握,竟似如临大敌一般,只能辩解道:“想当年,您也像我一样,想要力斩此龙,为民除害,这些,难道您都忘了吗?您那些死去的兄弟们,难道你就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呵,报仇?小子浑然不知天高地厚,你们这样做,不但不能为民除害,反而才是助纣为虐,为祸苍生!”
陆云枫被村长说得语塞,其实他的心里同样没底,只是现在事已至此,更加没有退路,只能默然不语。
村长当下身受重伤,见得邻村游侠兄弟捡回一条命来,已是谢天谢地,不愿再做纠缠,痛苦起身,心想趁着老者未下杀心,赶紧离开这里。
可那游侠身重如山,浑身瘫软,他试了几次,不但没能扶起对方,反而险被压在身下,陆云枫看得心急,几次想要上前帮忙,都被村长喝退,只能默默站在一旁,心中万般不是滋味,又看了看老者,发现他正若无其事仰头望天,仿佛那里远比当下更加引人注目。
陆云枫只能用请求似的口吻道:“村长叔叔,我们并没有恶意,让我送你们回去,一切等伤好之后再说不迟。”
谁想村长听罢更是怒极。“你是什么东西?滚!枉木婆婆辛苦养你半生,当年村民们都说你是上天降下的祸根,只恨那时我狠不下心,没有结果了你,才至酿成如今大错!哎,真是报应啊!报应!”
村长的话直如一记晴天霹雳,击得陆云枫浑身一凛,过了半晌才喃喃道:“我真是个野种......”
村长一直试图将游侠负起,可他也伤得不轻,如此失败几次之后,更是气喘吁吁,斜坐在地,颇有一丝听天由命的意味,只恨技不如人,不能亲手结果了他们,此时听得陆云枫痴语,暗自有些吃惊,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至今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不由张口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陆云枫问道,心中忽然恨意萌生。
村长只笑不答,已经放下求生之欲,如果说死亡是对他当年手软的惩罚的话,那他宁愿受死。
陆云枫浑身颤抖得说不出话来,这时老者方才回过头来,说了一句:“现在你还坚持自己的选择吗?”
陆云枫听不出这当中蕴含着怎样的感情色彩,但他知道,老者的言外之意是,现在你后悔救他了吗?
他本想点头,但还是有些吃力地摇了摇头,虽然心中有恨,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恨的是残酷无常的命运,恨的是让他受尽屈辱的人们,而村长,不过是将他当作敌人,意图使他痛苦。
他极力在心里摒除村长的笑声,提醒自己不忘初心,总算冷静下来,走到村长身旁,伸出手去扶他,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行为在村长看来是有多虚伪,多幼稚,而为了阻止他们达成目的,他可以做出任何他完全想不到的事情,于是,就在他走到村长身前的那一刹那,村长倏然暴起,将陆云枫压制在地,用手紧紧抓住他的喉管的同时,朝老者喊道:“老贼,你到底有何阴谋?说,否则我就一爪掐死他!”
陆云枫被掐的喘不过气来,眨眼脸色变为铁青,老者却似并不着急,而是始终注视着陆云枫的眼睛,意味深长道:“每一个选择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现在,你明白了吗?”
陆云枫忽然从老者的话语中感到一种不可言说的冰冷,同时村长也因为被无视的愤怒而手上加力,陆云枫几近窒息,大脑嗡嗡直鸣,仍然极力试图摇头否认,心里在说:“不,不要,我愿意承担所有选择的代价!”
“既然如此,那就同归于尽吧!”村长见状,只能选择孤注一掷。
而伴随着村长的绝情之握,陆云枫恍然看到,老者悠悠抬起了他的手臂。